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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4.

      “高杉晋助,”银时突然叫高杉的全名,面色少有的凝重,一改平时的死鱼眼,眉间紧锁,双眸压迫性地望着面前的高杉,让他不禁提起心胆,“昨晚素娥先生说你得了绝症,药石无医,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是作为你的亲友,我怎么眼睁睁地看着你没有几天活路了,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禁止吃肉。”

      最后的那句话犹如一把火瞬间点燃了高杉的雷点,脸上刷的落下一片黑,看着眼前的银时恢复了曾经的吊儿郎当,语气也恢复成轻佻的语气:“所以,矮杉,为了你的性命,拜托你把你碗里的鹿肉给我吃吧。”

      银时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火星子挑动着高杉的理智,终于在其语末后再也无法忍受他的胡扯,将碗里的鹿肉准确无误地冲着对方的眼睛扔去,在顺理成章地听到对方被滚烫鹿肉烫到发出的惨痛叫声时,顿时心里那股作乱的恶平静了。

      “不喜欢吃可以不吃,不要浪费粮食。”

      素娥打开门就看到俩活宝在以食物互扔作乐,轻描淡写地警示俩人,顺势将地上的残食收拾起来,而捂着眼睛呼痛的银时在听到素娥声音的时候,也反应过来,加入了谴责大队,声音尖酸得像刻板老教授:“就是!高杉同学怎么可以耍大少爷脾气,把素娥先生的心意都给糟蹋了呢!真是个混蛋!”

      “混蛋的是你这个挑事傻逼!”银时梅开二度迎来高杉的一记重锤,和地面再次来了个贴贴亲密接触。

      “看来你俩的伤势已经无甚大碍了。”

      地上玩猫猫互掐的俩人听到素娥的这句话瞬时呆愣住了,因为伤势恢复也意味着他们要离开这里。

      方才的欢笑在银时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色彩,他举足无措地挠了挠头:“说,说的也对,在素娥先生这里叨扰太久了,而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呢。”

      素娥抬眼看了一眼银时,未作出别的反应,只是站起身说道:“我去把今天的汤药熬好。”

      “我来帮你。”银时随后也跟着过去,帮着素娥捣药,时不时地侧耳在素娥身旁,说着写什么,偶尔会恶作剧似的发出笑声,而一旁的素娥也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俩人走后,微风拂过院中的那棵相思树,发出沙沙的窸窣声音,清晰地穿过了高杉的耳膜,他看着树的那边,奇装女孩忙碌的身影,和他见过的臃肿腰带不同的薄软的腰肢,和那冷漠面容下却无比柔软的心慈,以及旁边银时望向女孩时的专注目光。

      傍晚,高杉对着还未睡着的银时说道:“我先提醒你,银时,你不要忘了桂和坂本还在等着咱们回去。”

      “吵死了,矮子。”

      高杉听出银时的语气并不似这前那般的玩笑,仿佛还馋掺杂了写被戳破心思的恼羞意味,他想起小时候在上私塾的时候,班上有个男同学被其同伴与另一女同学玩笑,那男孩脸皮很薄,面红耳赤地争论着自己和女孩是清白的。

      在乱世中,遇见一个想要平淡一生的人,这是一种时代的残忍。

      次日清晨,时光伴随着火炉上的袅袅青烟飘散,无形无影,无知无觉,高杉却半天不见素娥出门,便进屋去找,发现那女孩坐在灶台上写着些什么东西。

      高杉过去,只见漏过窗棱的阳光铺洒在女孩的眼睫上,在脸上落下浓郁的两片阴影,而少女美丽的脸上,精巧的鼻尖和脸颊上的绒毛衬得似乎在闪光一般。

      就在高杉以为女孩似乎十分专注在写东西时,女孩清越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和坂田先生都已经准备要走了是吗?”

      “差不多吧,本来我俩被你捡到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

      言毕,女孩手中的笔也停了,合上手里的本子,起身转送到高杉面前:“我没什么东西,就把这本药经给你们当践行礼吧。”

      高杉接过,翻阅了一下,虽然自己曾经没怎么上过课,不过也听说过几个病理知识,刚刚女孩给自己的药经里,皆是详细且直接的描述了各种外伤和体质调理的办法。

      “我这几天观察坂田先生似乎口味似是与常人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嗜甜会让他的体质变得弱势,影响精气神,你们打仗的应该注意一下吧。”

      高杉听到这话让他觉得意外:“原来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啊。”

      素娥淡然地看了眼高杉,语气依旧那般轻冷:“当时,你和坂田先生躺在炮火落下的坑里,浑身浴血,气息微弱,气运应是大势所去,应是业障深重之人,猜也猜得到你们是攘夷志士中的成员。”

      “身为女人,在这种动荡的时候,下次还是不要乱散发你这种救世扶伤的慈心了,你所救的人万一是与天人苟合的鼠辈之人,末了取你性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可没有救世的本事,国破民乱,贼兵横行,可不是单单几副药就可以改变得了的。”

      高杉没有做回应,默默地将那本药经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银时那家伙好像有些寂寞,你来送送他那家伙就能收收心好好上路了。”

      素娥抬眼看他,递给他一个不解的神情,但没有多说什么,走出门看到那个人站在相思子树下,如好奇的猫一样看着树上的红果子。白色的羽织被风扬起,在赤红的果子下翩飞,在素娥的眼底烙下刺痛的印记。

      “不是说过,这果实有毒,你不要离它太近吗?”

      “素娥先生,你知道羊果吗?”银时突然问素娥,面上带着清扬的笑容。

      素娥摇了摇头,示意不知何为羊果。

      “是用人的肉和别的牲畜肉一起煮的肉汤,很久以前我为了活下去,什么东西都吃,常常吃出一身病,不过上天眷顾我阿银,只要第二天拉出来,又是精神抖擞的一天呢。”

      听着眼前这个人把曾经的苦难当作玩笑说出来,戏谑的脸上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几许少年气,素娥低头哭笑不得,惹人怜的同时却又被其中的玩笑而不得不笑出声。

      “你笑了啊。”银时看着她的嘴角,虽然只有一瞬的扬起,却如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新奇,“还以为你是什么不苟言笑的高人,超脱世俗呢。”

      听到这话,素娥蓦然抬眼望着他,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

      “你和千禾倒是挺像,总是无缘无故想看人笑。”

      “你是说你的养母……”

      素娥脸上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僵硬,看着银时,似有话要辩解,但尽数吞进肚里:“她曾经也算是我的长辈吧,是我师傅的妻子,她生有一张笑脸,逢人便可谈的海天地阔,只是自从发生意外后,她再也没有像你这般随意玩笑了。”

      “能成为素娥先生的师傅,必定是非比寻常的药师吧?难不成是仙医?”

      素娥的脸色若平静的湖面上落下一枚涟漪:“他的确非比寻常,但不是药师,其实我也不是,只是为了那个人,不得不多知道些东西。”

      银时看着女孩的目光缓缓放远,直到落在不远处的宅院,那是雪夜千禾的住处。

      银时听着她说着过去,却在这时听到在素娥头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因为征战的经验,下意识地将面前的女孩拽到面前,银时反应迅速看去,竟是一条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去的毒蛇,随后抽出刀瞬间斩杀了蛇身。

      女孩的几缕发丝缭绕在了银时的脸上,恬淡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药苦香气弥漫在他的鼻腔里,却如被赋予了生命般往他的柔软的心底钻,迅速膨胀挤满了整个胸腔。

      银时润了润喉咙,看着眼前的这个如空谷幽兰般的女孩,刚要张嘴说出那句话时,突然怀里的软香远去了自己,素娥的声音如初见一般清冷:“谢谢。”

      未说出的话顿时如鲠在喉,银时没有再说话,只是也退后了一步,笑的苦涩:“那我走了,希望……没什么,再见。”

      素娥没有答话,只是看着风华正茂的白衣少年逐渐走出了院子,冲着那离去的背影,她抬手,手掌交叉于胸前,身子半倾。

      银时一次无意识的回头,便看到那女孩在对他似是行礼,那礼数他虽然从未见过,却觉得庄重而深沉,翩动的衣袂和发丝在日光里逐渐凝成一道晶亮的光线,划过天际。

      高杉和银时回到部队,天人的战队已经攻入他们的大本营边界,虽然有桂和坂本的番队还可以与之拼杀,但纵是再强大的体魄,但寥寥百人也敌不过对方数以万计的攻略,不被打死也会迟早被活活耗光体力。

      好在当地地形巍峨曲折,难攻易守,俩人分别带着队伍在天人队伍后边截杀,未想到银时和高杉突然出现让他们遭受到了猝不及防的重创。

      银时提刀奔至敌军领头时,发现对方有大部队的气息与刚刚打倒的喽啰天人天壤之别,他们并未出兵,只是身着披风,头上缠满绷带,并不是受了重创,而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模样,他们有着深邃的眼眸和碧蓝的头发,额间一枚红记看起来秀美异常。

      "金时,那是辰罗一族,名扬远外的可怕佣兵。"坂本在一旁一边挡下敌军的袭击,一边为银时解说着,“传说他们最让人害怕的不是他们天生的战斗体能,而是种族的祖先曾经得到过天神的眷顾,后代皆是美貌动人,足以迷惑众生,所以他们在打斗的时候经常会把脸遮起来。”

      而坂本口中的佣兵——辰罗一族,却只是在观察着什么,哪怕银时他们都已经将他们的大本营边境横扫得一干二净,却依旧按兵不动,桂看情形似乎有些诡异,便呼唤着正在打头阵的银时,高杉他们即刻回去。

      夜半子时,正在给自己疗伤的银时感到头顶压下一片阴影,他下意识抬头看去,是高杉。

      只见他给银时递给了一瓶熟悉的东西,随后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胳膊肩膀上绑得歪七八扭的绷带,不耐烦地把他的绑结解开,再重新打结好,但由于动作难免有些粗鲁,牵扯到了银时的伤口,痛的他几哇乱叫一通,而当他看到自己的伤口在高杉的手艺下,确实有效止住了流血,便挪逾道:“这才跟素娥先生相处了几天就已经学会包扎伤口了,完全没有大少爷的作风啊。”

      “闭嘴。”高杉轻声呵斥着,似乎已经习惯性地去做这件事了,“我让素娥去送你,还以为你会向她提出想让她来咱们这里做个军医什么的,毕竟她医术高超。”

      “她没有义务做这件事,而且她一个弱女子却跟着武士们流连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实在不像话。”

      “不是不像话,是你舍不得吧?”

      “矮杉,你知道吗?从前有个人总是没眼色地吐槽,结果后来他遭到了非常严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诅咒,他这辈子都是矮子。”

      嘴贱的银时顺利得到了头被砸进墙里的奖励,完事后高杉还不忘补给对方一个像是要吃人的眼神:“素娥先生说了,你这种体质迟早完蛋,让我盯着你多补充点营养,少吃糖,的确像你这种弱者到时候会连个军医也保护不好。”

      高杉的话让银时的心底一下子落空了,树林里虫鸣与山风此起彼伏,宛若山神的呼吸清晰地响彻天际间,将银时的心绪搅乱不止。

      “臭矮子,你给我养乐多干什么!早就跟你说了这是饮料不能代替牛奶,等着挨永远长不大的诅咒吧你。”

      银时的喊叫声回响在空谷里,久久不散。

      那天晚上,银时做了个梦,梦里的自己还是松下村塾刚建立不久的时候,也是如现在的情景,微风,暖意,以及朦胧的鸟鸣,都令人昏昏欲睡,他抱着松阳送他的刀坐在最后一排,意识断断续续,听到前边的松阳在念着什么。

      '待我君衣湿,君衣不可分'......

      还未等银时听到梦里的松阳给自己念下半句时,突然一声由远及近的炮响以及哨兵的呼喊声打破了整个军营的宁静,接二连三的炮弹落在地上,震动着整个山头都在颤抖,由于猝不及防的空袭,让武士们来不及反应便被埋没在由于炮火带起来的飞扬尘土里,飞沙走石间,金属与火光的碰撞令人心生寒意。

      天人意识到地势的差别,只好用空袭来逼迫他们从山谷里出来,然而几番空投之后,天人却在山口不见任何有人影走动的迹象。

      便是这片刻的诧异停滞,一道亮丽的银白色身影从山口猝然出现,速度之快连导弹孔来不及转换,眨眼间那道身影便出现在了导弹孔处,随着刀光剑影,一排金属弹孔便被尽数砍断。

      而天人还未惊呼出声,便察觉到脖子一凉,用手抹去,却摸到了一手鲜血,紧接着便是永久的窒息,身子倒了下去,然而头颅却往身体倒下的另一个方向掉落了下去。

      随后,大批的提前隐藏好的伏兵一应而起,在高杉他们的呼应下尽数冲向了敌军,一时间,血腥气和厮杀声响彻天际,火药和浓烟将漫延至天边,将整片天空掩盖住,天地间一片阴沉,昼夜难分。

      天人们都在被这场奇袭震惊得毫无对策,他们都在惊呼着,聚集着周围的军队来共同对付这个不要命的怪物,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银时只想尽快将这些天人和幕府军队逼退,只要他们退一丈,那边的安全便会多一分。

      打到最后,银时的刀刃都明显发出了被过度使用的悲鸣,自己四下的周围尽是倒下的尸体和肉块,血流成河,空气中的血腥的味道伴随着野风一起涌向他被弹药污染的肺里,在他的喉咙凝固成难以忍受的味道,令人每一次呼吸间都不禁生呕。

      战况激烈,损失惨重,但好在敌军的势力也被击退得不敢再造次,只敢蛰伏在远方,默默观察。

      而就在那天,有个叫雪夜江里的人带着礼品来找他合作,而却坂本跟他说起了他小时候,有个人用一只名贵的小鸟贿赂他,没有成功,便将小鸟虐杀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连续两天两夜未眠,流连在战场的缘故,他竟有些恍惚,迷糊间他好像看到那只被虐杀的小鸟的尸体变成了人的样子,而且它的羽翼皆化作奇异的美丽衣衫,而在那其中滚落一旁的头颅,生着和素娥一样的模样。

      便是那一个念头的出神,令他不禁在他砍下敌军的肩膀时,第一次身体没有反应地停滞了,没有察觉到那个应该倒下的天人,却如同被激化的恶鬼,从地上紧紧抓住了银时的脚踝,颤颤巍巍地提起刀,想要砍向银时的腿。

      “银时!不要发愣!”

      高杉的一声呐喊让银时顿时回神,但可以准确砍断对方命脉的时机完整错过,刀刃与空气瞬间摩擦发出砸透耳膜的声音,好在久战沙场的身体先于意识迅速做出反应,将那人尽数斩杀。

      却在此时,天边响起了敌方的警报声,瞬间,所有的敌军开始撤退。

      银时他们胜了,就在番队大喊着银时他们回去时,银时却发现他们撤退的方向是雪夜千禾宅院的方向。

      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记忆,他好像又回到了幼时松阳讲课的时候。

      只是这次他听完整了那首诗。

      ‘待我君衣湿,君衣不可分...愿为山上雨,有幸得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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