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树》及零

7、酒馆中的初遇（上）

　　站在门外的，赫然就是那个讨厌的灰发巫师，那个和出现在克莉斯汀梦境中的人长相一模一样的青年，维西。

　　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克莉斯汀竟然感到有些尴尬。毕竟两人仅仅在一天前见过一面，而且过程绝对不能算得上愉快。

　　“您怎么会在这里？”她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维西用一种冷淡到近乎蔑视的表情看着她，说道：“我只是感受到这里有大型法阵被启动了，过来看一下，没想到会有人会这么不小心被困住。”

　　克莉斯汀感到更加尴尬了，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谢谢您。”

　　“不要用敬语。”他瞥了她一眼，“很肉麻。”

　　想到他昨天对自己的冲撞和冷漠，克莉斯汀好像突然领会到了他的性格。她点点头：“维西。那你叫我克莉斯汀就好。”

　　他不再回复她的客套，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房间内部：“那两个人怎么办？女人已经死了，男人估计也活不长了。”

　　克莉斯汀嗓子有点干涩，她意识到自己认识的人危在旦夕，即使她并不喜欢那个人，这也让她心里不是很舒服。她说：“我会回白塔去寻求帮助。但是首先我要把这个房间简单地封印一下，至少不能让下一个人被诺特影响。”

　　维西蹙起眉头，很是不解的神情：“为什么男人也会变成这样？你做了什么吗？”

　　“我什么也没做。是那个女人。”那具“尸体”做的。

　　“但她显然已经死了。”

　　“哦，是的，我当然知道，谢谢提醒。”克莉斯汀叹了口气，“但似乎没有完全死掉呢。我昨晚被强行拉入她的梦境中了。虽然不排除那时候她还没死的可能性，但是刚才德尔林当着我的面陷入了昏睡状态，我实在没办法视而不见。这个女人非常危险。”

　　维西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显然他知道这种法术意味着什么——强大和禁忌。

　　“我要即刻启程回南方，我住在伊格德拉修，我会向我和我的同僚们寻求帮助，尽快回到这里解决问题。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在这里布一个封印。”进入工作状态的克莉斯汀认真起来，她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石灰笔，开始在房间的每一面墙上仔细地画下法阵。每完成一处绘制，她便低声吟唱出古精灵语的咒语，唤醒那些古老的符号。白色的石灰在她的吟唱下焕发出魔力和生机，散发出隐约的微光。

　　维西没有离开，而是叉着手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克莉斯汀也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只是专心地继续自己的工作。

　　她做这些非常熟练，仅仅过了一刻钟，她便给整个房间布下了封印法阵。

　　等到她做完这些，抬头看向维西时，发现他仔细地端详着躺在床上的诺特的尸体，面色不善。

　　“她很危险。我们最好离开这里。我要启动法阵了。”克莉斯汀示意他随自己退后几步，然后念了一句冗长的咒语。随着她的声音逐渐高昂，法阵的每个部件相互融合，最后把整个房间都密不透风地锁在了内部。

　　“现在没有我，旁人很难把这个房间开启。但是如果没有蕴含魔力的物品为法阵提供能量，大约一周后它就会慢慢减弱效果。我立刻动身回去，即使一周后我没有寻找到解决方案，我也一定会回来加固法阵的。”克莉斯汀对维西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不想插手这件事的话，我建议你离开这个镇子。”

　　“我会离开的，但不是现在。”他仍然盯着房间的门，看也没看克莉斯汀一眼，“我留在这里，直到你回来。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也许和我想了解的东西有关联。所以我一定要解开这个女人的秘密。”

　　克莉斯汀不明白他的意思，说到底，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

　　她想了想，掏出一张信纸，写上了自己的信息，递给维西。

　　“如果你要留在这里，请你关注一下法阵的状态，不要让别人破坏它。如果你想要解开这个谜团，请你相信我、配合我，维西。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请往这个地址寄信。使用传送法阵，信会直接到达我的邮箱。”

　　他接过来，粗略地扫了一眼，上面用漂亮的字体写着：“白塔巫师‘神鹿’，克莉斯汀·杜涅尔小姐，梣木树屋，伊格德拉修。”

　　他点点头，于是克莉斯汀招了招手，她搁置在旅馆的柳条箱便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脚边。她拎起它来，伸出另一只手往前方探去，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握住拳。随后她迈出一步，整个人带着箱子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在她离开后，维西只是低头凝视着那张字条，轻轻地自语道：“白塔。”

　　他从未去过白塔，对白塔的了解也仅限于书中看到的内容。白塔是亚尔夫海姆的魔法权威机构，可以说是由最有名望的纯种精灵所组成的“秩序守护者”。亚尔夫海姆是一片充满了魔法的国度，而这也会在居民的生活中引发各种各样的问题，而白塔巫师便是解决问题的人。他们受人尊敬，每个成员都是了不起的巫师。

　　但是这样厉害的一帮人，为什么放任“那个人”存在呢？

　　“一帮伪善者。”他轻蔑地说。他讨厌白塔，但是眼下，和克莉斯汀合作，似乎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如果能帮助他找到这个名叫诺特的女人身上的谜底，那么合作便合作吧。

　　……

　　另一侧，在伊格德拉修，一个名叫“沙多”的小酒馆中。

　　即便是白天，酒馆中仍然人声鼎沸。沙多是伊格德拉修最受欢迎的酒馆，虽然面积不大，但是酒最纯、最烈，非常适合那些体力劳动者——没错，即便是亚尔夫海姆这样充满魔力的国度，仍然存在着体力劳动者，因为真正具有强大魔力的人仍然是极少数，大多数居民仅仅是普通的精灵族，只能使用简单的魔法，并不能替代建造、搬运等工作量较大的劳动；并且虽然亚尔夫海姆是精灵的国度，但仍然有不少矮人族和其他种族在此生存——毕竟矮人族是一个只要有钱挣，哪里都愿意去的勤奋种族。

　　沙多的老板就是一个矮人族，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了。他脸上的皱纹极深，头发和胡子都完全变白了，一双眼睛小小的，似乎总是带着睿智的笑意。他的名字叫伊密尔，但是酒馆的客人常常只是叫他“老头”，只有像克莉斯汀这种比较礼貌的人才会用名字称呼他。

　　他从来不生气，哪怕矮人们喝醉了在店里耍酒疯，吐得满地都是，把客人都吓跑，他也只是笑眯眯地等他们安静下来，然后仔细地自己打扫一遍。克莉斯汀从没见他雇过伙计，好像他一天到晚开张也不嫌累一样，上酒也很麻利，和他老态龙钟的外表很是不搭。

　　但是，今天的沙多，似乎和以往很不一样。

　　一个青年坐在最中央的桌子旁，朗声说着什么。

　　“……啊，这位观众，您想试一试吗？随便抽一张牌出来？”他笑着对凑得最近的一个矮人说道。

　　他在桌上摊着一副亚尔夫海姆常见的占卜用牌“七色”。这种牌组顾名思义，有七种颜色，分别是彩虹的七色，而牌面一共有四类，分别是“玫瑰”、“启明星”、“瀑布”和“翡翠”，具体的玩法有很多种，除此之外还有两张特殊牌面“世界树”和“尼德霍格”，一共三十张牌。青年将一副牌洗好，倒扣过来，示意那个矮人可以抽牌了。

　　“您抽出来，自己看，不要给我看。然后把它扣在桌面上。我会猜牌面是什么，然后您把它掀开，如果我猜对了，您要请我喝一杯饮料；如果我猜错了，我请您一杯威士忌。”他宣布规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