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收回》隐弥音

4、圆舞

　　我很快就适应了舞厅的工作，我几乎看几遍就把那里的舞步摸得一清二楚，只是很简单的社交舞。我可以编出更有活力的，却不失优雅的步调。
　　一个人在舞蹈室里排练，欣赏自己的身姿。曾几何时，我以为生命就那样过去了，可是如今我再用自己的资本换取生存。在陌生的世界，我的话多起来，学会了与小七和子明他们开玩笑，但是我的心一直没有打开。更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喝酒，一个人跳舞，一个人发呆。

　　舞曲是我从未听过的，跳跃的钢琴和低沉的提琴总是让人如痴如醉。我踩着音乐的节奏，旋转，伸展，踢腿……
　　突然门被打开，我的舞步并没有因此停下，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因此羞怯，我今后还得在这里领舞一段日子，我怎么能胆怯呢？

　　伴随的华丽的舞曲，我的最后一个旋转弯成，抬起头，直起腰。发现镜中人如有所思的看着我，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深沉，我看不清，也不想去看清。
　　我知道他就是林以南的时候，确实是带着巨大的吃惊。总以为A市地下一条龙的老大应该是很魁梧，或许有些上了年纪的奸诈男人。
　　但是全然不同的，他竟然是那么年轻，就如我初次见他的时候，他静静的演算着数学题，像最简单不过的大学生，只是他的冷漠和深沉又将他与普通的但学生区分开来。

　　看到他，我会心跳，从第一眼看见他的眼神我的心就出卖了自己。我会紧张，他的气场竟然如此强势。
　　“还好吗？”我问。
　　他点点头，“不错，你没有让大家失望。”

　　我笑的很客气，又道：“过奖，我只是找口饭吃而已。以后不会赶我走了吧？”

　　他没有说话，竟然对我这样难得的一句玩笑都不予以回应。我有些自讨无趣，就去调音乐。

　　他一直静静的看着我，似是有话和我说，但是那样的冷淡，我不能确定。

　　待我调完音乐，开始新一轮练习时，他还是没有离开，干脆依靠在墙上，看着我练习。本来我是坦然的，他的闯入并没有打乱我的节奏，可是他沉默后的不走，却像一颗小石子一样跌进我心里的那潭湖。
　　我面上不曾动容，事实上，我跳的更卖力，希望得到她的溢美之词。他既然如此冷淡，又为何要留下来看我跳舞？
　　在高潮部分，这舞本是双人的，我改自圆舞。记得亦舒写的《圆舞》里面，周承珏和傅于琛的那曲圆舞是那么悲凉的收场，圆舞的最终，周承珏并没有和傅于琛再次走到一起。傅于琛永远迷恋着年少时的承珏，而承珏也没有了勇气再回到他身边。我不知道圆舞竟然是这样的收场。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早早的绕过众多舞伴，直接拉起傅于琛的手，让我们之间没有更多的错过。

　　所以，我编的这段舞，总是在女方刚离开男方的时候，就迅速转回，动作华丽之极，或许一般人做不到。但是我不管那么多了，这曲舞，我是排定了！

　　最后，我并没有像电视剧里不小心滑到，然后由林以南来扶起我，或者更夸张一点，他来接住我。但是我的眼睛却深深的落在了他那里，我与他都逃脱不得。最后，之得他离开，没留下只言片语，当然也没有我想要的溢美之词。

　　我跳的大汗淋漓，自然是要去洗澡。
　　舞厅里倒是有全套设备。舞纪作为一家大规模的舞厅，算是比较正规的交际场。不仅有客房，包厢，还有休息室，也提供各种酒类。而舞纪的最高层是他们到内部住的宿舍。
　　我洗澡的地方就在最高层的某一间客房的浴室。

　　哗啦啦，水冲刷在我身上，我却觉得恍然若梦，凉意没有丝毫让我感觉真实。
　　洗完澡，看着镜中的自己，唇红齿白，明眸亮目。我确实继承了妈妈的美丽基因，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拥有这么傲人的，一般人欲求难得的资本。
　　当然，镜中的女孩眉宇间有淡淡的忧郁和疏离，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一般。丢了什么都不要紧，我只想留住自己的灵魂。
　　微笑！微笑！我强迫自己的笑容臻于完美才作数。
　　换好衣服，我就离开了舞纪。在大厅里看见过林以南，他依旧静静的看着书，安静淡然，没有人能打扰到他的样子。
　　“至羽，明天就要领舞了，不多练会儿吗？”小七和我熟络起来，到没有刚开始那么让我不悦。只是我却发现他是一个很称职的监督员。我一偷懒，他就会提醒我。

　　“我已经练完了。放心，没问题！”我摆出一个OK的姿势，没有发现某人正看着我。
　　小七笑，他的笑容分很多种，在看着一些所谓的客人的时候，会显得虚假的多，在面对子明和他那帮兄弟时，会真切很多。此刻，我觉得这个小很真切，于是心里很满足。

　　“你说你都不上学，那么急着离开做什么去？是不是找男朋友啦？”小七调侃我道。

　　我只好摆出对着镜子练了无数遍的笑容，“谢谢夸奖，我要是能有追求者，一定是你给我盼来的。”
　　小七一愣，却说：“至羽，你能不这样笑吗？”

　　我疑惑，我这样笑有什么不对吗？练了这么多遍我确信绝对完美。
　　他很无奈的看着我不解的眼神，然后转向正在打游戏的子明。
　　“子明，你说说，她这笑的样子是不是不太合适？”
　　子明一听和我有关也难得的从电脑前抬起头。我又露出一个刚才一样的微笑。

　　子明倒是淡定很多，马上低头继续他的网游。

　　“看，人家子明也没说什么？”我得意道，小七估计又是耍我玩的吧。

　　子明却接道：“至羽，以后在男人面前不要这样笑了。”

　　我不笨，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

　　回头间看见一只看书的林以南竟然也在看我。或许刚才的一幕他也见到了，但是他从不会做任何评价，我是知道的。
　　果然，他只是笑了笑，然后又低下头。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对我笑。那样的笑容很少见，也显得极其珍贵。物以稀为贵，人对见的多了的东四总是不珍惜。相反，见得少的确视作珍宝！我也一样，竟然一下子怔忡在他的笑中。只是我没有那么迟钝，我会很好的掩饰自己。

　　我和几个比较熟的人打了招呼就离开了舞纪。

　　他们那里的人都不是我原以为的那样肤浅胸中无物。相反，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思路和活法。他们对人生看的更开，他们活得更自我！

　　我喜欢那些对我友好的人，总之我觉得他们都很友好。小七虽然有时口无遮拦，但是心不坏。子明像大哥一样。才几天功夫，我觉得已经适应了有他们的生活了。

　　但是我总以为自己接近事物的本质时，其实它还离我有好几千公里的距离。

　　回到歌厅，反而觉得那里舞无趣的很，赵庭云兄妹和我不多交集，艾琳虽然会和我热乎几句，但是大多数都玩着她的找茬游戏。

　　现在是下午，歌厅里很少有客人。我只好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开始看刚从书店买的《魂祭》。
　　看着这本以前没看完的冤鬼路系列的最后一本，我心情开始复杂。
　　Tina.Dennis总是能把人性体现的那么淋漓尽致。当然其中不作为主线的爱情也同样让人感动。我在想林鸢茵最后是否记起了星晨当年的那抹毫无杂色的蓝，她是否还记得自己曾经用生命去爱过那样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我想天空下的那最后一场雨是不是说明星晨已经流泪了，他不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而是真真实实的爱着林鸢茵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过这样的书，我总是会拿自己与之对比。
　　我离开了原来的世界，可是张黎是否记得我？是否还会爱着我？我多少次在梦里见到他当初白衣的样子，像书上写的衣抉飘飘，那么温和美丽的男子。
　　可是，现在我是永远离开了，或许在没有我的世界，他会有更多女生追求，然后找到一个他也喜欢的，结婚生子……

　　“至羽，有人点你名！”艾琳笑嘻嘻的冲我喊道。
　　我没想到还有人专门点我，在白天这更是难得。
　　于是放下书，把它放进包里，跟着一个服务员走进包厢。

　　刚进去，就听见有人在打牌的声音。
　　“红桃K，你输定了！”
　　“妈的！你竟然还有同花顺？小子真行啊！”
　　“双扣！给钱给钱！”

　　里面却早有一人坐在角落，和上次一样，独自饮酒。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本来嘛，才几天功夫！
　　我看了他一眼，他示意我坐在他面前，于是我坐了上去。
　　他的眼里分不出喜怒，确是又淡淡的不悦。

　　“不高兴？”和小七相处几天，我也学会主动察言观色，并发问了。

　　他倒是有些惊诧。

　　“现在不了。”
　　他笑着，心情确实瞬间大好，而我却是不解。
　　“为什么？”
　　“因为你竟然主动开口问话了。”他听得出是真的喜出望外，没想到我有这么大的魔力。

　　“人不能总是一个方式活着，或许这样的我挺好的。”我笑。
　　“是，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我竟然无言以对，对这种暧昧的话，我是真没经验。和张黎在一起时，他虽然也经常说这些杀伤力极大的话，但是我都尚且应对自如，反而在这个年纪比我小的男生面前，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有这种表情？”他继续说道，全然不理会我的尴尬。

　　“没什么的啊！我的工作使然啊。”我喝了一口酒，是白兰地，劲得不得了，差点被呛到。

　　“只是工作啊。你为什么做陪酒？”
　　我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告诉他的不太一样。
　　“我没有学历，除了这样的地方肯收留我，我确实找不到饭碗啊！”

　　他笑，这次却不是发自眼底的。
　　“你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女生，你说话都有种高高在上的味道。你说你是迫于生活，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离家出走的。”
　　他还真听能察言观色，我高高在上的姿态确实没掩饰好。
　　“有吗？我没有父母，是孤儿。至于你说的高高在上，可能是你的错觉吧。”

　　他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么。过了会，他掏出一支烟，问我是否介意。我没想到他这么大就沾上烟了，不过他本是□□老大的儿子，这点习惯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摇头，他就点上了。
　　我总觉得他不似初三学生，他的几个哥们都还似乳臭未干的小子，他却格外成熟。家庭背景能造就人的道理我是早就深有体会。无论是张黎还是我，我们都是家庭背景造就的与众不同的怪物。
　　张黎平静温和的让人看不明白，我深沉冷漠的让人畏惧。
　　“陪我出去兜兜风可好？”他熄了烟蒂，问道。
　　我很纳闷的看着他，但是竟然觉得他眼里有一丝寂寥。怜悯之心顿起，亦或是惺惺相惜之请更为贴贴一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