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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异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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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已经离开数百米,但爆炸的余波仍影响到了潜艇,来蒽心中的怒火未消,依旧生气地咒骂毁掉计划的赵莘,骂着骂着,就双胞胎一起骂上了。
“明明老子不是那种忠心报国、死倔不肯变通的个性,怎么就生出这么一对倔脾气的双胞胎!可恶可恶!”
突然一个晃动,所有人顺着惯性往前扑。
“怎么回事!”
驾驶员连忙上前检查,却惊恐地指着屏幕看向来蒽:“来,来先生……”
“怎么了,是发动机故障了?”
驾驶员咽了咽,结巴地说:“不是的,发动机正常运行,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们……被一只触手抓住了……”
来蒽尚未明白,下一秒,一条触手穿透层层舱体,直接卷住他的脖子。
“!!!”
又伸进几条触手,艇内的人慌忙拿出武器对抗,只是最厉害的枪射出的子弹射入触手内却像被水包裹了一样,直接融进触手里,对它没有分毫的损伤。又有人拿冷兵器去应付,可看似软绵绵的触手却坚韧无比,打不烂,砍不断,扯不掉。
来蒽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卷着他脖子的触手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只眼睛,两只眼睛,三只眼睛……
无数的眼睛在看着他。
来蒽毛骨悚然,随即听到骨头断裂的动静,直到掉在地上,他的大脑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那是他头骨和脊椎断开的声音。
紧接着触手开始慢慢膨胀、发红,人们甚至能看到他们射出的子弹在触手里游走的路线,子弹头慢慢对准在场的所有人。
驾驶员目眦欲裂,一眨眼,手枪中射出的子弹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这是一场没有声音的杀戮,犯罪触手甚至没有带作案工具,不依赖火药,仅依靠自身就能发射子弹,且完全没有声音,这比世上所有的消音器都要安静。
触手退了出去,强大的压强将潜艇挤压,深海彻底吞噬了这堆废铜烂铁。
而在爆炸中心的沉船部位,赵莘的身体在海里缓缓坠落,血液在海水中稀释几百倍后被遥远的异人捕捉,几乎不用辨别,血液里的信息一瞬间就能联系到赵莘本人,而且糟糕的是,里面混杂了失去生物活性的血液,这就意味着这并非活着时流下的血液。
塞西于沉眠中惊醒,他感受到他周围都游荡着赵莘的血液,嗜血的记忆让他回想起赵莘的腿被划伤时流下的血,那些血被他的触手吸食得干干净净,就连赵莘扔掉的绷带也不肯放过。
是他的,都是他的。
不准闻,不准吃,不准碰,那是他的!
暴涨的怒气令塞西格外烦躁,他其实不太明白这种胸腔鼓气的感觉,怀疑自己的胸腔被钻进了什么异物,他打开一看,什么都没有,但是那种鼓气的感觉却没有消失,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他的心口,他又去检查自己的三颗心脏,完好无损。
但是为什么?
从运输仓中闯出来,塞西立刻展开所有触手去吸食赵莘的血液,但是太多了,越往源头移动,赵莘的血液散布的密度也越来越高,他看见有鱼游动,张嘴吞下含有赵莘血液的海水。
他的瞳孔微微缩小,下一刻小鱼就被刺穿了身体。
不够,还不够。
于是他将自己的触手延伸,像网一样铺天盖地地争取将赵莘所有的血液吞食入腹,直到最后,他的触手网将赵莘紧紧包裹起来。
塞西的眼睛盯着赵莘,对于人类而言,赵莘现在的模样可以称得上是面目全非,但在塞西眼里,外表只是一层皮,就好像他用来隐藏他的内脏和触手的一层皮。
他动了动鼻子,闻到猎物血肉的味道。
吃了她。
吃了她。
吃了她。
其中一个脑袋蠢蠢欲动。
半会,塞西的脸从中间裂开,紧接着身体也从中间裂开,里面伸出无数细小的触手,将赵莘包裹得密不透风。
脸皮上的眼睛轻轻转动。
她死了。
另一个大脑下了结论。
心脏停止跳动,身体机能停止,生物活性消失,连肾上腺素也没有。
她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三个脑袋的并行思维同时如此说。
塞西不太能理解死亡这个词。
第一次认识这个词的时候,是赵莘拿着画笔给他画画,她说死亡就是意识离开了身体,离开这个空间,失去对时间的感知能力,失去对记忆的控制能力,然后就像一个能量团,在短暂的几分钟内耗尽能量,然后消失。
但是赵莘又说,死亡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恒星爆炸后变成陨石又会重新回到地球上,又或者会变成透明的灵魂,一直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人的肉眼无法观测,可能需要精密的仪器才能通过波动猜测出来。
塞西不理解第二种说法,能量并不守恒,而且人类和恒星的结构相去甚远,为什么会扯到一起?第一种说法倒像是有模有样的,他持保留意见。
死亡,其实谁也无法说清楚这是什么滋味。
塞西拥有三颗心脏,对应的,他拥有三个大脑,其中一颗心脏遭遇袭击后,过几个月就能重新长回来,如果是一个大脑死亡,只要脑细胞信息还在,他就能重新培养,将那个大脑复活,或许需要的时间长一点,大概要个一年时间。
但人类只有一颗心脏,一个大脑,两个致命的地方但凡哪一处遭受攻击都无法存活,塞西无法理解这么脆弱的生物为什么不将弱点藏起来。
不藏起来的后果,就像现在。
塞西的触手重新回到体内,他恢复人类的模样。
赵莘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很久了,大脑成了一团糊浆,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死亡。
塞西察觉自己的三颗心脏的跳动同时出现短暂的停顿,这可不行,规律的跳动是心脏健康的基本,但是此时此刻,三颗心脏不约而同地出现了问题,时快时慢、不规律的跳动令塞西觉得有些难受。
在水里他分明不用肺呼吸,但他仍觉得喘不过气来,明明身体的氧气充足,但他仍觉得呼吸困难。
心律不齐,呼吸困难,塞西认为自己受伤了。
受伤的原因是确认赵莘的死亡。
为什么呢?
赵莘已经死了,不可能会攻击自己。
那到底是什么攻击了他?
塞西慢慢逼近赵莘,他从自己的其中一个大脑里分出一条极为细小的触须伸进赵莘的伤口里,这是他全身最为脆弱、敏感的触须,直接和大脑相连,其敏感程度是其他触手的数万倍,在他的种族里,只有最亲近、最信任的异人之间才会采用这种交流方式。
当触须接触到赵莘的大脑皮层,还残有活性的记忆细胞向塞西供给最后的信息。
瞬间,猛烈、强大的情绪直接共感到塞西的大脑里,就像什么东西硬生生扯开他的脑袋硬塞进去,在那一刹那塞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不是那种心脏被捏爆的痛苦,而是直接从头顶灌入、由内而外的撕裂感。
塞西的触手因疼痛而蜷缩起来,触手上的吸盘一开一合,似乎在极力呼吸来缓解痛苦。
但是猛烈而又短暂的痛苦过后,塞西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大脑细胞开始活跃起来,互相传递着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生物电,于是他又伸出几条大脑触须去读取信息。
出生的时候,被哥哥抱在怀里,是安心。
一岁的时候,看到漂亮的花朵,是开心。
三岁的时候,被其他小孩欺负,是生气。
五岁的时候,摔碎心爱的杯子,是伤心。
九岁的时候,打碎父亲的幻想,是苦涩。
十五的时候,旁观哥哥的死亡,是痛苦。
二十八岁的时候,直面死亡,是恐惧,是不甘,是遗憾,是不舍,是眷恋,是悲哀,是绝望。
二十八年强烈的情绪被压缩成短短的一瞬涌入塞西的大脑,其中一个大脑当场宕机,第二个大脑随之停止运作,第三个大脑勉强维持正常。但是三颗心脏又开始心律不齐,而且比刚才的还要严重,有一颗心脏甚至停止了跳动。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他明明拥有三颗心脏,三个大脑,三个并行思维,而人只有一个大脑,但却差点撑爆他的三个大脑。
塞西难受得浑身发抖,他从来没受过这么严重的袭击,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人记忆的涌入带来陌生的情绪,他缓了好一会,才找到呼吸困难、心律不齐的原因。
死亡,对人类来说是本能的畏惧,对在意这个人的生物来说,同样如此。
原来,他不想赵莘死。
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贪恋她的气味,如果她死了,他就再也闻不到这股味道了。
或许是因为迷恋她的声音,如果她死了,他就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了。
或许都不对,赵莘明明向他求爱过,他还没回答,她就这样死了,这可不行。
对,不行。
她得活过来!
找到答案的塞西缓缓伸手,他的指甲随他控制地变长,尖锐的指甲就像锋利的手术刀,毫不费力地切开了赵莘的胸腔。
瞳孔微微变大,塞西看到胸腔中躺着的、蜷缩着的、失去活力的心脏,他又将手伸进自己的身体里,找到其中一颗心脏,这一颗心律不齐的程度比其他两颗要低,想必也健康的多,于是他按照连接赵莘心脏血管的模样将那颗心脏取了下来。
鲜红的心脏在塞西手中还在跳动,塞西这次真的感知到了受伤的实体痛感,但是那种虚拟的痛感却减轻了不少,他松了口气,将心脏送进赵莘胸腔。
心脏完美配型,强大的再生能力直接和赵莘的血管连接无缝。
对了,还需要血液。
人体的血液需要靠造血干细胞,幸好相关知识赵莘和塞西讲述过,所以他轻而易举地找到赵莘的细胞,源源不断地输入营养成分,刺激它造血。
还缺什么呢?
塞西看到赵莘残破不堪的身体,于是向她身体里任何还残有活性的细胞输入营养和能量,这个工作可不好做,特别是他还失去了一颗心脏,所以他陷入半清醒半睡眠的状态,一个大脑时刻保持清醒,一个大脑深度沉睡保留体力,一个大脑睡眠恢复能量,清醒和睡眠的大脑不断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