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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尘旧事 ...

  •   晚间,月已高高挂起。

      萧祁暴躁的敲敲轿门道:“再晃就给我跪着抬回去!”

      众轿夫深吸一口冷气,把脑袋都提在裤腰带上了。

      再次往前走,轿撵已经安稳下来。

      宋夕元轻轻问道:“哥,是不是我太重了?”

      萧祈白眼,道:“你就算是吃两头猪他们也抬得动。”

      到宫门口的时候,宋夕元看见萧祈让双儿偷偷塞给了轿夫几两银子,喊他们去吃酒,顺便再差人给他换辆大的轿撵。萧祈站在一群人中,如喜撑着伞,只见他垫起脚使劲把手抬高。宋夕元噗嗤一声,慢慢走过去把自己的伞撑到了萧祈头顶。

      黑云下两人一伞,一青一黑,在这寂静的石道上,相视而笑。

      萧祈很愧疚,他望着伞下的宋夕元,杳霭流玉,已从当年的孩童到少年。那年的大火,差点带走他,他不在他身边,而他独自面对的是熊熊大火,不知道他当时有多慌张多害怕。

      他抬手摸摸宋夕元的头道:“阿元,你长高了。”

      宋夕元露出微笑,转动手中纸伞,雨滴溅到萧祈脸上。一旁的众人面露难色紧张起来,都往身后退了退。以为萧祈要发火时突然听见他笑出了声,一把将宋夕元扛到肩上打屁股。众人更呆了,第一次见萧祈笑,第一次见他笑的如此开心。都低头不敢看他,双儿和如喜转过身赶紧打发轿夫走。

      萧祈拍着他的屁股笑道:“还是这样调皮,看我不打你屁股。”

      宋夕元觉得他哥的力气十分大,把他单手抗在肩上还一手打他屁股,极其幼稚。

      “哥!你放我下来!我错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闹你了,你快放我下来吧。”他说着这话,手中捏着纸伞,环着他哥的脖颈,故意朝他哥脸上蹭去雨水。

      “我要是放你下来,你还得踩水溅我一身,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子心里在想什么。”

      “还是太子哥哥最懂我.你且放我下来,我真不闹了。”

      萧祈放下他,宋夕元一把又搂住了他哥的脖颈,把脸埋在肩头。

      “哥,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啊。”

      萧祈心疼的抱住他,想着若是母亲还在就好了。

      这么多年他独自在外,心里觉得亏欠他的实在太多,他又紧紧将宋夕元抱紧在怀中。

      “哥哥也很想阿元。”

      月落星沈,云迷雾锁。二里红石榴街外水流声急促,好似又要下一场暴雨。

      萧祈差人来说,临江舍已修缮完毕,所有王公贵族年满十五者都必须要去听学。

      宋夕元喝完一碗参汤,双儿叩首。他监督宋夕元喝汤已经十几日有余,见小王爷面色比刚来之前红润不少,想着这个汤确实有点作用,他也好跟萧祈交待,心满意足的招呼随从回宫。

      王府很大,府中有好几处水景。水上建了两座望风亭,宋夕元觉着“望风”二字不好,见亭子边都是莲花,还有芦苇。便提笔取了“枯荷”二字。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萧祈往他府里塞了好多家仆,贴身伺候的就拨了如喜去,他本想再让双儿和离心也去,但宋夕元嫌人多太吵闹,又将人划了大半回去。双儿不说,且让离心也来。他那个大嗓门不得天天震得他耳朵疼。

      如喜伺候他洗漱穿衣后,让人套了马车准备入宫。

      刚走没几步,马车上的灯笼晃呀晃呀的响。如喜问道:“小王爷,你这灯笼上挂的是什么啊,声音清脆十分悦耳。”

      宋夕元道:“红玉髓。”

      “玉…玉髓?”他心道小王爷真是有钱,连个灯笼都挂着个玉髓。

      “喜欢送你。”

      “啊…不…不。奴才就是瞧着好看。”

      玉髓相撞,声音其实很轻。但二里红石榴街人很少,天方亮,早市的人才刚出来。

      如喜看着宋夕元生的好模样,跟萧祈完全不相同。萧祈很霸道,每每又很凶,暴躁起来就开始拉着个脸不说话。眼神凶戾,谁都不敢惹他。宋夕元眼神温和的多,不过还是带着些生人勿近的冷清感。他说话声音也很清薄,没有那种浑厚重力感。每说一字都像在挠心挠肝,抓的你就只想听他讲话。

      雷声千落,溪流声更加急促。急风骤雨,车轮碾轧石路,水渍声响起。前方路口也拐来一辆马车,帘外雨潺潺。宋夕元翻开一本字帖,问道:“前方是何人?”

      如喜道:“白灯贞字,是国公府的二公子。”

      宋夕元又翻一页,眼睫毛上雾气噙满。

      如喜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道:“哦!对了!国公府也在二里红石榴街,与咱们王府仅一坊之隔。不过二公子平日里不太出门,很少见到他也是正常的。如今有陛下旨意,王公贵族大夫家的都要前去听学的。”

      宋夕元再翻一页,手指落在书中画上,若有所思。如喜不敢上前乱瞧,他不识字,却认得宋夕元手中书画竟是倒着拿的。

      辰时,上完早朝的孟迁身着朝服,中年发福,但不邋遢。衣着整洁,已经在临江舍中。进去便见到宋夕元坐在后排托着腮,手中翻着字帖。他正前方是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正襟危坐,霁月清风。他识得此人,对他早有耳闻,萧帝曾说他“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文章见解很是出彩,毕竟之前受教于号称明月仙居的陶阁老。

      孟迁微微抬眉,掠过面前的众家公子。确实独他气质高雅,看起来是个好苗子。再看向宋夕元,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算不得高雅,顶多是贵气。脸上就写了两字,尊贵。

      孟迁并不以相取人,单凭相貌,谁人可比宋夕元。孟迁更看重品性,他心道宋夕元这幅皮囊真是迷惑了多少人的双眼,其实他根本就是一个花钱大手大脚,走到哪儿都是散到那儿的散财童子。

      又爱看些乱七八糟的字帖和书,在荆州堆了七八间厢房。不过他到是写的一手好字,心善纯良,有时候也挺心疼他的。

      孟迁清清嗓子,道:“我是翰林院的侍讲,孟迁,字思迁。今后你们便跟我听学。虽然你们都是王孙贵族世家子弟,但是只要在学上,你们都是我的学生。堂上有堂上的规矩,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在堂上我有几点同你们讲。”

      他在堂上正前方坐下,摊开一卷书道:“其一,堂上不可大声喧哗,不可早退,不可迟到,不可瞌睡,不可带物件把玩,不可私下悄悄传话,不可……”

      宋夕元合上字帖,听他唠叨。心想,好似又回到了荆州府里他听孟迁讲学的时候,这些他都能背下来了。

      再望去,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他再看前面坐着的人,宽阔的背上披着长发,发梢垂在坐垫上。只用了一根玉簪束了发,发带上应该是绣的云纹,与自己腰上的玉佩一样。窗外雨停了,一抹阳光透进来。照在他的侧脸上,耳垂在金光中透亮,有些微红。宋夕元捏了捏手中的字帖,有种想伸手上去摸他耳垂的冲动,不自觉地把字帖扣了个洞。

      那人仿佛觉察到身后焦灼的目光,也不自觉的动了动。

      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就先讲到这儿,既定下规矩,望诸位遵守。我离京许久,不太识得各位名字。且一一介绍一下自己,说说自己的喜好,读什么书,学的什么字。”

      一学生听见后便起身激动到:“先生!我知道您!清风先生,两袖清风!我读过先生许多论书,还有您的诗词。坊间好多流传,最喜欢您那句:“梦中魂牵巫山外,山河人间赴晚舟”!”

      “还有还有!您的字帖我也收藏了好多!”

      “……”

      孟迁见他十分激动,急忙按住他道:“知你心意,且不可大声吆喝!”堂下哄笑,那学生停下,行礼道:“学生季涣,字淑澜。仰慕先生已久。今日得一见,内心十分激动。”

      季淑澜,御史大夫家的大公子。爱好孟迁,喜好孟迁,志向孟迁,说白了就是孟迁到粉头子。听闻了孟迁当年在宫中两日雪中跪和那一番壮志豪言,寻了许多他的书来看,便一发不可收拾,他立誓要做第二个两袖清风。

      孟迁负手,季淑澜平静下来,他身边一男子悄悄道:“季兄!我真佩服你,勇气可嘉。我看再过不久,先生就收你为大弟子了!”

      季淑澜摆摆手道:“我还不行的,我资质平庸,我且先跟先生学一学。”

      此间,又有一人说道:“学生顾…顾清明,父亲是中书侍郎,平日里喜欢…喜欢看《四书五经》也看《杂学》。”他说话声音很小,支支吾吾有些害羞。两眼泪汪汪,边说边抠手,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宋夕元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脸上稚气未脱,同小时候变化不大。

      孟迁脸色缓和,温和的问道:“哦!你是中书家的公子啊。可有取字?”

      顾清明脸上通红,冷风忽的吹进来,掀起了他桌上的纸,临江舍外有晚开的桂花树,花香揉碎在风中吹了进来。只见他身后一男子握住了他背在身后的手,小声温柔的说道:“没关系,不要怕,你说吧。”

      顾清明蹭的脸更红了,不由得微微颤抖,道:“小雪。”

      孟迁颔首,见他很紧张,安慰道:“明月照积雪,小雪,是节气吧?你的字很好,不用紧张。”

      顾清明回道:“谢过先生。”他挣开手,坐好。不看身后一眼,这堂课结束都没往身后探一眼。

      身后男子长得很十分俊朗,笑容似街上的赖皮狗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前尘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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