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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卓悦一副神游九天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说话,她永远这么无视他,这是最让他抓狂的事情。就在他再一次要抓狂的时候,卓悦终于又将眼神转移到他身上,只是片刻又移开了,她低头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才慢慢地说:“我们没有关系,我回不回来好像也不关你的事!”
      她说我们没有关系!奚铭隽久违的挫败感又来了。这个女人,永远让他这么没面子,他的笑意终于没有过渡地迅速敛去,恼羞成怒地喊出了他早就想喊的话:“那你为什么让我看到你?”
      为什么让我再看到你?
      卓悦的嘴角有一个浅浅的弧度,看不真切,奚铭隽不确定那是不是笑,看上去有点悲凉或者还附带着嘲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反常,反常到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曾是某种恋人关系。当然他知道卓悦并没有这么想。因为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四平八稳,“你可以选择无视,就像我无视你一样。奚铭隽,你放心,我比你更不想与过去有牵连。”
      “那你妈呢?你不管她了?还有你爸……”奚铭隽看到卓悦转身就要离开,他来不及细想就在她身后大喊,但末句有些底气不足声调明显地小了下来。
      果然这也是卓悦的软肋,她的身形一顿,半分钟之后听见她轻飘飘地说:“我去看过她了,她……似乎过的不错。”卓悦说话的时候微微颤了一下,“就这样吧!”
      他不知道她说的“ta”是哪个“ta”,是她的父亲还是母亲。每次看到她的背影他都很生气,没来由的生气。所以他不管不顾地在她身后喊,“行啊,你走啊,走了就别再回来!”
      明明是想留下她的,为什么每次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卓悦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的奚铭隽就这么喊了一句。她的身子定了定,接着没有回头的继续往前走去!
      奚铭隽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愤恨的一拳锤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疼到心里去!同时他又苦涩地笑了笑,没关系,反正怎么样他们都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再有关系了。
      如果人的记忆能够像电脑一样被控制,能够自主选择删除一些不被存储的往事,卓悦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删除关于这个城市的一切的一切。然而当她转身离开,将往事连同故人一起抛在身后时,背后的夕阳也将她的身体投射出长长的倒影停在她前方,像她心上巨大的阴影,怎么跨都跨不过去。
      张瑞冬在等待的时间里已经从皮皮那里知道拉走卓悦的陌生人就是传说中的“怪蜀黍”,但是他在卓悦面前什么也没有问,而是关于就餐问题询问意见:“西餐还是中餐?”
      皮皮抢先回答:“我要吃牛排!”
      “张子珈!”张瑞冬一本正经地喊皮皮的学名,顾作严肃状。皮皮吐吐舌头,偷偷地看向卓悦。
      卓悦知道张瑞冬在照顾自己的情绪,淡淡笑道:“就听皮皮的吧。”
      张瑞冬还想说什么,但是手机铃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接完电话照例是一脸的歉意,“我……”
      卓悦早已见怪不怪,反倒很善解人意地说:“救死扶伤,医生的职责所在。去吧!”
      皮皮的小嘴撅的老高,在张瑞冬跟他说再见的时候一扭头趴在卓悦的肩头,不理他,张瑞冬只好和卓悦尴尬对望,匆匆交代了情况,“高速口出了车祸,我必须去处理一下,下次出来我一定关机!”
      皮皮一路上板着小脸,哼哼地用鼻孔出气,卓悦去超市买了食材,打算哄他开心,但似乎效果不大。小孩子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地板上吃着零食看着电视,不声不响,除了电视机里的动画片的声音和“咔嚓咔嚓”嚼薯片的声音。卓悦几次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也不见皮皮像往常般地多动,这样也好,省的她在做饭的时候还要担心他是不是又因为乱跑撞到。于是开始准备晚饭,杀鱼洗菜淘米,熟练的很,似乎长久以来这就是她最擅长的——家庭主妇。
      一切准备就绪,正待下锅,转身刷锅的时候猛地看到皮皮不声不响地站在身后,毫无防备的卓悦吓了一跳,“皮皮,要吓死妈妈啊?”见皮皮没有动静,又说,“妈妈要做饭了,你在这边很碍事。”
      皮皮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她身旁转悠,东摸摸西看看,在卓悦再次要将他轰出厨房之后,他抬起一张满是困惑的小脸,“妈妈,你和爸爸是不是离婚了?”
      卓悦有些猝不及防,拿在手里的锅差点掉了下来:“什……什么?”
      现在的小孩子究竟都学了些什么?都是现在的电视剧荼毒的。才五岁不到的孩子,连这些都懂了?
      皮皮人小鬼大地耸耸肩:“你们不住在一起,难道不是跟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一样离婚了吗?”
      “呃——”卓悦觉得自己有点低估了现在的小朋友的智商,她低头想了一会,不知道怎么解释,有些无力地回答,“没……没有。”
      都没有结婚怎么离婚?
      不知情的小孩却是惊喜交加但又半信半疑,“真的?”
      爸爸妈妈没有离婚最好了,他们都是自己最爱的人,他才不要像电视上的小朋友一样被爸爸妈妈抢来抢去的,真可怜!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住在一起?”小孩的反应倒是很迅速,紧跟着就问出下一个问题,卓悦表情艰难地搜肠刮肚试图砸大脑中寻找答案,但是小孩子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他一张口又是一个惊雷,吓得卓悦再也没有做饭的情绪,因为皮皮问,“难道你和爸爸没有结婚?”
      卓悦目瞪口呆,对于如何解释她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她摆出了大人的姿势,居高临下地对皮皮说:“皮皮,你的问题太深奥,现在妈妈要做饭,等会再回答你的‘十万个为什么’好不好?”不由分说把这个越来越沉的小家伙丢到沙发上,再丢给他一袋零食,“不许捣乱,否则打PP!”
      被皮皮纠缠了半天浪费了好些时间,饭菜才做到一半就听到皮皮在客厅里大喊:“臭爸爸!”
      “乖儿子!”张瑞冬放下钥匙一把抱住还在发脾气的儿子。
      “你是坏人,老是说话不算数!”皮皮在张瑞冬的怀里左右折腾,试图逃出来。
      张瑞冬好笑地放下儿子,厨房里的卓悦探出头来,“回来啦?我菜还没做好。”
      “什么菜?我已经闻到香味了。”张瑞冬夸张地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的样子。
      “红烧鱼!皮皮最爱吃的。”皮皮推开地上的积木大声道,“不给你吃!”
      卓悦笑了笑,“快好了。”说完脑袋又缩到厨房里忙碌起来。张瑞冬双手抱胸倚在门边上,看到这样的背影一下子觉得很温馨,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丈夫下班回家,妻子在厨房忙碌,客厅里有儿子自娱自乐的声音。这样想着他就走到了卓悦背后,轻轻地环抱住了她,有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
      正专心等着锅开的卓悦冷不防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硬了,片刻之后才机械地开口,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怎……么了?鱼……就好了。”
      张瑞冬轻笑一声放开她,冲她调皮地一眨眼:“看你太辛苦,给你的福利。”
      卓悦面上一红,抓起碗筷就塞到他怀里,连连推他:“快去盛饭!”
      张瑞冬接过碗筷,笑意更深地出去了。只是心里却有一丝难掩的失落,同时也为自己没说出那句话感到几分庆幸。
      无聊至极的皮皮在红烧鱼上桌之后就一直围着餐桌打转,张瑞冬端着饭碗出来赶紧拍打掉他试图实施犯罪的小爪子:“快去洗手!”
      囫囵洗了手出来的皮皮急急忙忙地出来爬上自己的位置:“开饭咯开饭咯!”
      如果有人从外面看到,定然会感觉这是一个无比温馨的家庭,父慈母爱,还有个看上去很机灵很可爱的儿子,只是这个机灵可爱的儿子突如其来一句:“爸爸,你是不是没有跟妈妈求婚?”
      张瑞冬差点呛住,看了眼同样表情不自然的卓悦半天才说话,“从哪学来的?”
      “电视上啊,肯定是你没有跟妈妈求婚,所以妈妈才不跟我们住在一起!”皮皮如同柯南一样前因后果地表述自己的分析结果。
      “你们快点结婚吧,我要当花童!”皮皮越说越兴奋,高举双手差点连筷子都扔了。
      卓悦满脸通红地在座位上故作镇定的喝汤。张瑞冬咳了一声,夹了一筷子鱼肉到皮皮碗里,威胁道:“快吃,再不吃我就把鱼全部吃掉!”
      晚饭结束之后趁卓悦忙着洗碗的空挡,早忘了生气的张子珈神秘地拉住张瑞冬,悄声说:“爸爸,你快把妈妈娶回家吧,再不行动就要被今天那个怪蜀黍抢走啦。”
      “哦,说不定是妈妈的朋友呢。”张瑞冬学着儿子的样子弯着腰压低声音作神秘状。
      皮皮一副肯定的样子,“不对,妈妈说不认识他,可是他好像认识妈妈。”
      张瑞冬不动声色地听着,看到卓悦走过来,站直身子拍拍皮皮的脑袋,“快去睡觉。”
      皮皮冲他做了个鬼脸拉着卓悦撒娇:“妈妈,今天你陪皮皮睡,不许偷偷溜走。”
      卓悦笑,这孩子越来越精了,她第一千零一遍地说好。皮皮则是第一千零一遍地欢天喜地地蹦上小床等着妈妈的睡前小故事。
      “还没洗澡就爬上床啦?快来快来,洗洗干净。好孩子是要讲卫生的。”
      “皮皮是个好孩子。”说着就从床上跳下来冲进浴室。
      跟往常一样,在卓悦讲完故事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皮皮早已经找周公学下棋去了。她悄声下床,关上灯,从卧室出来就看到张瑞冬等在门口,“我送你回去!”
      卓悦没有反对。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树影婆娑,枝动叶摇,像情人间的私语。但是他们一路走去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到了卓悦的住处,彼此道了晚安,看着卓悦转身上楼的背影,张瑞冬才突然在背后大声喊道:“我们结婚吧!”
      卓悦的脚步一顿,身形晃了晃,一脸惊愕地回过头来看着张瑞冬:“什……什么?”
      张瑞冬温和地笑了笑,上前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说我们结婚吧!”
      卓悦原本惊愕的表情消失了,剩下的全是木然,呆呆的,似乎完全没有醒悟过来,喃喃道:“结婚?”
      结婚吗?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此情形下张瑞冬摊开手笑了笑,“你看我都糊涂了,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求婚了。没关系,下次我重来一遍,能一次通过吗?”他低头看着卓悦,努力使表情轻松。
      卓悦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头捋起耳边的几丝碎发,暗自深吸了口气才慢慢地问了句:“我可以考虑考虑吗?”
      “当然。”张瑞冬扶住她的肩,用唇轻轻碰了下她的额头,“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是我考虑不周,光听皮皮忽悠了,连道具没有备齐。”
      一直以来他总是不忘给她台阶下,让她不至于手足无措。卓悦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忽然发现其实她一直需要的也许就是这样一个能够依靠和倾诉的人。也许这个人就是他。他给予她一贯的宽容与轻松。他从来不问她的事,总是这样温和一笑,令她如沐春风,这个温厚的男人,会是她的未来吧?
      其实未来她还有什么值得期待?
      原先她以为努力就有一切,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她幻想二十五岁的她应该能够改变一切,但是如今她已经二十七了,她并没有发现生活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她依然停留在原地,依然孤身一人,依然游离于生活之外。
      她是故意的。故意不认识奚铭隽。因为她不想与过去有任何关联,然而这一切只是她想,并不代表她真的就和过去一刀两断。比如她又回来了,比如她还有母亲,比如她……的父亲,再比如她还有一些无可避免会在大街上或者某个工作上偶遇的昔日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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