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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晴天霹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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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王府递帖子过来时,苏苏正在尝试着让潇潇学走路。八个月大的潇潇长的白白胖胖,软软嫩嫩的肌肤看的人心痒痒。苏苏平时没事无聊的时候,最爱干的事情莫过于折腾蹂躏这人肉包子了。不过,她如今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办法,那就是以泰山压倒鸿毛的绝对强势逼迫可怜的人肉包子学走路。八个月还并不到会走路的时候,奈何苏苏是这里的终极老大,对这项活动的兴趣犹为浓厚,奶妈丫鬟们劝而不得。
于是,落苏园苏苏房里的大床上,人肉包子扑倒——被提起——扑倒——被提起——扑倒,摔的不亦乐乎!苏姓恶女在旁边笑的见牙不见眼!奶妈丫鬟们焦急心疼而又无可奈何!
帖子精致素雅,应是女子手笔。苏苏微奇,接过、展开:
就地取天泉,
扫雪煮碧茶。
闲人三五只,
莫负好天时。
苏苏嘴角微扬,云缥缈闲不住了么?太子葬礼期间,两人交往颇多,一来二去,竟也混熟了。这个月锦都生意停滞,飘云阁也奉命歇业;看样子云大姐心痒着不能在商场上混,换了文人雅士的范儿了!扫雪煮茶?倒是风雅的很!看来她不去也不行了,对方可是特特点明了——她乃是实打实的‘闲人’啊!
潇湘雅苑是澜王府最大的竹园,品种繁多,景致幽深。有的竹子年岁久远,高入云天。幽篁亭就掩映在一片翠色之中,只余一条曲折小径通向林外。
“看来我这个‘闲人兼俗人’来迟了。”苏苏看着围炉而坐的四位佳人,笑嘻嘻的坐下。
“我看‘闲人’是真,‘俗人’是假!你看看你那一身不染凡尘的仙家气派!还‘俗人’,明摆着恶心人么!你要是‘俗人’,那我岂不是成了‘泥巴人’?”云缥缈瞪眼挑眉,作势欲打!
“就是!等会儿就罚苏姐姐吟诗一首吧!”左边的凤泠泠也不甘落后,哎,落井下石一向是这丫头的作风!
略过狐裘紧裹的卫紫萱,苏苏把视线放在了紧挨云缥缈而坐的黄衣美人身上。身段纤细柔弱,小脸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好一个天然去雕饰的小家碧玉!这张脸苏苏并不是第一次见,那日飘云楼楼梯间的‘天外飞仙’就是此女!
看到了苏苏不解的目光,云缥缈笑着解释,“柔儿是奶娘的女儿,比我小一岁,和我一块长大的,我一向当亲妹妹看。那日飘云楼的卖唱女就是我让柔儿假扮的。”
“柔儿谢过凛王妃救命大恩。”声音柔和缠绵,让人熨帖到心坎里去。这主仆二人倒是风情迥异、不相上下呢!
“柔儿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不敢言功。何况你还是渺渺的妹妹呢。以后可不要再说这样见外的话了!”
“对了,云姐姐,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柔儿姐姐假扮卖唱女呢?”凤泠泠问出了苏苏也想知道的问题,连一直在那注意茶炉的卫紫萱也抬起了头。
“说出来让姐妹们笑话了!当时家父逼着我——嫁人——,我不愿意随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品也不知道的男子,便在酒楼里演了一场戏试探而已。那个恶少也是我请来的。”
“哇塞,云姐姐,你真勇敢!”
“澜表哥便是你试探出来的结果么?”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投在一处,因为问这话的是向来文静低调的卫紫萱。
“有博爱之心,爱护女子,身姿磊落;是可谓真男儿!飘渺无悔!”
掷地有声的话语引得众女都陷入沉思之中。
半晌,卫紫萱幽幽低语,“正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四表嫂好胆识!只不过若是无能为力的女子,又该怎么办呢?”
“紫萱,这你就太悲观了!我始终相信,事在人为!只要你有足够的决心、毅力和敢于承担后果的勇气与胸怀,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何尝不能走出自己的路?佛家有云,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自己不努力,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以无奈何弱小为藉口,那就只能寄希望于老天和他人了。若是不如己意,再自怨自艾又能怪得了谁呢?”
好一个口若悬河、自信洒脱的云缥缈!好一个独立自主、坚强有个性的闺阁女子!苏苏在心里为她鼓掌。
“云姐姐,说的真好!就是嘛,女孩子也可以做很多事啊!我以后一定要多和你亲近亲近!”
“真乃闺阁奇女子也。渺渺果然不愧是才貌双全、德识不凡,我今天来对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也要学泠泠,请四表嫂多多指点了。”
“……”
“你们快都别夸我了,渗得慌!没看出来,你们几个拍马的功夫倒是更上一层楼了!看来接下来的煮茶论诗倒不用担心了。”
卫紫萱是茶道高手,煮茶的任务当仁不让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美人美景,佳时佳境。
银川素裹、寒气逼人。采青竹枝端叶梢之新雪、取十年陈冬之蜜观音,烹茶一壶,烧香一炷,焚香煮茗,澄心静坐。
心静神清,尘心顿洗。
汤色艳红明亮,香幽浮动,兰香飘逸。
品之轻醇无比,甘芳异常,微凉怡神。
“‘白雪洗尘,清茶净心’果然不假!紫萱真是好手艺!”
“我想学!紫萱姐姐你要教我哦。”
“紫萱妹妹心比玲珑,我这个外行今天算是大开眼界,大饱口福了!”
“郡主真厉害!”
“紫萱妹妹这个手艺和心境真是没的说。我今天算是没请错人。这个煮茶嘛,也许我们大家都不如紫萱妹妹,倒是赋诗,才是我们今天的重头戏!姐妹们可要拿出真本事来,也让那些男子们知道我们女子的厉害!”
看着兴致昂扬的云缥缈和凤泠泠、胸有成竹的卫紫萱、柔儿,苏苏不得不叹服众女志气不小!
泛花邀坐客,代饮引清言。
流华净肌骨,疏沦涤心原。
不似春醪醉,何辞绿菽繁。
素瓷传静日,芳气满闲轩。
——云缥缈
午后昏然人欲眠,
清茶一口正香甜。
茶余或可添诗兴,
好向君前唱一篇。
——凤泠泠
芳情只自遣,
雅趣向谁言!
彻旦休云倦,
烹茶更细论﹗
——卫紫萱
烹茶冰渐沸,
煮酒叶难烧。
时于浪花里,
并下蓝英末。
——柔儿
闲来竹间坐,
看煮竹上雪。
倾馀精爽健,
忽似氛埃灭。
——苏苏
众人的诗作被云缥缈收了起来,说是要好好装裱,留作几人的纪念。这一通风雅下来,接近午时。苏苏心系潇潇,奈何云缥缈热情好客,众人意犹未尽;盛情之下推却不得,只得留在澜王府用完饭方回落苏园。
此后,几人陆陆续续又聚了几次,或吟诗、或弹琴、或画画、或下棋,在云缥缈的有意推动下,竟是声名大噪。以敏妃娘娘为首的几位娘娘听说之后,连续召了她们好几次。
这日,苏苏和云缥缈正一支古曲琴笛合奏时,皇上并几位皇子闻讯而来。曲终,九五之尊作了结语,“明光才高性傲,笛音孤旷;苏儿淡和韧慧,琴声悠远:可谓丝丝合隙、绕梁三日。”
就在这位九五之尊准备好好打赏两人时,消息传来,绵州暴动!
晴天霹雳。
如果说熙和二十年的一月是雪的世界,那么二月则毫无疑义的是雨的天下。连绵不断地雨雪打了苍国一个措手不及,二月中旬开始,各地的水灾汛情不断传来,犹以襟苍河而带蠡湖的绵州最为严重。到了二月末,蠡湖水满、苍河决堤,洪水如虎肆虐,不到三日,淹死者逾万,数十万灾民暴动。
如此大的暴动震傻了一批安逸了数十年的官员,关于应对之策朝廷争吵了三日才下定旨意:以凛王和澜王为统帅,领十万禁卫军,携食粮百万石,纹银百万两,前往绵州安抚暴民,即日出发。
大军三月初一离京,苏苏并没有去送行,凤凛渊和她之间依旧是隔岸观火,王不见王。倒是小肆随军,出发前千说万劝,一定要苏苏给他敬爱的凛王爷做些表示;苏苏屈服在了他的缠功之下,开了金口——“未湖水暖、仲夏月半”。小肆不解,犹疑而去。
大军到达阳城时,琢磨了一天而没有结果的小肆终于舔着脸向最敬爱的王爷虚心求教。
夜色下,凤凛渊的神色看不太清,半晌转身离去。
模糊不清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未湖水中初见,五月十五名定……”
三月十二,雨。禁军已离京十一天。
一大早,秦管家偕同一名黑衣男子大汗淋漓的跑到落苏园时,苏苏正站在屋檐下听雨声滴答。
“王妃,这是王爷的贴身侍卫齐武,这是他快马加鞭从绵州送过来的。”
一个长方形木盒;打开,一个青花大瓷瓶镶嵌在细碎的冰块中;捧起,二十枝新鲜的梨花、嫩白的花瓣上水珠在滚……
“这是王爷在三月初六那天亲自摘的,是绵州最好看的梨花——嗯,一座叫笑忘山的峰顶上摘的。王爷说这份生辰礼物很遗憾不能在初六那天当面送给您,希望您能喜欢!”
……
“我很喜欢。”
“对了,还有一封信。”
展开,雪白的纸笺上银钩铁划。
“寻得神医一名,卿卿痊复有望。未湖水月圆夜,白首愿不曾忘。”
……
“王——王爷——他还好吧?可曾休息好?”
“回王妃,王爷一切顺利。只是、只是……您猜的对,王爷他都几日几夜没合眼了。先是马不停蹄的赶到绵州,来不及休息就要最快的安抚灾民,听说了笑忘山的梨花和妙手回春的黎神医后,又挤出仅剩的一点时间亲自去登山折花、寻访神医……您帮忙劝一下吧,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的……”
……
一滴雨珠落在了苏苏的脸上,滑落下来——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