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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十三

      夜寂静,寒声碎。明月下,剑刃森寒。

      剑锋处行云流水,如蛟龙般游走四方,忽地身形一变,仿若飞龙在天,气吞山河。

      院中风声猎猎,浮竹耳中却只听得利刃破风之声,只见得宛若发泄般的如虹剑势。

      也许是因为初见时聿翊被她一推的狼狈,浮竹一直认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今夜得见如此剑术,才知道自己错的是多么的离谱。双眸专注无比发出熠熠光辉,竟是那样的刚果霸气,又哪里有半分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

      原来悦之爱的,竟是这样的人呵。

      剑尖一向下一挑,剑锋凝定,宝刃入鞘,聿翊正是大汗淋漓,潇洒举袖往额上一擦,“看了这许久,出来吧。”

      浮竹一惊,已然要挪步走出游廊,却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平素潇洒的卫王不知所为何事,竟也如此郁郁。”

      眼前这个一身黑衣俊伟沉毅的男人不是宫明夷还会是谁,然而却和黄昏时见到的他不同——只是高大的身躯矗立在月光下,阵阵压迫感就朝她漫天袭来,即使他慑人的眼神真正注视的人,是聿翊。

      “果然是你。” 聿翊笑得自在,似乎毫不在意,举起案上的酒杯,兀自一饮而尽。“既然看出来了,又何必再问。”

      “不问怎知是否和你想的一样。”

      “你今次前来,不是已经证明了么。”沉吟片刻叹道,“本王当日是小看了你;即使知晓你逼钟明弘民变,王兄今日也还是小看了你。”

      “噢?这么说你都已经知道了。”剑眉一挑,“什么时候?”

      “开始是怀疑,赐婚时我便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俊颜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他们精心策划多年,竟只是为了不着痕迹地除去本王呵。”

      酒入愁肠,满嘴苦涩。是酒涩,亦或是心?

      “不如你我打个赌,今次你若是能安然过关,我便放过白卯彬,并承诺不再踏上你南羽的土地,若否,你,跟我回夷则,怎样?”说得淡然却又笃定。

      聿翊一愣,随即仰天朗朗一笑,“好!南羽若是真的到了那般地步,不堪任何人一击,亡在你手中又有何妨,真有那么一天本王便跟你回去。”

      如水月光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对月举杯,碎杯为誓。

      浮竹却是呆在了廊后,原来……若非是亲眼所见,她决计不会相信事实竟是如此。

      南羽王与白卯彬的多年不和竟是为了蒙蔽聿翊的假象……

      浮竹一直认为白浅松有大智大慧,想不到居然只是管窥蠡测。不过如此说来,似乎一切谜团就都可以解释了。若是牵制试探相府,南羽王大可以迎悦之入宫;那么白悦之嫁给卫王目的只有一个,竟是要关键时刻利用悦之作内应的!

      她和浅松日思夜想,竟没有想到三省民变的背后主导竟是宫明夷。如此推算,让钟明弘不惜诈死传来的消息也该是这个。加之宫明夷到访相府,更让白卯彬深信不疑,秘密将消息传给王上。王上又在百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身为密使的宫明夷入住卫王府,分明是想利用他谋卫王的叛国之罪,那时聿翊恐怕是百口莫辩了。

      但如果宫明夷知悉一切的话……这个人,太可怕了……

      等等,还少了证据。

      证据……所谓证据来源应该是相府没错,照这样看这几日就该有行动了,只是悦之……真的下得了这个手吗?

      宫明夷方才的语气狂傲得不可一世的,听起来对相府竟是志在必得了,恐怕白卯彬已然落了什么把柄在他手中。糟了!浅松……

      若浅松知道白卯彬与南羽王乃是一气,绝没有可能不告诉她。如此看来白卯彬对她竟是有所保留,她既不是宫明夷的人也不被白卯彬全然信任,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最先要遭殃的恐怕是浅松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样才可以告知浅松……

      浮竹屏住呼吸,生怕让二人发觉,心下更是一团乱麻。

      忽然听得‘叮当’一响,在静匿的夜中格外分明。

      浮竹望着偏偏在这个时候跌落的随身玉佩,一路滚了下去,末了还在宫明夷的脚边溜溜转了一圈,才晃了晃静静躺在地上。

      果真是天意如此么……一颗心竟是透凉。

      浮竹顺着森寒剑刃望向来人星辰般的眼眸,聿翊一见是她,长剑一颤,然而此时已然收手不及。

      她竟要如此不明不白地命丧于此了么?

      电光火石间,黑影迅雷般拂过,抱着她倏然转身。嗤地一声,剑气划落她鬓边几缕青丝。

      “她交给我。”低寒的声音中含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怒意,不允许拒绝。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岂如我算。赵浮竹又岂能输给区区天意。她如是想着,双目一闭,身子向后倒去。

      “不要装了,他走了。”声音蛊惑一般在耳边响起。

      千万要装到底,浮竹告诫自己。她怕他若发现自己没有晕,逼问她听到多少。虽然她对自己的谎言一向很有把握,但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有洞察一切的犀利目光。

      她,斗他不过。

      但她必须试一试,而且非得成功。她不要,不要燕然再在自己面前死一次。

      恍然间听得耳畔一阵轻笑,唇上骤然一冷,他冰凉的气息,狂霸地蔓延进唇齿之间。

      吻,一丝一丝加剧。

      浮竹颤然睁开双眼,迎向那双写满某种黑暗欲望的瞳眸。满心的懊悔委屈的她,剧烈地摇头企图躲开他的唇,握紧双拳在他不动如山的身躯上推捶。

      “你这个无赖!下流!冷血!可恶的男人……为什么不装作没看见!为什么不放过我!不准你管我!你走开!走开!走开——”她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吼出这样的话,双手紧握得关节发白,强忍着眼眶里凝结的泪水。

      可惜她的力量对宫明夷构不成丝毫威胁。

      宫明夷望着她因为激动涨红的脸颊,双唇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对怀里这个一个劲地要挣脱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感情了。从来没有人敢来挑战他的权威,只有她。违逆他的人坟头上的草早已长到半人高了,他却一次又一次地纵容她,今晚她甚至吼他,而他却一点也不想杀了她。答案是什么,很明显了——

      他要这个女人。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不光她的人,更有她的心。

      这一切,并不需要理由。

      “你要把所有的人都叫起来吗?”深知她吃软不吃硬,他的声音格外温和,连捉着她的手也是分外轻柔。“带路吧,先回如风院。”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浮竹愈发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听着耳旁的倏倏风声,双手捉紧他的衣袖。他会把自己怎么办呢?他是不会杀了自己的,难道是……软禁?

      浮竹真的很痛恨自己的乌鸦嘴。

      三天了,自那晚之后已经三天了。那个恶魔般的男人什么也不问她,只是把她关在如风院的客房里。

      更让她郁闷的是他居然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就算她打好了苦苦哀求的腹稿也是无用。

      不过照这么来看,宫明夷并不打算将她长期软禁,那么外面的局势应该是到了关键时期了吧……悦之一个人熬得过去吗?一边是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一边是深爱的人……还有浅松……浅松……

      “我恨你……宫明夷!你这魔鬼!浅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我就……”浮竹捶着门大叫。

      浅松有个三长两短,她想也不敢想,难道她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不要,不要!她上一次什么也没来得及做,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再让自己那样后悔!

      浮竹环顾四周,周围的人只有门口宫明夷的守卫,不管她怎么喊怎么叫他们也不理会,连饭菜也是从窗口送进来的。自杀,绝食她不是没想过,但很可能自己快死了,外面的人也毫无所觉。

      那么只剩……浮竹嫣然一笑,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妍丽。她不怕,什么也不怕。

      “告诉你们主子,天亮前要是不放我出去,我就一把火烧了如风院!”

      “听说你颁令不准王妃及随侍出如音院半步?”

      “当日虽有你我一赌,但本王依旧可以动用属于本王的权利。”三日来聿翊形容憔悴,一把折扇晃得也是没有往日的潇洒。

      “我没说不可以,”大手一挥,“只是你不觉得白悦之这步棋太明显了吗?”

      “你是说……”聿翊登时站了起来,弄翻了身前的小几,茶水洒了一地。

      宫明夷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温度,深沉一笑,“晚了。”

      “主子。”

      宫明夷不悦地看着程诉一脸张皇,“什么事。”

      “呃……浮竹姑娘在屋内放火……”程诉跟随宫明夷的时日虽不长,但也看得出这个赵浮竹,不一般哪。

      “胡闹!人呢?”是啊,什么时候看过主子这般沉不住气。

      “一班侍卫正在救……”话音未落,黑色的身影已然旋风般飘出了好远。

      浮竹将床上的帷帐扯下来铺到门边,望着手中的红烛滑落在帷帐上,绽开扭曲诡异的火花。如此一来守卫的人应该可以最先知道她不是说笑了吧。

      火舌开始舔向精致的雕花门板,浮竹仿佛可以听见屋外慌乱的噪杂。火,比想象中蔓延得要快,浓烟也似乎更呛鼻。她的背脊贴着墙,用沾湿的布巾捂住口鼻,灼人的热气一波一波向她涌去。

      望着眼前正在燃烧的屋子,她不怕,不怕……浮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手臂却无意识地被自己掐出一道又一道的深痕。

      如果宫明夷不在王府怎么办?如果门口这些人不会来救自己怎么办?真的要被自己放的一把火烧死吗?开始并没有想到的问题都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浮现在脑海里。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那里终于传来了撞击声,一下,两下,整间屋子似乎都在振颤着。

      乌刃一出,燃烧着的大门呼地一声裂成两半,黑色的身影迅速抱起正狼狈地跪在地上猛咳着的浮竹,飞身纵出火场。

      “宫明夷……你……你混蛋!”浮竹身子虚软,贴在他怀里,紧紧捉着他的袖口,哽咽着,止不住地泪流满面,分不清是不是因为浓烟的熏呛。

      “你竟然放火烧屋。”这一句本来是指责,是质问,何奈听着她这样嗔怪地叫着自己的名字骂人,看着她被大火熏黑又哭花了的小脸,感觉着她的小手牢牢捉着自己的衣袖好似再也不会放开,来时满腔的怒火竟化成了这一句带着宠溺纵容的叹息。

      “我不烧能出来吗?我让他们告诉你我要烧了如风院你也只是不理!现在又来救我干什么!”仿佛忆起了一切似的,浮竹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反正都已经出来了。

      剑眉微拧,“你让谁告诉我了?”

      后面正忙着救火的侍卫听了,不由地身形一顿。冷汗……主子自己说不用理会屋里人的吵闹叫嚣,现在……

      “你不是来了?谁说的有什么关系,”还是忍不住伸手抚开他的眉头,“告诉我,现在相府和卫王府算是怎样了?”

      宫明夷轻轻拉她人怀,正寻思该如何回答,忽听得聿翊的亲信随侍来报,“王上下了上谕,说王爷通敌叛国,尚刑官正要来拿人。”

      浮竹软软倚在宫明夷怀中,乍听这个消息,眼前一黑,这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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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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