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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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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泽。
一轮血月高悬于天际,就像是黑暗中跳动的心脏,挥散出的熊熊烈焰勾缠着地下的火舌,争相从焦黑的熔岩裂缝中钻出,炙烤得万物都趋于静止。
随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一道庞大狰狞的身影在地面扩散开来,空气变得更静,黑暗也因而沉得更深。
“一,二,三…”
三颗血红色的珠子从一硕大的魔爪间一一抛落,掉在滚烫的熔岩上,泛着像宝石一样瑰丽的光泽。
血灵珠有余,也就意味着血灵咒没有按照预期的范围覆盖。
感受到空气间弥漫起的杀意,两名魔军统领当即跪倒在地,“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近来天池一共也没有几把神兵诞世,来魍泽领取神兵之人更是寥寥无几,根本完不成将军交代的结契任务,所以我才藏下了这三颗…呃啊!”其中一人跪在地上埋着头解释道,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踹翻在地。
一只巨足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胸口,片刻间将他身上的护甲踩裂,“没有人来,那就出去找!去找到那些有神兵但是还未结下血灵契的人!你知道虚报的后果吗!?”
“是,是…”另外一人颤颤巍巍地把三颗珠子从地上捡起来,“我们这就去找,将军息怒,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敛着凶光的赤瞳这才平息了几分,熔浆涌动的的黑暗里,突出的下颚微动,一张兽人面孔在几颗尖利的獠牙的衬托下显得更为骇人,此人正是威名震撼六界的无涯大将军。
撩动的火光笼罩在无涯周身,依旧是万年前奉南宵赠予他的那身铠甲,可如今已经不足以容纳他那日益健硕的庞大身躯,长年累月留下了深深的勒痕,但他是个念旧的人,不愿意接受新的东西,所以至今还穿在身上不舍丢弃。
铠甲之下是他那泛着亮光的古铜色筋肉。那如拳头般一鼓一鼓的肌肉,坚韧异常。
呼啸风声贯耳,无涯的背部展出带着火光的鎏金双翼,腾地一声便朝着魔界生杀殿的方向飞去,眨眼间消失于浩浩夜空。
魔界。
生杀殿。
这是奉南宵居住的地方,每次踏入这里,无涯都会不自觉地由心底生出一种肃穆,生怕会惊扰什么。他挺直腰身,手扣在腰间的破天斧上,目不斜视地走过长满彼岸花的黑岩廊道。
廊道两侧都是重兵把守,清一色的黑曜石盔甲在昏暗的光线里露着阵阵寒芒,见到来人不约而同地颔首道:“将军。”
“将军。”
“无涯将军。”
...
无涯无暇回应,不由加快脚步,生杀殿外,奉南宵的两大护法正候着他。左护法赤铃儿,右护法步寒刀。
“呦,我就说嘛,隔着千里之外就嗅到了一股子粗蛮的男人味儿。”赤铃儿走上前来打量他,伴着脚踝间清脆的铃音,绯色薄纱缓缓曳地。
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落在肩侧的发梢,抬着一双勾魂的水眸千娇百媚着仰望着无涯,“大将军身负要职常年在外,可是有阵子没回这生杀殿了。”
她说话间,惊醒了正在她肩头栖息的巨型毒蛛,那毒蛛似乎畏惧无涯的气息,疾速地顺着赤铃儿的耳廓爬到了她的脑后,和她头上的蛛簪融为一体。
“呵,也不知当初谁信誓旦旦说,让尊座把魍泽交给你,决不会出半点差错。”步寒刀冷哼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前,凌厉的目光睨着无涯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要了尊座的命。”
无涯面色顿变,闻声就要推门而入,却被两人拦了下来,“尊座有令,闭关期间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无涯深深吸了口气,停下脚步,眸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知道,奉南宵的旧疾定是又复发了。
奉南宵有种怪病,这是一个只有他和左右护法才知道的秘密。
自降生以来,奉南宵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可以吸纳这世间万力的黑洞,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体内的力量也会源源不断的疯长。
一直到两千年前,他的神力终于达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上限,那些蛮荒的力量带着破竹之势直接冲断了他的心脉,从此落下了难愈的病根。
如果是平常人,尚且可以通过自己的神兵突破自己的上限,但是奉南宵生来就无法和神兵天池建立关系。
天池缔造不出与他相匹配的神兵,所以他只能通过血灵咒掌控那些拥有神兵的人,将自己多出来的力量不停地分散到他们的体内,进而储存在他们的神兵里。
世人都盼望着得到无上的力量,但是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就像是如影随形的诅咒,得到奉南宵力量的人就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血灵的折磨和掌控。
而对于奉南宵来说,他必须一刻不停地寻找神兵的主人,通过和他们结契,用他们的神兵包容自己日渐增长的神力。
否则,过盛的力量就会积压在他的体内,侵蚀心脉,引发旧疾。
而这种时候,他就不得不自废修为来给身体腾出新的空间,但是这样的手段犹如锥心剜骨一般,对身体的折损极大。
不知这次又是几千年的修为…
无涯面色凝重,望着紧闭的殿门,忽然无声地跪了下去。
“尊座,无涯甘愿受罚。”他痛苦地阖上眼,一只手默默地握上腰侧的神兵,破天斧锋芒毕露,稍纵即逝间已经对准了自己的肩膀,空气中扬起一道雪亮的浅弧…
锵—
无涯只觉得自己掌心骤然发麻,眼看着破天斧脱手而出,翻滚几周跌落在地上。
耀目的赤光从寝殿迸射而出,一股飓风盘旋而过,生杀殿的门登时大开。
“尊座!”
“尊座!”
赤铃儿和步寒刀当即端起神色,皆是躬下身来。
奉南宵从殿内走出来,他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衣,面色冰白,却无神色,眼尾泛着病态的薄红,垂眸看了看跪在面前的无涯,微微扯了一下唇,“是该罚你。”
一头如瀑的黑发被风轻轻掠动,奉南宵腰身未束,前襟微微开敞着,隐隐露出一块白得惊人的锁骨。上面清晰可见地覆着一层薄汗,正随着他的喘息起伏、滑落进衣襟深处。
他的气息还是不稳,心肺间的疼痛未消,胸口窒闷得更是厉害,身形不由一晃,旋即抬手撑住门框,拧着眉深深吸了口气,谁知却抑制不住地呛咳出声,“咳…”
“尊座!”无涯见状就要起身。
“跪下。”奉南宵口吻强硬,不容置疑,“就罚你在这跪到天明。”
于是无涯又将膝盖重新落回地面,垂下头,“是。”
“报—”
一名魔卫从外面慌忙地跑过来。
“禀报尊座!外面有一银甲小将,自称长寂老祖,言辞粗鲁,让你滚出…啊不,让你出去应战!”
奉南宵微一皱眉,“什么老祖?”
还是赤铃儿先反应过来,对奉南宵道:“哦~长寂嘛~就是神界新上任的那个战神,磐陵老祖的小徒弟。”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敢接尊座您的战书!”步寒刀有六界第一神刀之称,但凡是刀,无论单刀还是双刀,都无人能够出其左右。
他上前请命道:“尊座,先让属下去会会他。”
奉南宵愣了一下,脑海里很快地便浮现出那一张倾世脱俗的脸,他唇形微动,一抹笑意缓缓漫入眼底,“长、寂。”
长寂。
子夜刚过,月色银辉遍地,如霜似雪。生杀殿外雾气氤氲,潮湿粘腻的空气暧昧得令人心痒难耐。
借着这样浓重的夜,听见长寂的名字,联想到那张冷淡漂亮的脸,忽然激起了奉南宵莫大的兴致,他换了一身暗紫色的直襟长袍,出门迎战。
虽然他刚刚自废了一千年的修为,身体还没有恢复,但是对付长寂这种角色,对他来说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完全不需要费什么周折。
奉南宵见到长寂时,只是一个背影,虽然还穿着白天那套威风的战甲,但是姿态却没有半分威仪。他掐着腰,身子先是朝左边晃晃,再朝右晃晃,接着顿在原地,低着头观察什么。
奉南宵不明所以,迈开步子走到他的身后,声音很冷,“你似乎不懂规矩。”
长寂并未应声,依旧背对他站着。
奉南宵继续道:“天还没亮,你就这么急着来受死吗?”
长寂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咕叽,咕叽咕叽…他转过身,双颊浮着两抹酡红,一双澄澈的眼睛如星辰般灿然,很专注地问奉南宵:“你听到了吗?咕叽…”
奉南宵瞳孔,喉结滚动一下,生平第一次有点怕一样东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什…么?”
长寂眯起眼睛,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摇晃自己的肚子,“居然有水声耶!”
他光说还不够,猛地扑上前,拉着奉南宵的手就往他腹部的盔甲上按,“你摸摸看,是不是有水在流动。”
奉南宵彻底懵了,甩开他的手就像甩掉一条毒蛇,他愣了半天,才问道:“你…你是来干什么的?”
长寂闻言眨了眨眼睛,好像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忽然一拍脑门,“我是来找人决斗的!”
“找谁。”
长寂望着他,整个人忽然被定住,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人,分明的棱角,眉眼淡漠,眉心处一道血红的标志性印记,就和那双摄人心魄的黑眸一样,让人过目不忘。
酒劲儿顿时散了大半,他终于清醒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是奉南宵。
锵—
他扬起手臂,只见神兵斩虹穿出剑膛,笔直地冲向奉南宵的面门,陡然之间青光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