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下的爱人》砚镝

3、第 3 章

　　1944年的十二月，部队在雪山里走了快两天。
　　我发烧了，起初不过是小感冒，后来越来越严重，等到了目的地时，我已经头痛欲裂了。
　　我们在那儿驻扎了几天，其间我一直在病床上接受军医的救治。我一直迷迷糊糊的，断断续续地睡了好久，病床旁边似乎一直都有一个身影。
　　我知道那是伊戈尔，他是第一个发现我发烧的人，这几天也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
　　第二天，我醒了。不知道是夜里几点，便默认作早晨了，冬天天亮的晚，帐篷外还是一片漆黑，他趴在我病床旁边睡着，我闲来无事，便偷偷打量他。
　　该说不说，伊戈尔生得实在好看极了，一定是不少姑娘心仪的对象。
　　我曾经向连长偷偷问过一些闲事，苏联派来支援的这些空军里，有几位都已有婚配，唯伊戈尔从空军学院毕业就参了军，连恋爱都没谈过，也就不用说婚配了。
　　我曾经调侃：“伊戈尔人这么好，这么温柔，肯定有很多姑娘都喜欢他。”
　　我说这话时他从我身后路过，不知他听没听见，只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伊戈尔那一整天人都要比以往更殷切。
　　我盯伊戈尔看了许久，他就像是被我盯醒了，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却忽然有点慌乱，就像是做坏事被抓住了一样，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睡觉，就听见他声音沙哑着说：“你醒啦小同志？”
　　“嗯。”我看见他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摸索怀表。“现在还早，才三点多，”他不等我说任何一句话，便自顾自地将我塞回了被子，“再睡一会儿。”
　　“我睡不着，”我已经睡了快一天了，现下哪儿会有那么多觉可睡呢，“我不困。”
　　伊戈尔听了像有一些无奈，他托腮半眯着眼，就像是一只白色的大猫，“那怎办呢，”他搓了搓我的手，“那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
　　他唱的是红莓花儿开，苏联很流行的歌儿，这首歌我听其他的苏联空军唱过，今日却是头一回听他唱。
　　“Ой ,цветёткалинавполеуручья,парнямолодогополюбилая.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
　　Парня полюбиланасвоюбедунемогуоткрыться словяненайду！”
　　（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他唱歌好听，也许是他半梦半醒的缘故，歌声里平添了几分慵懒，我也昏昏欲睡了起来。
　　“Уручьяс калины облетаетцвет ，алюбовьдевичья непроходит ,нет！”
　　（河边红莓花儿是已经凋谢了，少女的思恋一点儿没减少！）
　　他看见我困了，起身扒开我的刘海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哄小孩子的晚安吻，换做平常，我定会怪他又拿我当小孩子对待，可现下我的确是困意袭来，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休息了一段时间，我的烧退了，感冒也好了，可伊戈尔还是坚持着对我的关照，那架势，简直是不想让我吹到一点儿寒风。
　　冬天的仗不好打，这话说来也无用，哪里又会有好打的仗呢？
　　我上了很多次战场，手都快被枪磨出茧子了，我学会了临危不惧，初上战场时瑟瑟发抖的孩子已经蜕变，再怎么稚嫩，上了战场，经历了枪炮和生死的磨砺也该成熟了。
　　我冷静地向日本人射击，子弹穿过他的胸膛，带出滚烫的血。
　　生离死别是战场上再正常不过的事儿，身边时不时有人到下，有我的战友，也有日本鬼子。
　　雪地被染成了红色，不知是血，还是被血熔化的雪，刺骨的寒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气味，呼吸起来肺都是痛的。
　　伊戈尔和我们一起在陆地上作战，苏联派来的人很多，四连仅四五个苏联士兵，飞机并不常开，偶尔一两次冲锋时，伊戈尔他们驾驶着飞机掠过战场，不停地扫射，打得日本人落花流水。
　　几个月以来，经历过许多战役，我已经杀了十七个日本鬼子，连长表扬了我，我心中亦是无比自豪。
　　伊戈尔有时和我聊天，聊一些他小时候的生活，他说，他住在莫斯科，那是和很漂亮的地方。
　　他说，他很喜欢中国，很荣幸能够来中国支援，还说，中国，一定能够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