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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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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千秋从床上坐起,望望不大的房间里满地的狼籍,一脸郁结地踢了踢脚下的抹布。她在这里已经收拾了近三个时辰,谁料这竹屋比她想象的要脏乱得多,先不顾它无人问津了这么多年,上个屋子的宿者不是遇劫了吧?瞧瞧这一地的杂物碎片。为了能住得舒适些她不仅要亲自动手将它里里外外擦洗个遍,还得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处理掉。算来完好的也就只有一床一椅,一会儿她还得进城再添置些物品。幸而山后有溪流,不然她得考虑走人了。像段千秋这般几个地方都留有屋子来供自己落脚着实是好事,可麻烦便在每次都要大清洗一番,委实累人了。她一边整理身上的火纹云衣一边思量要不要取消空屋供人住宿的惯例。
拂一拂衣上灰尘,段千秋跨过地面瓷器与木头碎片打开门打算外出放松一番,赫然望见楼梯下方倒着一抹白影,还伴有不少猩红。段千秋立于楼上怔怔望了片刻,复又转身进屋关了门。
她挽起宽大袖颈,蹲下身来开始着手整理地上的杂乱。说起来上个宿主似乎没有换过什么东西,这其中有好些都是段千秋原来就添置起的。这些话本子是当时随意从小贩子手中购得用以打发时间的,现在倒是散了,书页都落下来;那个碎了的花瓶她记得是哪户好心人家送的,上面还有刀痕呢;那个雕花木台也被劈毁了,竹墙的角落里还留暗红的血渍。
她面无表情都把它们一一收拾在一堆,又用抹布将灰尘与血渍一层一层擦干净。那刷起的油料委实不错,窗户开一会儿通风后屋内也就没什么异味了。忙的差不多业已日落西山,段千秋瞧瞧窗外由疏至密一直绵延至深处的林子,整个被披上一层珠色薄纱。
她稍微活动活动快僵掉的筋骨。进城买东西去吧。段千秋扔下抹布,重新打开门。
楼下的那抹白影尚还在那儿。她皱皱眉,心底暗暗叹一口气。
腓腓啊,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段千秋一步一步慢慢踱下楼梯,走至白衣身边。她蹲下来细细打量,是个女子。面容清秀,只是毫无血色,尽染灰白。肩部穿孔,血液早已凝固大多,衣上有些狼狈,当是有打斗过。段千秋探一探,尚还有游丝气息。她冷冷瞥一眼女子的脸,将她扶抱了起来。
——算你福大命大。
……段千秋重新出了门,狠狠吐了一口浊气,拂一拂衣袖,缓缓踱下山去。
彼时嘉玉的夜市才刚开始,想也当是不会太热闹,但也不会太冷清。段千秋双手拢袖四处逛逛,其实这里同她记忆中十来年前的样子并无多少变化,多数贩子是换了,因她看着眼生,具体的哪家人大了哪家人老了她就说不上来了,毕竟也没仔细记过。话说这是她今天第二次逛大街了——虽然目的不同,人眼偷偷瞄上一瞄,知道的都心想:又是她。道是不知她是哪家人?嘉玉城虽偏远,城民大多生活条件都还算不错,那县令也还算清正廉明,但也不会有什么突兀。若真哪户人家出了个像段千秋这般长得冶艳着装鲜怪的,那就不一般了。
段千秋一边逛一边思量到底还缺些什么,其实她还想着再添几样雕台花草作作装饰的小玩意儿,但又想这样便搬不回去了。大可以后慢慢添置。当下先购得一套茶具与几包茶叶,路过某布庄,犹豫一番,又进去塞了老板娘几两银子,购来一套被褥。其实多一套被褥已经是段千秋力所能及的极限了,她望着那被褥呆了片刻,身旁跑过一戏耍的小孩儿,她便笑着招那小孩儿过来。小少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见她唤的是自己便将满是灰尘的小手随便擦在衣服上,愣愣走过去。段千秋从怀里取出一小串钱币,对小孩儿道:“你去帮我随便买些填肚子的东西和一些话本子。用可以系的小布袋装起来,剩下的钱就自己留着罢。”小少年没想到见着了美女还有好处拿,乐颠乐颠跑去办事儿了。
彼时庄里老板闲着也是闲着,便搭起话来:“姑娘,你何不雇个伙计帮你搬回去?”段千秋摇摇头,笑而不语。如果可以的话她尽可能不想有人知道自己住哪,有人在自己房前来来去去的也会烦些。思索间有一黑色束衣男子从门前经过,有意无意瞥了里面一眼。段千秋不以为意,只道是哪位过路办事儿的,只那衣服,做了杀手倒挺适合。
不一会儿小孩便跑回来了。段千秋道声谢,将其与茶具系在一起,抱了被褥便往回走了。那老板本想招呼自己的伙计去帮个忙,见她毫无此意,便也就罢了。
抱着被褥行至山腰段千秋便觉不舒服了——干了一天的活,现在又有这么个热源一起走山路,身上不黏腻才怪。前方不远处的岔口下面又一块平坦的地方,正好有一□□潭,段千秋想到底是直接去那里先洗个澡呢,还是先回竹屋放东西?先去洗澡就要把东西放下,夜晚荒山野岭的就怕有动物将东西叼了去。先回竹屋的话还要折两折,就嫌太麻烦。苦苦思量一番还是身上的不适占了主导,她拐角便往岔路下面去了。这里那些动物什么的应该没有那么多吧?
当然,这时候的段千秋,已全然将楚年歌忘了。
所以当楚年歌被疼痛扯醒的时候,看见的就只是一间空房,一桌一椅和自己躺着的这张床。她尝试着动一动,肩下瞬间传来的撕裂感疼得她连气也抽不回来。楚年歌这才发现她的伤口只是被潦草包了一包,连凝结起的血痂污渍也没有清理干净。她微微苦笑:真是难为了那个救自己的人。
算了,能有个有顶的地方待一待,已经不错。楚年歌望着房梁想何时可以恢复气力,彼时又发现这里似乎就是那个竹屋。
会是徐婶么?……不会吧,徐婶起码懂得伤口包扎。爻夷那厮,果然又手下留情了。她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心脏。其实她相信爻夷有十二万分的把握可以直接射穿这里,就那么一下。只要那么一下。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切平静。楚年歌扯一扯嘴角,苦笑一番,看来爻夷还是没有达到暗卫的完美要求啊,到头来三家受苦。楚天都心心念念防着自己,爻夷又欲捕不捕,自己则逃逃伤伤辗转难眠。楚年歌仍觉有些累,又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