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貌美如花》鱼心所善

13、第13章

　　月明星稀时分，长平侯夫人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陆云踟蹰了片刻，快步走上前去：“阿爹今晚又不睡么？”

　　“唉！”长平侯夫人叹气，“说有要紧的折子要写，叫我们不必管他。”

　　汝阳王府的小郡主，不，凌荷华如今已经成了公主，她的婚期定在下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工部不可能修建出一座全新的公主府，只能在内城选择合适的府邸进行改建翻新。

　　汝阳王府所在府街的南路刚好有一座前朝时的恭郡王府。恭郡王府距离卫国公府也不过两条街的路程，东边正好是靖安侯府——未来驸马宋阙的本家。

　　思柔公主听说凌荷华要抢她看中的公主府，又是御前哭求，又是以死相逼，满宫都闹遍了。

　　趁着这股热乎劲儿，长平侯打算弹劾汝阳王府目无尊卑不敬皇家，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头，斟字酌句地写折子，满腔热情地熬通宵。

　　陆云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半个月来，长平侯三天两头就熬夜写折子，御史的差使当得如此勤恳，偏偏收效却甚微。汝阳王府非但毫发无伤，更兼有蒸蒸日上之势。

　　这不是白费力气嘛！

　　长平侯夫人叹口气：“你阿爹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要不轻言放弃，总有一日能教汝阳王吃一回苦头。”

　　在此之前，只能熬下去了。

　　陆云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书房，脸颊开始发烫，内心羞愧难言。

　　说到底，全是因他而起。

　　长平侯夫人连忙安慰：“我的儿啊，现在也如你所愿了，听娘的，别再想不开了，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你好生念书，旁的不必你操心。”

　　陆云眼底闪过一丝果决，郑重地点了点头。

　　明年五月，他定要金榜题名，一雪前耻！

　　长平侯夫人欣慰颔首，视线下移的瞬间，神色顿时僵住。

　　陆云的脖子上赫然三道血痕子，一看就是让女人给抓的。

　　长平侯夫人不由板起了面孔。

　　跟凌荷华那朵带刺的玫瑰花比起来，白珍珍就如同江南水乡里的一株紫藤萝，多愁善感，玉软花柔。与这样一位表妹朝夕相处，陆云一时没把持住，长平侯夫人不是不能理解。

　　她怨的是白珍珍。

　　陆云眼下正处在关键时刻，白珍珍不仅不帮着督促上进，还勾引他行那等风月之事，她绝不能宽宥，更何况，娘家侄女这般不检点，到头来还不是丢她的脸！

　　长平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滔滔不绝地说教起来。

　　陆云听了面红过耳，暗暗在心里怪罪白珍珍。

　　第二日上午，公主府的事体有了定论。

　　姜熙酸溜溜地抛出一句：“你要抢，他便帮你抢，对你这样上心，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凌荷华贝齿轻咬下唇：“帮忙的是首辅大人，可不是他。”

　　楚墨玉舌灿莲花，一番长篇大论将思柔公主夸得天花乱坠，说的萧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思柔被逼无奈，“主动”让出了恭郡王府。

　　姜熙嘻嘻笑了：“没有楚公子，首辅大人怎会帮忙，说不定就是为了你，楚公子才去求了他父亲。”

　　凌荷华脸上一红，抬手轻轻推了姜熙一把：“他是为了他自己，除了我以外，这世上没人愿意嫁给他。”

　　“我愿意啊。”姜熙随口道。

　　如擂鼓般，凌荷华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他克妻你也愿意？”

　　姜熙倒是无所谓，真心相爱岂会在意这些。

　　“如果他愿意为了我连性命都不要，我当然愿意。”

　　凌荷华狐疑地看向姜熙。

　　还记得，她和姜熙关系密切的契机始于一场偶遇。

　　阳春三月，风和日暖，透过重重叠叠的花树，姜熙躲在暗处偷看美男子，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布满了少女的娇妩与羞涩。

　　而那位美男子，正是楚少容。

　　凌荷华捏着茶盏，通身都有些不自在了：“我再说一遍，他才不是为了我。”

　　姜熙一听奇怪起来：“既不是为了你，你干嘛非要嫁给他？”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世间若有男子肯拿生命来爱她，姜熙甘愿以生命去回报，但抛却这个前提的话，她不肯。

　　凌荷华睨了姜熙一眼，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姜熙噗呲一声笑出来，伸手碰了碰凌荷华的小脸儿，一片灼烫，仿佛刚煮沸的茶汤。

　　“小荷花，咱俩谁跟谁啊，在我跟前还不肯说实话？别忘了，两年前的春天，你不是与他表白了么？”

　　凌荷华翻了个白眼：“是三年前。”

　　姜熙哈哈笑：“记得这么清楚啊。”

　　若不在意，何必铭记。

　　凌荷华登时又羞又恼，表情看起来格外生动，嫣红的嘴唇抿了抿：“你也一样。”

　　三年前，十七岁的楚少容出落得既漂亮又脱俗，一个眼神就能叫小姑娘家神魂颠倒。彼时，爱慕他的千金闺秀不知凡几，凌荷华便也对楚少容上了心。

　　在没跟姜熙好上之前，凌荷华还是个端庄娴雅的正经姑娘，她不敢上前搭话，只是偷偷地瞧他。

　　瞧着瞧着，瞧见了姜熙。

　　面对情敌，凌荷华怎能给她好脸色，隔空送了姜熙一记眼刀子，吓得姜熙飞也似地逃走了。

　　凌荷华顿觉得意，却不曾想，姜熙拎着裙子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背后，抬起一脚狠踹在她屁股上，害她在楚少容跟前摔了个狗啃泥。

　　事后，凌荷华回头找姜熙算帐。

　　姜熙不以为然地嘿笑了一声：“要不咱们打个赌，就赌咱们两人之间楚公子到底看中了谁！”

　　凌荷华哪肯让姜熙看扁，一口应承了下来。

　　隔天，她打听到楚少容要去寺庙上香的消息后，将自己妆扮得花枝招展去见他，鼓足勇气，扔给他一只绣了合欢莲花的鸡心荷包。

　　楚少容嫌弃地捏了荷包在手里，声音平缓从容，还透着丝丝不悦：“这不是女子该做的事。”

　　身为女子该如何？

　　矜持守礼，娴淑自重，贞静委婉，温良顺从。

　　凌荷华想过会被他拒绝，却没想过会被他如此羞辱，胸腔中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当即抓了荷包过来，提起裙子就跑。回去的马车上，她没出息地哭了一场，少女心思也随着眼泪一流而尽。

　　过了没两日，姜熙也去向楚少容表白，落得个“心有所属”的回应。

　　凌荷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假惺惺地安慰了姜熙一番，还请她去酒馆喝酒。喝醉以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楚少容骂了个狗血淋头。

　　也是自此开始，凌荷华与姜熙日渐亲近起来，最终玩成了一对好姐妹。

　　如今楚少容即将成为自己夫君，凌荷华并不希望好姐妹跟未来夫君扯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她眸中闪过一丝探究，姜熙只当没看见，笑嘻嘻地道：“那么久的事情，我早已经不记得了。回头跟官家商量商量，我也尽快嫁出去，到时候上公主府找你玩，你别重色轻友啊。”

　　嫁作人妇哪有当姑娘舒服自在，可宫城如同一座漂亮的金丝囚笼，姜熙宁愿早些出嫁，也不想继续住在里头空熬年华。

　　凌荷华的嘴角一点一点弯了起来：“阿熙，我大哥在相思园包了两层雅间儿请人听戏，你今日就不要回宫了，跟我一起去凑凑热闹。”

　　姜熙一边嗑着南瓜子儿，一边笑说：“你赶我走我也不走，皇后娘娘这次给我放了长假，我可以一直待到你出嫁的那一天。”

　　孟皇后也不是体谅她们姐妹情深，纯粹是近日被思柔闹的头疼，姜熙又一向与思柔不和，孟皇后为了少些麻烦，这才允了姜熙所求。

　　想到思柔抓狂的模样，凌荷华心里真是畅快极了，乐呵呵地道：“那敢情好，大哥给了我两坛子琼花露，我们晚上喝两杯。”

　　姜熙顺着点了点头：“哟，我一来，又有的喝又有的玩，这可真巧了。”

　　凌荷华轻哼：“沾了我的光。”

　　姜熙才不会让她得意：“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是沾了凌大哥的光。”

　　高悬在空中的太阳腼腆地躲进白云深处，好似风华正茂的少女陡然遇见了外男，想看又不敢看，想走又舍不得，于是躲在屏风后头，含蓄地窥视人间。

　　马车平缓驶出巷口，御街的喧嚣愈来愈远。

　　凌荷华撩开车帘子：“我要吃糖葫芦。”

　　阿九二话不说，骑着马就去找卖糖葫芦的小贩。

　　凌荷华转过头，正想跟姜熙说点什么，却见她双眸圆瞪，面露惊讶之色。

　　马车停在红袖胡同。

　　这儿的地理位置可谓绝佳，南有章台街，北有马球场，东邻相思园，西挨三鲜楼。为方便吃喝玩乐，不少官宦人家在胡同里另置了宅子，时间一久，这儿慢慢转变成了外室聚集之地，饶是姜熙长在深宫，也听说过红袖胡同的鼎鼎大名。

　　望着谢知舟径直走进胡同，凌荷华的目光冰冷到了极致，当即跳下马车，提着马鞭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