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无人的黑夜里沉沦》又见一轮月

3、第 3 章

　　送去医护室的时候，护士替她包扎完就躲在一旁打电话去了。

　　走之前嘱咐她把消炎药吃了。
　　岁宁点了点头，然后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这个房间并不隔音。
　　小护士的声音穿透过来。

　　“哎呀，我今天争取早点下班，你别着急呀。”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小护士嘻嘻笑了起来。

　　“好，我也喜欢你。”
　　说完以后，就是打开保温杯喝水的声音。

　　岁宁侧过脸，监控视角里她的脸被长长的头发挡住。
　　一个白色的颗粒被她碾碎迅疾扔在了花盆里。

　　过了几分钟，小护士心情很好地走了进来。
　　看见干干净净的药盘和剩的半杯水，心里放了一大半的心。

　　这个不声不响的女人看来很听话。

　　回去的路上，岁宁都很安静。
　　小护士忍不住侧过头来，看着身旁的女人。

　　窗户透过的光撒在岁宁身上，一层层变幻。
　　皮肤白得像是瓷玉，长发及腰，眼睛里像是有一双手，直勾勾地要把灵魂吸入。

　　小护士一时间看的入了迷，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明天还是你来换药吗？”
　　小护士这才反应过来。
　　“对，还是这个时间。”

　　岁宁放开小护士的手进了房间。

　　夜晚放风的时候，正当岁宁按照往常一样围着游泳池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撞到岁宁的身上。

　　这一拉扯之间，岁宁感觉胳膊上的伤口顿时开始火辣辣。
　　不用想又开始渗血了。

　　“你的手怎么了？”
　　岁宁抬起头看向问话的人。

　　是隔壁的十六号，这几天一直不太平静的十六号。

　　这点痛岁宁还是能受得住的。
　　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十六号突然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岁宁听完以后瞪大了眼睛，这样的事情十六号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十六号也？
　　那边的坐着的看护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大声喊着让她们分开。

　　晚上，伤口的疼痛让岁宁从梦里醒来，感觉全身都汗淋淋的。

　　岁宁被疼痛折磨不安地动弹着身体。

　　望着窗外透出的月光，一墙之隔的树被风吹着影子不断摇晃。

　　她想起来十六号的话，那句话就像是符咒一样贴在她的耳边不停低语。

　　岁宁着了魔回味那句话，心情激动不已。

　　黑暗里低声笑了笑，绝望的日子马上就要过去，希望就在前方。

　　她举着受伤的手艰难地翻了个身。

　　黑夜隔壁开关门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又过了几天，医生给她换药的时候。
　　小护士扶着她到了医疗室。

　　岁宁坐下正准备打开纱布的时候。

　　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转头告诉小护士“我忘了拿电子脚铐，你能不能替我拿一下？”

　　医生和小护士一齐看向岁宁的脸上，果然空空如也。

　　小护士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不知所措地看向医生。
　　因为在这里工作的第一宗旨不是救死扶伤，而是对病人要寸步不离。

　　医生若有所思地看向一脸默然的岁宁。
　　过了几秒后，医生点了点头示意小护士快去快回。

　　小护士走之后，医生剪开了岁宁的纱布。
　　看着伤口愈合的程度，他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要支走那个小护士了。

　　盛夏，闷热的温度夹杂着水汽让伤口的形状看着吓人。
　　空气里还有某些东西腐烂的味道。
　　他清楚记得自己每次换药的时候，都认认真真消过毒了。
　　所以问题只能出在每天的口服药上。
　　他抬起头来，审视着别过脸去的岁宁。
　　这个女人真是不要命了。

　　呼啦啦的声音流进医疗桶。
　　他拿起消毒水冷漠地给剪刀消了毒。
　　岁宁听见声音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医生。

　　然后医生强硬地握着她的手臂。
　　拿起剪刀往她的伤口探去。

　　岁宁看着手起刀落的方向，刚要缩回手来，没想到被摁地严严实实。

　　她挣扎着，医生的力气比她的更大。

　　那些坏死的组织，神经还有感知。
　　被挑起来的时候，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黑黄的皮肤组织被一片一片地从手臂上剥离，黄色脓液流了出来，她握紧了拳头。

　　抬起眼来，医生的额头也满是汗珠。
　　紧皱着眉头看着她的伤口。

　　好像受伤的人是医生。

　　液体流过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岁宁这下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刺痛的火辣辣每个细胞都在反抗着。

　　疼痛的感觉从手臂蔓延到全身，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流进了眼睛。

　　她睁不开眼来。

　　过了一会儿，医生冷漠地扔给她一张纸巾。

　　“擦擦你的眼泪。”
　　岁宁大口大口喘着气，这样身体才会好受一些。
　　整张脸发白，汗水早就打湿了头发，那些发丝沾染在额头上。

　　医生的目光移到被咬地嫣红嘴唇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会帮你，但是你不要再做傻事。”
　　岁宁这才认真看向这个医生。

　　一身白衣，脸上戴着金丝眼镜，眼睛发着灼热的光，眉头紧锁。

　　岁宁并不记得他是谁。

　　她刚要出口询问，小护士气喘吁吁走了进来。
　　她看着小护士蹲下身给她戴上电子脚铐。

　　再抬起头医生却不见了，眼前只有和往常不一样的两颗大白色药丸。

　　小护士还是像往常一样去打电话。
　　岁宁自己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医生躲在远处看着，这次她没有选择把药片扔掉，而是喝了下去。
　　弯起嘴唇笑了笑，转身离开。

　　是啊，岁宁这点小伎俩只能瞒得过小护士。
　　别人一看她的伤口就能明白个大概。

　　伤口拖到那时候就是大型手术。
　　恐怕她这手臂保不住了。

　　她想趁着乱跑。

　　那可是赌上生命为代价的！
　　他不会看岁宁这个样子犯险。

　　朔海市高尔夫球场

　　一杆进洞，身后响起掌声。
　　“徐公子，这球打的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是啊，颇有徐家人的风韵。”
　　徐岱山觉得这群人溜须拍马的功夫有长进。

　　夸着他本人还不够，还带上了他老子，后面那一位更是优秀。
　　直接夸了徐家祖宗十八代。

　　“岱山确实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
　　徐岱山听见父亲的话，回了头。

　　满脸的矜贵，一身的昂首挺胸衬得旁人直不起腰板来。

　　徐岱山的目光掠过众人看到陈玮站在人群后面，眼睛里有请示的意味。

　　徐岱山看看手表，顺手撩开额前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爸，我这边有点事情，我先走了。”
　　“好。晚上记得回来吃饭。”
　　“嗯。”
　　随手把高尔夫球杆递给了陈玮，接过纸巾擦掉脖间不安分流淌的汗。
　　目光深邃望向远处在打高尔夫球的父亲。

　　“都准备好了吗？”
　　“嗯嗯。”

　　徐岱山转过身大步往前走着。
　　陈玮始终跟在徐岱山身后一步的距离。

　　徐岱山想着接下来的行动，出声笑了出来。
　　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姑姑，一见面就交给他如此刺激的任务。
　　不过他也很欣赏姑姑，那么多年经历那么多事仍然不改心性。
　　确实是个值得他尊敬的人物。

　　徐家人血液里流动的恐怕全是离经叛道的成分，也难怪她能被关那么多年。

　　洗漱完以后，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连帽卫衣。
　　陈玮站在门外给徐岱山拿着外套。

　　一打开门，陈玮笑了笑。
　　“笑什么？很奇怪？”
　　“这倒没有，平常总看您穿西装，下意识觉得您年纪和我一样大，现在看见穿着这身卫衣，才想起来，您今年才24岁。”

　　徐岱山戴上帽子和口罩，眯起眼笑笑。
　　是啊，同龄人或在上学，或是享受青春。
　　只有他在宦海沉浮，在看不见刀剑的人世间厮杀拼搏。

　　那又如何呢，他本来看不上那些太过安逸的生活。
　　只有猎物才没有忧患意识，而徐岱山是猎人。

　　坐上车，陈玮升起隔音板。
　　拿出电子地图给徐岱山复盘着地形。

　　朔海市私人精神病院
　　岁宁来换药，新的皮肤正在慢慢发芽生长，娇嫩的皮肤组织和周围的皮肤形成了色差。

　　医生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欣慰。

　　他看向岁宁，觉得时间到了，支走了小护士。
　　听着小护士远去的脚步声，起身关上了门，然后拿起剪刀深深刺进自己的大腿。
　　一时间鲜血如注，岁宁被医生的动静吓得站起身来。
　　眼前这个鲜红画面像极了她的做派。

　　她踉踉跄跄走过去用手想要堵住医生的伤口。
　　医生反手握住了岁宁的手。

　　岁宁唰抬起头满脸的疑问害怕看向医生。
　　“不要怕，我是医生知道利害得失，听着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其他的话，岁宁都听不见了，眼前医生的话越飘越远。

　　等她反应过来医生早已经将她拉出了房间。
　　隔着玻璃，医生冲她比了口语。
　　“快跑！”

　　她这才回过神来，拼命按照黑暗记忆中的路跑着。

　　岁宁向前冲着，长发随风飘荡，光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她抬起眼发现监控早已经断了电，往下看看脚踝，电子脚铐也被医生摘了下来。

　　岁宁一步也不敢停留，只要懈怠一秒，身后的恶魔就会又重新将她拖进黑暗里。恶魔的长舌头马上就要把她卷入腹中。

　　只有这一次的机会，她要拼命抓住！

　　马上就要来到转弯，只要过了这个地方她就暂时安全了。

　　这时候耳边却传来了警报声。

　　电力也正在慢慢恢复，那扇门马上也会关闭。

　　看了一眼头上即将亮起的监控摄像头，只好躲避监控，她躲进了一间房。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主管，医疗室搜过了，房间也搜过了，都没有怎么办？”
　　主管司健轩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紧闭的门。
　　整个环境特别安静，一门之隔的岁宁觉得心脏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