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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同一阵营表忠心 ...


  •   “你不可能是满月镇的原住民。能接触到这幅画,你到底是什么人?”

      辛须尝镇定道:“我就是满月镇的居民。不信,去问老人们,我小时候还被他们轮流带过抱过呢。”

      关清之在距离辛须尝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听了这回答,显然更不信了。

      “哦?其他在你小时候照顾过你的人都活着,唯独你爹娘死了是吧?天下哪来这么巧的事。”

      辛须尝嘟囔了一声:“天下也没有不许人死爹死娘的事吧。”

      “什么?”

      “没什么。”辛须尝赶紧说道,“我能看到这幅画,自然有我的途径。这跟我是不是满月镇居民没半铜钱关系啊。”

      关清之抬脸垂眼地冷笑,不发一言。他没说出的话,全由灵力替他说了。

      辛须尝自然也接收到了关清之的灵力代替其主人说的话: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后脖子现在被切开一个口子,正在往海水里倾倒液体。

      “你杀了我也没好处啊。你留我一条命,我还能跟你同一阵营。”

      “谁要你跟我一条心?还同一阵营呢,鬼鬼祟祟跟在我们身边这么久,就差把奸细两个字写脸上了。你憋住气,我下手快点,也算是我对你做件好事。”

      辛须尝听到这话就要跳起来,但随即后脖马上连皮带毛下来一卷皮,只能强作镇定地站在原地:

      “你怎么就断定我是奸细呢?就因为镇子上独我一个是年轻人?这点我早就解释过了……”

      “就算我错杀你了,”关清之疑惑歪头,“对我又有什么坏处吗?只能说你的原罪就是不合我眼缘,我可没那么多善心。死吧你。”

      说着,他的手指就要动作起来。

      正巧有一条小鲛人好奇这两人之间的鬼动静,游到辛须尝触手可及之处,他便一把将其拉入怀里。

      “你有!你当然有善心!”辛须尝都已经感受不到被切开的伤口带来的痛楚了,慌不择言大喊大叫起来,“连花魁都知道救下自己的侍女,你是花魁之子,自然是遗传到她大大的善心!”

      然而关清之的脸色,在听到这话后更差了。辛须尝心惊肉跳,赶紧补充道:

      “我这就告诉你我是怎么看到这幅画的!是花魁当年的侍女带我去看的!”

      他嘴上喊着,手上也没闲着,虎口放在了小鲛人的脖子处。

      小鲛人在他怀里摇摆扭动,张大小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乳牙就往辛须尝手上咬,美滋滋地磨起来。

      辛须尝忍住不把它甩出去的冲动,看着面色阴沉的关清之继续说道:“你就不该切开我脖子上的皮,现在人血已经顺着海水漂出去了,你猜还有多久能到达鲛人营地的位置?如果它们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我也就算了,你就一定能保证自己能安全上岸吗?刚刚你可是当着鲛人的面甩小孩…鱼的。”

      谁知关清之听到此话后,脸上眼中,竟忽然现出无限悲凉,眉间凝忧,面埋郁色,不知是嘲笑辛须尝、还是嘲弄自己,他扯着嘴角,道:

      “你以为我怕死?”

      “你既然已经看出了我和花魁的关系,也应当明白,不怕死这点,也是一脉相传的。”

      辛须尝赶紧接口道:“对对,我要说的就是这点。我也知道你现在为什么郁郁不乐,听别人说,你以前似乎脾气不太好……”

      他说到这又慌忙改口:“我说错了,是脾气比较直率。我之前在外游历好几年,暂住清侨城时,碰到了一位自称花魁侍女的女子。她不光告诉了我江花魁的事,还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事。这么多年你都坚强活下来了,为什么反而在清坊覆灭后开始有自弃之意了?”

      最后一句话辛须尝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他感受到后面的风刃完全没有被自己的话拖延住,正在锯子拉木头似的一点点往自己肉里陷。

      然而他声音太大,竟引得周围的小鲛人都和声高吭起来。

      不过所幸,人类是听不到鲛人的绝对高音的。辛须尝在它们沉醉歌唱时,赶紧趁着这片安静继续和关清之交谈:

      “清坊当时为了王爷的诞辰,要作纪念画送给王府。这幅画,你母亲江寒鲤的脸就是由画师在那个侍女的指导下完成的。”

      “那时大概是四五年前,你那时在不在清坊?要是在清坊的话应该听说过啊。”

      “那时候不光全清侨城,连外地有点名气的画师都被重金吸引来了。”

      “我那时去那里就是因为这个诞辰活动,清侨城多了很多临时招人的活计,还只要有灵力的去——所以我真的是满月镇出去的啊!我要是奸细,为什么要干一天工作十六小时却只给三百铜板的活儿啊!”

      “你要不信,等下上岸了去我屋里,我给你看当时我留下来的用工契,一式两份,我都保存着呢!”

      “那时候有个哑巴阿姨对我很好,每次打饭知道我吃不惯米饭,都会特地给我留几口面食。”

      “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天哑,而是经历了那些变故、受到刺激后才……啊啊啊我不说这事了!”

      “我真认识她,不是我编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算你的阿姨啊啊啊啊好痛,她真认识你妈,她还说她以前叫酢浆!清坊花魁最贴身的侍女祖传这个名儿!”

      关清之的灵力终于停止了继续割入辛须尝的脖子。此刻已经见到白骨了。

      辛须尝本还要竹筒倒豆子般接着往外吐情报、以换来一线生机的,他万万没想到关清之会因为这句话放过他。

      “凭什么?”关清之的脸托在手掌里,眼眸深深从手指间隙望去,“她凭什么会告诉你这些事?”

      辛须尝委屈极了,最终也只能说:“我要说是因为我真是个好人,你信吗?”

      他已经做好被接着折磨的准备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关清之放下手,解除了缠绕在他所有要害周边的灵力:“我信。”

      辛须尝不解所以,但喜出望外。

      关清之瞥了眼他藏不住高兴的脸,又看了看他的手——上面已经滴满小鲛人的口水了。

      这人刚刚一把抓来条小孩鱼,还将手放在它脖子上。但在遭受挫皮磨骨的痛楚时,他的手非但没有下意识收拢攥紧,反而尽力将五指往外翻张、避免抓到鲛人的皮。

      不管这人身份立场究竟是什么,总的来说,应该不会是个跟自己一样的烂人。

      想到这,关清之开口道:“我信你,是因为你说花魁的侍女都叫‘酢浆’。”

      辛须尝眼前一亮,马上联想到了:“你在清坊时也碰到过她吗?”

      “不,没碰到过。”关清之冷淡道,“说到底,我除了花魁之子的身份外,在清坊什么都不是。身属贱籍,却又不能干活贡献,连最低等的踏奴都不如。”

      “可你有这张脸啊……”辛须尝刚说完就后悔了。

      关清之语气越发嘲弄,反问道:“你在清坊做过工,觉得光凭脸在清坊能自保吗?只能为自己招惹必至的杀身之祸吧。”

      “碰不碰到都无所谓了,”关清之低下头,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说出口的话,到底是和人对话还是自言自语了,“反正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了。”

      辛须尝心下一动,慢慢地、开口试探道:“你知道清侨城发生的事?我也是前几日回来时,听闻路人说的,听说清侨城地裂开动,整座城都……”

      “你为什么要回来?”关清之的神态仿佛一下子被拉回现实,像是被惊醒一样,警觉地问道,“外面八街九陌多繁华,为什么要回来这样一个只能等死的小镇?”

      辛须尝接口接得十分顺滑:“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谁家的饭都吃过一口。出去五年了,总得回来看眼大家吧?”

      “而且,我也没想到,满家破败后,竟然会不带走这里的家奴们,就这么把他们丢在这里。”

      “看来你对满家期望还挺高。”

      “不是期望高,”辛须尝叹气道,“是没想到几百年的基业就刚好毁在我们这一代。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差点灭镇断族的事,就比如四十多年前就出现了一只实力强大、差点血洗全镇的狐妖,虽然代价惨重,但最后不还是被满童二家联手歼灭了?只能说我们是真的很倒霉,没断送在外界妖嘴里,倒栽在自己人手里。”

      “而且外面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就拿清侨城来说,其实清坊对于我这种灵力中下的人来说,还是比较宽容的,多少都能糊口。但在那里待久了,我总觉得怪怪的,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其实人漂流在外,最后会发现,历经千帆,还是热土难离。”

      “怪?清坊和满月镇,都很怪吧。”但关清之还是明白了辛须尝想表达的意思,笑了起来。

      是啊,清侨城就是座巨大的会吃人的城市,自己从小长大的清坊就是这座吃人城市的口齿和肠胃,进食咀嚼、消化排出了不知道多少有血有肉的人。但自己以前在参加完猎妖大会后,第一个想法不也是先回清坊吗——虽然是为了赎回自己的身契。

      自己那时候是听谁说了一句来着,清坊作为南来北往的生意场所,结交三教九流,许多产业更是与妖息息相关,说参加猎妖大会获胜后,能搭上猎妖世家的路子,清坊上头比起一个普通的奴隶,肯定更希望拥有一颗猎妖人圈子里的新星,为他们人吃人、人吃妖的庞大产业链再添一块砖。

      可就算自己当初确实不想继续当清坊的奴隶,但也不代表自己同意了要去当司家的奴隶……!算了,事已发生,多说无益。

      重要的是眼下。眼下并不是什么都没了。

      想到这,关清之第一次正视辛须尝,认真再次确认道:“你的名字是虚心肠?”

      “…辛须尝。”

      “哦,心虚肠。”

      “怎么了吗?”

      “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是我这辈子第一个跟踪我的人,这次我可以原谅你。”

      辛须尝挠了挠头,他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喂——为什么见血了!”遥遥地,传来飞速游来的水螅网的质问声。

      关清之无动于衷:“没事,反正见的不是鲛人的血。等下你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现在,为了取得我的彻底原谅,你得帮我查清一件事。”

      辛须尝一听就在心里狂呼庆祝。果然选择这个人为切入点是对的,假以时日,撬开他后,和整个团体打成一片都指日可待!

      果然撒谎的秘诀就是真假掺半啊。

      但他心里再高兴,面色还是那副犹犹豫豫的窝囊样:“什么啊?”

      关清之扬了下下巴,示意他怀中还抱着的那条小鲛人:“你掀开它的上衣看看。”

      辛须尝赶紧找了个背对飞游而来的水螅网的角度,迅速掀开衣角一看,登时如五雷轰顶,看了好几眼,又不敢置信看向关清之。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关清之多的没说了,因为水螅网已经一箭之遥。

      怀里的小鲛人头发跟普通人家的小孩一样,柔软一层,浅浅覆盖着脑门,暂时还没有许多成年鲛人的脱发之忧。

      它此时双手拍打着辛须尝呆滞的脸庞,咯咯发笑。

      因为辛须尝太过震惊,手还贴在它上半身肚皮的痒痒肉上。

      这片痒痒肉刚好长在肋骨和肚皮交界处,上面印着“清”字的赭红色横长扁状烙印鲜明光滑,丝毫不因海水冲刷和手指摩擦而褪变。

      “我曾经也有这个。正面一个,背后一个。”

      关清之站起身来,解除了自己身上的光晕,顺手用灵力一手一只抓来两条小鲛人,竟然贴身抱着。

      水螅网已经快赶到了,速度渐渐慢下来了。它诧异地看着关清之,看着他嫌弃地将脸尽力远离嫩鱼籽们的手,脸上又浮现出一种较接近于疼惜、无限接近于愤怒的复杂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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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同一阵营表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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