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净（GL）》君悱

5、第 5 章

　　段千秋睁开眼，深深换一口气息，全身浸入清澈见底的潭子里。月色清明，将束束白练投入潭底，映下一夜晴空。绿林绕水，月光在女子白皙妖娆的胴体上映出水泽，漫一层薄薄淡雾泛着荧光。段千秋手拨水纹，闲散地掬水浇于身上，水珠触上细腻的皮肤一路顺滑而下。她极舒服地无声叹一口气。

　　忽然发现林中有人。她顿时敛了气息，敏感地冷声道：“谁？”她不信是哪只大型动物。

　　从阴影里走出来一黑色束衣男子，与夜几乎融于一起，不仔细很难察觉。男子面无表情。

　　段千秋觉得那件衣服眼熟。她将黑藻般的长发掩于胸前。火纹云衣在那方的岸上，不便去拿。但愿不是个猥琐男人。

　　面对女子妖冶之中清水芙蓉的姿态爻夷心底难免泛起一阵涟漪。但他仍目不斜视地直盯入段千秋的眼：“愿您照顾好楚年歌。”随即转过身去。

　　“你是？”爻夷忽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脚步，微侧头道：“段大人，时候不多了，您就不要到处跑了。” 段千秋身子一顿。

　　她皱皱眉。月光只如流动银泉，向女子美丽的身躯倾泄而下。

　　小憩一会儿楚年歌又转醒，依旧空无一人。在她怀疑是不是该自生自灭时恰好竹门打开，她转过头，第一眼见到一床素色被褥。

　　第二眼令楚年歌心底略略一惊。她没见过女子可以美到这步田地的。不过非要说个先后的话，最先吸引她目光的是那件火纹云衣。

　　段千秋见到床上女子，才想起自己原来还捡了这么个麻烦。她将怀里东西堆于桌上，走至她床前，“醒了？”伸手摸摸她额头，没有发烧的症状。

　　彼时楚年歌面无表情望她，将眼前这位似大家小姐的女子与不会包扎清理联系起来似乎也无可厚非。段千秋瞥一眼她肩下的惨状，沉吟一番，道：“你要先洗一洗吗？”

　　于是便有了现下这番状况。

　　段千秋双手拢袖立于楚年歌面前，俯视她冷冷道：“你不脱，要我怎么给你洗？”楚年歌坐于潭边大石块之上，僵着身板同样面无表情仰视回去，音色清凉：“我可以自己洗，你不用多事。”段千秋皱眉，遂冷笑：“自己洗？你上半身不是全僵了么？淹死了便是我救得冤枉了。”楚年歌冷眼相望。双双僵持不下。其实这也还算是楚年歌运气不佳了，若在平时段千秋也不会是这般冷性子，起码再好言几句。问题就在之前给爻夷撞破了她洗澡，而又被这个撞破她洗澡的男人平白委托做一件原本就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心里那股气郁结不下，楚年歌便做了炮灰。而被段千秋拖回房后如及时处理伤口也不至于到现在这般身体僵硬，爻夷那一射掺杂戾气，楚年歌晕的时间久，戾气入骨，自然不能自如活动了。反而还要将养许久。她委实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暴露身子，而且还是个陌生人。说起来，二人已僵持不下两柱香时间了。

　　段千秋不耐：“你不脱，我要扒你衣裳了。”反正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人来救。方才那男子托自己照顾她，半生不熟的也不知她什么身份。或许真的与皇室相关呢。若是这样再欺负一下也没关系了。

　　楚年歌薄怒之外心下略有动摇，这伤口确实越来越难受了，不清理，怕是难好了。自己被爻夷打得这般惨状，自己来也许真的如她所说一不小心淹死。纠结一番，还是吃力地抬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目光尴尬地瞥向一边。

　　段千秋望她别扭的表情，叹一口气。总算妥协了……其实她好几次又转身走人的冲动，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多年间的七七八八她都忍下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再忍一忍的呢。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也想再积些阴德，求个心安。这女的，且当是又接手照管了一个娃儿好了，还是无偿的。她俯身，为楚年歌褪去衣裳。

　　楚年歌觉得这是她十几年来最为难熬的一次了。

　　而在扶楚年歌下水之后段千秋又犯了难：要她在岸上帮她洗么？她低头望望脚下的水面。这洗完了，八成她那历经沧桑的老腰身也就累断了。

　　……算了，大不了再来一次。

　　于是段千秋便在楚年歌略带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也脱光了衣服下了水。

　　望着她完美的身形楚年歌有些愣神。随着她的欺近仿佛有一场无形的漩涡让她不由后退。近了，仿佛就会被强大的立场吸引进去，无法自拔。

　　“喂。”段千秋皱眉，朝她伸出手。“过来。”

　　月光下水纹荡漾。楚年歌只盯着那波光粼粼，绝美女子靠的非常近。仔细并小心翼翼地为她弄干净伤口。细腻的手缓缓与肌肤互相摩擦，留下一路路温热。时续不断地有温暖气息笼罩。楚年歌心中有些不自在，尽量不去注意身上的触感。这真是她十八年来头一遭。她甚至不敢与段千秋对视。段千秋只管着手头上的活儿，心中叹她的冰肌玉骨。

　　尽管她弄得非常小心，楚年歌还是是不是皱皱眉头轻轻地吸气。身上差不多洗干净了之后她从岸边拿来一小瓶药粉——是先前爻夷放在她云衣里的。似乎是疗伤的奇药。给楚年歌撒上后她便走上岸披了里衣，用树枝去拨一处堆在一起的炭灰：“你那件衣裳脏了，先披我的外衣吧。没有擦身的布，来这里烤烤。”

　　楚年歌上岸便见那惹眼的火纹云衣，彼时火堆已再次生起，段千秋替她简单披了披，扶她于火堆不远处坐下。她看看自己身上，又看看段千秋身上那件素白里衣，想这角色，又似调换过来一般。段千秋又凑过来检查检查她的肩，重新撒好药粉，用绷带好好包扎了。楚年歌望她近在咫尺的脸，心想她居然会包扎，而且做得这样熟练。

　　“……不用了，我自己来。”说罢她抬手，系了最后一个结。段千秋挑挑眉：“已经可以动了么？”其实方才段千秋替她洗身体时相当于起了一些按摩效果，当然楚年歌面皮薄，怎么也不会道出这个原因的。

　　回到竹屋段千秋指指桌上：“你应是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垫着点吧。”楚年歌一看，桌上的纸袋里装的是白馒头，且还是冷的。倒是还软些。段千秋正抱了新购得的被褥扔于床上，又道：“别忘了给我留一个。”她勉强吃了一个便吃不下去了，抬眼见段千秋拎着那床旧褥子扔在角落里——她皱皱眉。

　　“为什么要扔掉？”段千秋看她一眼，“都有新的了，还要旧的做什么？这被子也不知道十几年没洗了。你要盖？”楚年歌便不说话了。她以为至少可以一人一床被子。

　　结果是不出乎意料的出乎意料，楚年歌在与这个女人“坦诚相见”一番后，还得同床共枕。

　　“难道你让我睡地上？”但千秋挑眉如是说道。

　　楚年歌觉得这个女人委实不一般。

　　熄了灯火之后她仰躺在床，望上方黑幕。身旁的热源距离不远不近，面向里边。

　　“楚年歌。”

　　“嗯？”她微翻一翻身。

　　她转头望着黑暗中女子的轮廓，重复道：“我叫楚年歌。”

　　段千秋轻笑一声。“真不知你怎么这般也要问姓名的。”她觉得等楚年歌伤养的差不多了也就可以走人做自己的事儿了去了，自己照样在这儿悠闲度日，双双各不相干。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一面之缘自然也不用互知姓名，反正总是会忘的。照常礼的互知姓名也就多此一举了。她活得这么久，每一个遇见的人都要互知姓名，如何能够记得过来？

　　楚年歌不再说话，只依旧盯着她。

　　空气宁静片刻，那方传来女子的声音：“段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