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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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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人接了奉南宵的战书。
此消息一经传出,须臾之间惊动六界。
新上任的年轻战神握着手里的那张薄纸,在师兄错愕的凝视下,迷茫地眨巴眨巴眼,“我如今是天界的战神,锄奸扶弱捍卫世间和平,本就是我的职责呀。”
“那可是奉南宵啊,长寂,说你愚钝你可当真是一点也不含糊,你不会以为继承了师傅的神兵就真的天下无敌了吧!”师兄长亭夺过他手里的战书,看着落款处张扬飘逸的一个“奉”字,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他比长寂早入师门几千年,奉南宵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远比长寂要清楚。
那个人,说是天地的宠儿也不为过,生来就有令人望尘莫及的无上神力。也正是因为这样与生俱来的力量,他恣睢无忌,杀妖王,囚冥帝,不择手段,只用百年不到的光景就成为了妖、魔、冥的三界至尊。
可奉南宵似乎并没有一统六界的野心,他没有踏入九重天这方净土,虽然好战也没有试图和天帝较个高低。
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两千年前,奉南宵和他数以万计的魔军忽然霸占了魍泽的神兵天池。
魍泽横跨神冥两界,一直由神界镇守,此处有一个可以缔造神兵法宝的天池,每一件神兵都会于六界之间寻一有缘人结契。
神兵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它象征着力量和地位,世人相见,不看出身,不问前程,看的就是你手里的神兵。
所以,为了感应神兵的召唤,六界之中无论是凡人、神仙还是妖魔鬼怪,都会随身佩戴蜉蝣灯。
蜉蝣灯由三片蝉翼围拢而成,蜉蝣困在其间宛若灯芯,有朝一日灯亮,蜉蝣复生,便会引导主人来到魍泽天池,完成和神兵间的结契。
这一切原本在神界的维护下井井有条,但是在奉南宵接手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来同神兵结契的人,必须要在身上种下血灵咒,同奉南宵结下第二道契约。血灵咒是一种微妙的毒,可让人神力倍增,但毒发起来却生不如死,不得不受制于奉南宵的控制。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魔界和神界在暗地里的纠葛不断,如今,只剩下明面上的一层窗户纸还没有戳破,依旧显现出一派和谐的景象。
奉南宵已经下过数次战书了,说是切磋,但任谁都知道,这就是一场生死战,谁若是应战,那必然会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可怜“鸡”,死无葬身之所。
是的,任谁都知道,唯独长寂当局者迷。
莹润如玉的五指自袖中探出,长寂抬手轻轻一握,手间便现出一把泛带青光的神剑。他垂下眸,一寸一寸地抚摸过剑身,“师尊临走之前把斩虹交给我,虽然斩虹现在还没有对我认主,但是我知道,明天的生死战,它一定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斩虹的神光倏然熄灭,僵住的气氛中,只见它左右摆了一摆。
神兵有灵,用它能表达出的所有方式告诉了长寂,它不是很愿意。
长亭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长寂:“师弟,你可知师尊他为何走?”
“师尊他…下凡历劫。”
“为何下凡历劫?”
“为了精进修为。”
“那不过是借口罢了,”长亭摇了摇头道:“师尊身为战神,自知不敌奉南宵,他是逃难去了!”
长寂一愣,很快便肃穆起神色,“师兄怎可乱说!”
“为了阻止血灵咒的蔓延,师尊前不久在魍泽境内杀了个魔军将领,那人正是奉南宵的徒弟炽羽,这仇就算是这么结下了。”长亭说,“师尊拒收奉南宵的战书已经有两次,这第三次怎么也不好再推脱。”
他顿了顿,“与其死在奉南宵手上永世不得超生,不如下凡历劫精进修为,还能把这一手烂摊子甩给别人。”
“别…别人?”
长寂低头看着手中的神兵,想起师尊临行前的嘱咐,语重心长之中好像是带着那么一丝窃喜。交代完甚至连鞋子都没穿,就急吼吼地光脚下凡去了。
难怪师尊一走,他座下的弟子就齐刷刷地病倒了,这才轮到他这个资质最差的来接任战神之位。
他竟然就是那个大冤种!?
长亭还是怜惜自己这个小师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虽然资质差了点儿,但好在有这般倾世容貌,都知道奉南宵除了打架唯爱赏花,可见他对美好事物是有垂怜之意的。”
“你是让我先用美色震摄住他,然后乘其不备,直指要害?”长寂揣摩道。
长亭师兄当即一噎,“我是让你利用好这张脸去找奉南宵服个软示个弱,才好把这战书退回去,息事宁人!”
长寂一听便急了,“这接受了的战书,怎有退回的道理?”
“这也是天帝的意思,我们和奉南宵终有一日是要开战,只是现在还不是时…”长亭话音未落,忽然被一阵攻心的剧痛岔了口气,他慌忙低下头轻撩起袖口,看见白皙的手腕中央浮现出一个血红色的圆点。
血灵咒毒发了。
长寂听着身后的声音忽然停下,只是回过身的瞬间,师兄长亭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禁感慨,长亭的修为本来和他相差无几,可如今却提升得竟如此飞快,神行术已经到了这般炉火纯青的程度。
他一面想着一面又低头看手里的战书:
【云天之境生死战——奉】。
目光落在那墨色的笔迹上,回想起来,他一共见过奉南宵两次。
第一次是在天后寿宴上,长寂跟着师尊和众师兄赴宴,坐在大殿最不起眼的坐席上,赏凤歌鸾舞。
诸神献礼,言笑交织,上一秒还在雅致的琴声中觥筹交错,下一秒却忽然陷入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大殿上霎时间鸦雀无声,在众仙家睽睽注视之下,奉南宵从殿外走进来。一席暗红长衣,玄纹云袖,步步生风,行至桌案前竟是将天帝杯中的琼浆一饮而尽,继而将一枚珠子放于杯中,递给天后。
“这稀世明珠,唯有娘娘可与之相配,南宵祝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语毕他没多做停留,拂袖而去,那般肆意张狂的挑衅,众仙却是无可奈何,天帝大怒,宴席不欢而散。
回去之后师尊告诉长寂,那枚祝寿的珠子,其实是天帝的小女儿琉璃仙误闯魍泽天池,被魔界的无涯大将军诛杀后留下的尸骸。
师尊说,奉南宵是这六界之间唯一没有神兵的强者,他没有神兵,却让手持神兵的众神、哪怕天帝都敬畏万分。对奉南宵而言,他似乎不需要神兵来帮他突破上线,因为他就是世间最登峰造极的那个上限。
师尊告诉他,这个人,只要见到一定要绕着走,最好不要有一丝一毫的瓜葛,如果不小心招惹了,也切记不要说是他的徒弟,免得给他老人家添麻烦。
所以那之后,长寂都没有踏入过魔界的境地,自然也就没有再见过奉南宵。
他和奉南宵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今日的战神接任仪式上。
长寂穿上了战神的那一身银白色的盔甲,熠熠的神光衬得他本就白净的面色更是像雪一样白而无暇。他手持长.枪,寒光凛冽直指云天,携着天雷勾破天边的云霭,声势浩大,引得六界不少有身份的人都前来观望。
长寂一向是个内敛之人,不愿意如此招摇,所以仪式刚一完成,他就默默地摘下了那威武沉重的战盔,步下神台。
墨发随之散开,刚好有阵微风拂过,将其丝丝缕缕地扫到脸侧。长寂抬起手,冰白的玉指轻轻擦过唇瓣,将撩动的发丝抿开,他容颜如画,举手投足仙姿绰约,一双漂亮的凤眸冷淡地垂着,目光清澈却冷如冰霜,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孤绝。
一时间众人屏息,这新上任的战神,未免太漂亮了些。
呵。
很轻的一声笑,但在那样长久的静寂中,还是显得有些突兀,长寂一抬眸,正好对上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睛。
眼梢微红,眸色极深,长寂从未见过那么纯粹摄人的黑色。
奉南宵就站在不远处,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一边打量一边喉头轻滚,他唇角有笑,但是很淡,长寂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人就已经消失了。
起初,长寂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战书就来了。
长寂拿着那战书思量许久,终究不愿向谁弯腰低头,还是决定应战。
他有长.枪——苍决,又有师尊留给他的神剑——斩虹,两把神兵的加持,他总觉得自己未必就会输。
但是...好害怕是怎么回事?
长寂的心尚且还是争气的,但是身体乃至神兵的抗拒,让他感到浑身发冷,走起路来都哆哆嗦嗦的。
于是在大战的前一夜,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声不响地闷了两坛的仙酿,终于醉得忘了害怕,也忘了自己是谁。醉得觉得奉南宵就是一个渺小至极的蛐蛐,自己一只脚踏过去就能把他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