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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妈,你们是不是很想我结婚?”奚铭隽塞得满嘴的饭菜,含糊不清地问。
      “什么话?你这么大了难道老是一个人?”肖建芸白了儿子一眼,在这个问题上她永远是和自己的丈夫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今天这个怎么样?”
      奚铭隽细嚼慢咽地吃完嘴里的食物,在肖建芸满含期待的目光中痛下决心,结婚就结婚吧,没什么大不了,总不会比死更难过。他一口一口吃完饭,就在奚安坤的鼻孔开始哼声开始,他总算停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妈,你下一个介绍的就是我的结婚对象。”
      “什么意思?”肖建芸还没有反应过来儿子的态度,和丈夫对望了一眼,难得的严肃起来,“受刺激了?”
      奚铭隽盛了一碗汤,一边晃动着等它凉了一边说:“你再介绍一个啊,这一个我就结婚。你们不是很希望我结婚吗?”
      “儿子,婚姻不是儿戏,你想好了?怎么能这么草率的结婚呢?”本来儿子松口要结婚是好事,但肖建芸的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办?不结婚你们催,要结婚你们又不安,要我怎么办怎么办?说吧!”奚铭隽放下汤碗,突然就这么烦躁起来。
      “你——”肖建芸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借口,只好看了丈夫一眼,整晚都没有发表意见的奚安坤终于开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让你结婚哪点不好,难道你要用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来反抗?幼稚!”
      奚铭隽第一次被自己的父亲气的笑起来,还“非暴力不合作”?他笑道:“我这回绝对是认真的,请二老放心。妈,麻烦你介绍下一个姑娘的时候眼睛千万要睁得大一点,再大一点,这可是你铁定的儿媳妇!”奚铭隽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父母家,回自己住处去了。他从楼道里出来头也不回地直接冲出了大门外过道上自己的车子里,周围风景如旧,但已与他无关。
      据说有人做过调查,周一的工作效率是一周当中最差的,当然了,周一也是奚铭隽最讨厌的日子,还没有从周末两天放松的情绪中缓解过来就要面对堆积如山的案子,何况这个周末他并没有怎么放松。院里把法官们的办案效率作为考核的一项重要指标。还在路上的时候杨清华的电话就来了,说是一大群当事人已经聚集在法庭里面了。他急匆匆地赶上来,又是拆迁问题,他这个周末去过的地方。
      无可否认事情总是两面性的。在为一个城市大变样喝彩的同时不免会为带来的许多后续问题而头疼。拆迁问题应该是其中最棘手的一个,全院的审判员都分到了拆迁的案子,他也不例外。
      法庭里面闹哄哄的,有拆迁办的代表,有律师,更多的是不愿意拆迁的老百姓。一见到法官进来原本就吵闹不休的法庭更加沸腾。
      “政府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赔偿款才一千多一个平米让我们到哪里去买房子?我们不反对搞建设,但是你们不能让我们没住的地方啊!”
      “他们凭什么把我的房子强制拆除?还没天理了?”
      “你们不能欺负我们弱势群体!”
      ……
      “别吵别吵!”奚铭隽坐在审判席上,扬声喝止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坐下来,按照庭审程序一步步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法院呆的时间长了,身上浸染了一种凛然的气势,还是人们潜意识里对法官威严的恭敬,奚铭隽这一吼法庭果然安静了下来,各人找到自己的座位。但是旁观席上的人民群众代表安静了片刻,又有人不怕死地小声陈述:“法官先生,我们老百姓什么都不懂,但是这也不代表政府可以随便拆我们的房子,还把我们列为被告,我们不是刁民,你们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说到最后这位代表神情有些激动,当然,在老百姓看来被当成被告是可耻的事情,只有违法犯罪的人才会被作为被告告上法庭。
      “我知道,你先坐下来!”奚铭隽伸手示意他落座。
      案子也不是很复杂,但是处理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笼统地说就是政府规划中打算把老城区改建,而改变势必要拆除那些如今看上去跟不上形势的老住宅区。因为赔偿款的问题双方发生争执。但是其中拆迁办已经强制拆了部分居民的房屋并引起公愤,没办法解决了,便一纸诉状将这些居民告上法院。
      审理了一上午双方各执一词,毫无头绪,建设局的规划图纸呈上,居民们也动手画了草图说明现状。奚铭隽抚额,看来这里是真的要拆了,他要做的也只是尽量钝化矛盾,因此他决定休庭,下午亲自去现场勘察再做打算。
      好不容易等一大群人都散了他也回到办公楼了,在走廊上一看到精神矍铄的许庭长就长臂一挥很随意地搭在许庭长肩上抱怨:“许庭,你怎么尽给我这么些棘手的案子啊?”说罢,悄声附在他耳边道,“是不是我家老头子的意思?”
      许庭长笑笑,拍拍他的后背:“你这小子,年轻人就得锻炼,老奚也是为你好啊。我看你,还行!”
      “怎么说话跟我老爹一样?”
      许庭长大笑,“我还觉得你说话跟我儿子一个样呢。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情是一样的。埋头干活去吧!”
      奚铭隽耸耸肩,想到这些棘手的案子脸就垮了下来:“其实做个律师也不错,同样伸张正义,可比我们自由多了。”
      人人都知道许庭长有个在上海做律师的儿子,长什么样子奚铭隽是不知道,但是从许庭长的身上估计也能看到一点影子,许庭长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而且比较注重个人细节,呈现在人前的都是比较清爽儒雅的形象,身形也没有中老年男人的发福现象,总之,走在大街上还是很有魅力的。加以联想,许庭长的儿子应该是个比较出色的人。
      “许庭,媳妇茶喝过了没?”奚铭隽勾住许庭的脖子,他儿子比自己大,自己一毕业就在这里了,从未听说过许庭长儿子结婚的事。
      “年轻人的事我可管不着,老了就得服老。他哪让我管啊,一个人躲在上海,再长的鞭子也抽不到他。偶尔才回来那么一两次,你苏阿姨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给他儿子尝,哪舍得说啊!”看来老人家都是一个样。看许庭长一口一个管不着,其实不知道话里有多哀怨。但是许庭长话锋很快就转到奚铭隽身上:“你呢?美美这孩子真不错,我上回让你苏阿姨在你妈面前提了几句……”
      没等许庭长说完奚铭隽就一脸抓狂的表情,原来罪魁祸首就在自己身边,立马没好气地说:“老许同志,闲事莫要多管!”留给许庭长一个背影,许庭长一脸的惊叹:“这小子,脾气渐长了啊!”
      许庭长本就是比较和蔼的人,特别是对待新来的年轻人,空余时间常会闲聊几句,给点工作上的建议,法律适用上的探讨之类的,总让他们有种还未离开校园依然和教授在一块的感觉。时间久了,便也会跟许庭长开开玩笑,“老许”便是他们常常开玩笑叫唤的。
      “咱们许庭说不定没几天要改口叫许院长了。”杨清华对进来的奚铭隽说。
      奚铭隽一挑眉,把资料往桌面上很帅气地一扔:“好好努力,升迁在即,许庭就是榜样!下午我们去调查!”
      杨清华翻看庭审笔录:“嗯,其实这房产商真是赚钱,我们这儿的房价全被他们飙上去了。还真是城市发展,房价先行。”
      奚铭隽没答话,此刻他站在窗台前看着外面装深沉呢。从这里看上去本地发展确实很快,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鳞次栉比。新的东西出现必然要淘汰一些旧的东西。房屋也顺应这样的规律。市政府的规划改了又改,整个城市东拆西拆,像在打补丁,多少被拆掉的楼房不是曾经的标志性建筑?如今的楼一座比一座高,人心一个比一个难猜。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律师在法院里说过的一句话,法院就是一个窗口,透过这个窗口能看见世间百态。
      老城区比想像中好一点,至少生活气息很浓,真像小时侯。那些本来话家常的人们一看到法院制服的人出现立马神情全变,全都围了上来吵嚷着要法官做主。
      奚铭隽和杨清华忙碌了一个下午,四处查看,询问当事人,做笔录,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情况也了解了差不多,奚铭隽松了口气,应该能够以调解结案。许庭的宗旨,处理案件能调解的尽量调解,能够尽量弱化矛盾的就不能扩大矛盾,和谐社会一切以“和谐”为重。
      “走吧,一起吃饭?”奚铭隽对身后的杨清华说。不期然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程阿姨!”
      程秀英骑着三轮车一出巷口就看到了奚铭隽,但是她并不想搭理他,可是奚铭隽已经赶了上去,“程阿姨,出去啊?”
      程秀英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仍继续蹬着车往前走。
      奚铭隽不敢上前去拦,也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难道是问她卓悦在不在家吗?他从前没有这样问过,现在自然也不习惯这样问。
      “法官啊,你认识秀英啊?”旁边有大妈搭话。
      “哦,是啊。”奚铭隽打哈哈。
      “那你认识她女儿吧?”大妈没注意到奚铭隽的脸色有了些异样,仍旧自顾自地说,“几年没回家,一回来就抱着那么大的儿子,真是,啧啧。”
      “哦,她结婚了吧?”
      “这就不知道啦,没看见有男的。昨天就看见她女儿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了一趟,没多会儿就好像吵架了,女儿抱着孩子从家里匆匆地出来了。我看得很清楚,那孩子脸上挂着泪呢。”
      奚铭隽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情绪,他不能再听下去了,简单结束了话题就和杨清华要走。大妈还不忘在后面大声喊:“法官啊,这拆迁的事我们就等着你给我们做主啦!”
      “奚审,你请客?”杨清华试探地问。
      奚铭隽白他一眼,“放心,跟我在一起自然有肉吃。”
      杨清华闻言喜笑颜开:“肯定的哇,我们去哪吃?要不要多找几个人?”
      奚铭隽身上有家境富裕的年轻人的通病,花钱大手大脚,这也是奚安坤担心的。不过这个问题反倒使得奚铭隽在人际交往中获得不少好口碑,积聚了不少人脉。时常三五成群地以各种名目打牙祭。
      去哪吃?奚铭隽开着车搜索呢,就看到一个“夜色”前面那家西餐店门口有个甜蜜的一家三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竟然是她!他一个急刹车把杨清华吓得不清,左右看看,“怎么了?车祸了?”
      奚铭隽没理他,下车之前交代了一句“把车开回去”就趁短暂的绿灯空隙穿过马路,一把拉住行走中的那人:“卓悦!”
      卓悦一扭头就看到奚铭隽,她惊愕地望着他:“怎么回事?”
      旁边的张瑞冬也看着这个陌生人,从他能够喊出卓悦的名字猜测应该是卓悦的朋友,遂问卓悦:“阿悦,这位是?”
      卓悦正要回答,被奚铭隽抢先一步,他甚至没有和卓悦身边的男人说过一句话就直接拉着卓悦到了一个边角。
      “奚铭隽,你到底要干什么?”卓悦没有挣扎,而是轻轻拨开他的手,很平静地望着他。
      奚铭隽看着卓悦,突然扶墙将脸埋在手臂上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老半天才抬起头来,含着笑意戏谑地看着卓悦:“原来你认识我啊。”
      卓悦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当场抓包脸红心跳,她面不改色地说:“许多年没见了,我才想起你这个人,你是我的小学校友吧?”最后还丢给奚铭隽一个不确定的眼神。
      奚铭隽没时间跟她鬼扯,他直接问:“为什么回来?”
      “什么?”
      “装什么装?从你上大学之后我在这个城市就没见过你,别告诉我这个城市大,它不大,你如果早回来了我不可能到现在才见到你!”这就是奚铭隽,连无理取闹都可以这么理直气壮,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串的句子,他还没忘记自己的终极目标,“说吧,为什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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