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
摸着窗中间扇形雕花上的花雀，用手一根根扣着身上面栩栩如生的羽毛，飞鸟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
这几天凤仙没让她特地去跟日轮见面，他现在似乎在和春雨进行工作上的交接。
原先积攒的那些紧张的情绪在这种放养式的生活中如同漏了气的皮球一样，渐渐瘪了下来。一开始她还紧张着，左思右想该怎么帮忙放走那么两个大活人，要不要直接和守卫硬刚，凤仙发现了该怎么办。结果临近约定时间，她反而感觉轻松了些。
这几天她没去看日轮，只是在街上来回闲逛，顺便摸一遍路。心中装着事，再怎么释然也总感觉有根弦绷着，害得她也没法好好到处玩。
于是最后干脆就直接在屋子里等着了。
马上就是客潮日了，飞鸟看向一个建筑顶上的大金鹤，吉原是没有白天的，因此时间光看天无法计算。每隔一会儿，那金鹤就会衔起一颗木珠咽进肚中，一到客潮日，金鸟便会吃完所有木珠，肚子的位置旋即自动打开，让珠子重新滚回盘内，飞鸟和日轮约定的就是那木珠重新回盘的时间。
地上总有一段时间是很多人都会休息的日子，到时候里来往于吉原的客人会比以往更多，因此就被定为是客潮日。
往来的人密集，就更好隐人耳目。
到时候她将那个女子和日轮乔装成跟在她身边照顾的夜兔就万事大吉了。
盘中还剩四颗珠子，飞鸟站起身来拿起装着斗篷的小包，推开房间的门。
过道中洒扫的人慢悠悠的做着手中的活计，这说明凤仙还未回来。她松了口气，大摇大摆地下了楼梯。
出了门，飞鸟避开大道，开始往弯弯绕绕的小径上溜。平日里没走过这些地方，这几天为了保险，来回转了一遍。才发现那些巷子中时不时躺着衣衫褴褛，满身是伤的妓子，把她吓了一跳。
这和她原来印象中的吉原不一样。
不过现下她也没有想多，只是按照记忆往花楼的方向不断接近。
日轮之前带她去那个地下室时就展示给她过另一个进入地下室的出口，飞鸟绕过那些竹竿和废弃的木门。找到那个刻了两道印子的大锅盖，轻轻敲了五下。
木制的锅盖从地下哗啦啦被推开，果然是日轮，蓝色短衣配着灰色收腿裤，也没带头饰，朴素的气息扑面而来。看见飞鸟，她欣喜的笑了下。
“小飞鸟，你快下来吧”
飞鸟踩着梯子落地，这个出口紧贴着楼梯下面。三角形的空间外还有些瓶瓶罐罐遮挡，从外面看不见梯子。
怀孕的女子叫阿舞，几天的时间，她身上的活气又肉眼可见的消退了些，脸颊上完全没有血色，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该有的状态。
“谢谢你，小飞鸟”阿舞也露出一个笑容，这似乎废了她很大的力气，使得这个撑起的笑容随时都会垮掉一般。
虽然飞鸟不知道将宝宝生出来是怎么办到的，但她也能感觉到这副模样生产大概不会好过。
“……这个是我翻到的斗篷，你们披上后跟我走就好，尽量不要出声哦。”
她正又一次在心中回顾计划的流程，没想到日轮接过斗篷，刚要帮阿舞套上，病榻上的女子就猛地挥开她的手臂跌坐在地上，痛苦的呜咽起来。
“阿舞，你没事吧！”日轮吓得颜色尽失，连忙伸出手想要去扶她，却被她摇摇头推拒。飞鸟看着这幅场景，一脸懵逼，头往下一看，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日轮姐姐，你看阿舞被子上！”
湿痕慢慢扩大，日轮看到这里，哪还有不清楚的。
竟然偏偏卡在这个时候！
“快去楼上找些姑娘过来，之前在我身边的那几个！”日轮扭头吩咐道，飞鸟也没磨蹭，她连忙控制着踩地板的力度跑上楼去。
--
这是飞鸟第一次看见孩子出生的过程。
阿舞的嘴里咬着一块白布，她的身体太脆弱了，牙龈被崩出了鲜血，染红了那一圈布。身下更是一塌糊涂，血根本止不住。
即便是这样，所有人也不敢弄出什么特别大的声响。几人来来往往，拿来热水和剪刀，还有人稳住孕妇，尽量摆出最适合生产的角度，这幅场景就像是一个怪诞的默剧。
“日轮，你得上去了，一会儿肯定会有客人来找你的。”其中一个女子出声提示道。
按照原本的计划，此时她们应该已经在出去的路上了，就算是有人发现日轮失踪也有时间应对。
可是现在不行。
“……好，我先上去迎接客人，等到孩子出生了记得和我说一声。”日轮额角已经渗出了不少细汗，她咬咬牙，抬手抹了一把“飞鸟，你先和我来吧，凤仙那边怎么样？”
“不太清楚，但是我跟在你身边，他不会说什么的。”飞鸟不忍心去看褥上的阿舞，她心中有些不确定日轮的想法，难道现在还能走吗？那个姐姐看上去就算生出了孩子也没法起身走动，到了出口肯定会露出马脚。
更何况孩子若是出生，一哭起来就太引人注目了。她不由得想到第一天见到神威，她当时就是被神乐的哭声吸引过去的。
她跟着日轮回到平日接客的屋子里，鎏金的香炉中还染着馨甜的香。周围灯火明亮，清酒在杯中氤氲着微光，她甚至开始怀疑起刚刚所看见的那一切是不是一场奇怪的噩梦。
虽然她很清楚那不是梦，而现在的这一切也都在隐隐提示她，她不应该在这里。
她不属于这个地方。
看着日轮一如往常的举起杯盏微笑着喂酒，飞鸟竟然生出了几分恐惧。从小就呆在春雨，刀剑无眼，每日都有佣兵死在委托的任务中，虽然年幼，飞鸟已经看过太多的死亡。吉原是她很喜欢的地方，因为所有人在这里都很开心，也不会有人带着满身的伤口死去，她还以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是一直维持着笑容的日轮也不由地露出些焦灼的情绪，时不时的往门口张望。
这次的客人是个烟草商人，算是个常客，此时已经笑眯眯的醉倒在日轮的怀中。
刚刚还十分热闹的屋子在他躺下后很快沉寂了下来，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严肃。
终于，一位穿着青色布衣和服的女子推开纸门，她看着屋中的众人，眼神中充满激动：“孩子生出来了，是个男孩！”
--
日轮接过孩子，看向气若游丝的阿舞，不禁流下了眼泪。“阿舞姐……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我已经走不了了，日轮，求求你，一定要带他逃出去。”阿舞垂着脑袋，声音很轻很轻“叫他晴太吧，他和我们不一样，能有机会再次见到蓝天，就叫这个名字。”她说到这里突然有了些力气，抬起瘦的几乎只有骨架的手摸了下孩子的襁褓，随后把孩子往日轮的方向推。
披上斗篷，日轮将孩子藏在怀中“我一定会带晴太出去的，阿舞姐你放心。”她向飞鸟点了点头，飞鸟打开之前的过道，先一步跑到上面，小心从上面帮忙接过日轮手中的孩子。
宝宝又暖又软，她好奇的低头端详，刚出生的孩子脸是皱成一团的，还很红。
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有点丑。
日轮顺着梯子爬上来，手里带了个奶瓶。
阿舞是不可能有能力喂孩子的，这是她们偷偷集资托人买来的奶粉。
晴太很乖，就着奶嘴喝了几口便睡着了，一点也不闹腾。
若是能在出去前保持这样就太好了，飞鸟看他已经睡去，稍微放了点心“日轮姐姐，跟着我走就行，你把晴太藏在怀里，有人问问题我来回答。”
把守在出口处的都是江户人，飞鸟带着日轮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大门前，看守看见飞鸟，微微弯腰示意，他们知道眼前的女孩是经常跟在夜王旁边的夜兔，连带着日轮也没有多拦。
可是电梯上下平移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吵闹的声音很快就把晴太吵醒了。
婴儿的哭声引来了很多注意力，之前对飞鸟还有些毕恭毕敬的看守也警惕的转向她们，“什么声音？后面的难不成是带着小孩吗？”
还是被发现了，飞鸟连忙启动电梯关上了门“日轮姐姐，回头出去你先跑，我在后面挡一下。”
外面也是夜晚，凉风习习，周围还有很多源源不断聚集过来寻欢作乐的人群。
飞鸟跑在日轮之后，往后面张望，看守很快锁定了她们，她抽出伞停下，向他们冲去。她不能杀死这些人，他们也算是凤仙的部下。
那就把他们都打晕吧，然后再去找日轮汇合……
她的脑子快速运转着，预估着每一种做法可能带来的后果，但就在她和门卫对峙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到了她的耳中。
“飞鸟。”
听到这个声音，原来还紧绷着全身的飞鸟猛地抖了下，寒气瞬间染上四肢。
就像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一般，凤仙背着他的大伞慢步走向她，后面还跟着一众带着铁戟的人。和往常那种分不清喜怒的语气不同，这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面前这个人的愤怒。
“……凤仙大伯。”
她乖巧的站好，控制不住自己痉挛的额角。
“对不起”想了半天，她还是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
那种恐怖的威压没有丝毫的减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凤仙完全没和她客气。猛地抬起脚。连给人应对的时间都没有，飞鸟就像一只没有丝毫招架之力的幼猫一般被踢了出去。她在地上滚了几圈，颤抖了一下，开始不停往外吐血。
肋骨断了。
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睁眼看向远处的凤仙，鼻腔被血堵住，飞鸟咳了声，脑子嗡嗡作响，胸腔震动带来的剧痛瞬间夺走她的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