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0 ...
-
在程姣心中，少商一直都不是恋爱大过天的人，因为她更注重自己的感受。人嘛，最爱自己很正常，所以少商选择楼垚很正常跟霍不疑退婚也很正常。待到程承和三叔母桑氏都回来准备参加程姎的定亲宴时，退婚的圣旨也下来。程家接旨之后，一向老实温和的程姎突然反口说不嫁了，程氏父子都开始轮流劝说，程姎仍旧沉默，急得一向温吞吞的程承对自己的女儿发了脾气。
“你怎么能这样！”程家书庐中，程承气得满脸通红。“你大伯母为了这门婚事费了多少心血你难道不知道吗？谢家家世好不说，谢贤侄还官拜太史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你你...”
“因为我不配！”
程姎看着自己的父亲，泪水从眼眶奔涌。“阿父，我能有这么好的婚事，是因为大伯父和大伯母在外十几年出生入死奋勇杀敌，程家的富贵都是大伯父大伯母挣来的。我从小在舅父舅母怀中娇养，可嫋嫋呢，一出生就在阿母手中备受冷眼苛待，养得粗鄙无文。刚到都城我还未有感觉，如今外面闲言碎语我才清楚阿母的行径是多么的可恶！”
说道此处，程姎握紧了拳头，脸上都是愤怒。
“十年中大伯母数次派人来接回嫋嫋，都被阿母使计挡了回去。我听姣姣说过，在外镇守的将领多是互相结亲的，若是伯母能将嫋嫋带回去，她也能像万家的萋萋阿姊一样找到合心满意的郎婿，就没什么姓楼的姓霍的什么事了！她也不会...凭什么作恶的人老了能善终！我听大伯父说，因我要定亲阿父便想把阿母接回来？”
“是有此事...”
“我不同意！”程姎立起身子。“只要我在程家一日，她就别想回来！”
“胡闹！难道你不嫁人了吗？”
“只要嫋嫋未找到心仪的人家，我便一日不嫁！”
程承看着气势斐然的女儿，呆呆坐了回去。他既骄傲女儿已经长大，能当家做主，又自卑自己的若软和无能为力，只余叹气。待到父女二人走之后，书庐最里面的书架后，又走出来两个人，正式程姣和许久不见的阿妙。
阿妙看了看书庐外远去的背影，才道：“小女公子，您真的打算这样做？”
“为何不可，外面都传些什么，想必你一路来都城也都听到了吧？”程姣十分清楚时下人是什么尿性，少商之前名声就不怎么好，如今和霍不疑退婚，那些恨她也恨霍不疑的人，必定使劲祸害她的名声。
“少商的声音，你学得怎么样了？”
“小女公子放心，奴婢有九成把握。不过您要带女公子走，是不是...”
“放心，我会跟阿母说的。”程姣轻飘飘看了阿妙一眼，后者头皮发麻。
“小女公子，阿妙绝对没有去给女君通风报信，自从小女公子救下阿妙的性命，阿妙就是小女公子的人了。”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这事早晚要让阿母知道的。”程姣说着敛下眼，神情中流露出一丝烦躁。
少商虽然养回了神志，但仍旧很是虚弱，萧夫人经常守在她床边，母女二人不说什么一坐就是一天。萧夫人已不年轻，早年经常生下孩子就上战场，如今熬上一两天，脸色就变得蜡黄。程府中的药味越发浓郁时，霍不疑上了门。
程始在萧夫人面前难得强硬了一次，按着萧夫人的肩膀不让她下床，自己出门去见了霍不疑。程姣看着床上的萧夫人，心中觉得可悲又可笑，在粗粒军营中白皙丰盈的中年美夫如今蜡黄憔悴，她似乎才发现她失去的是什么。
“阿母，您一向都是算无遗策，战场上是，对葛氏的事情也是。那您有算到过今天吗？”
听了程姣的话，萧夫人觉得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十五年前奔赴前线的那一日，弱小伶仃的婴儿被葛氏抱在怀中熟睡，仿佛那就是葛氏的骨肉，她抱着襁褓中的幼子狠心走出门，突然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仿佛想挽回自己的母亲。
程始心有不忍，频频回头,甚至想冲回去将女儿一把抱走算了，反正程母葛氏也追不上一一可是自己冷静的制止了丈夫，大军开拔在即，不可旁生枝节...她仿佛又看见了十年前那一日，她们夫妻奉命追击四处逃散的戾帝大军，兵贵神速一路疾驰，之后才发现马车后车的门板断裂，小女儿和她的傅母不知所踪。程始急得不行，当下就要派兵寻人，可军令如山，是她冷静的拉走程始，决定击败敌军之后才去寻女儿。待找到人时，她的小女儿不哭不闹，冷静的用农具刨坑准备埋葬她的傅母。
一行热泪流下，萧夫人忽然挣扎起来，失态的哭出声:“姣姣，你怪我，你和少商都怪我对不对！”她觉得自己要失去女儿们了，要永远的失去她们了。不过，也许她十年前就已经失去她了，只是如今才发觉而已。十五年前，她为何要那么冷静理智，为何要坚定的维持自己的好名声！她应该像凶悍的母狮子一样，狠狠撕咬开那些抢走她孩子之人的咽喉，或者应该像村口的泼妇一般，拖着葛氏的头发绕府走一圈，谁敢说个不字她就打的那人不剩一颗牙齿！
萧夫人看着程姣，剧烈的喘气，后者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程姣眼带怜悯：萧夫人又两个女儿，一个在十年前死在战乱中，一个与她彻底离了心。
“阿母，我想带少商离开，希望您准许。”听到这句话，萧夫人气血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
“阿母，如今您若是不想少商彻底成了长秋宫那位的女儿，就请准许我的要求。少商对皇后如何，您是清楚的，如今外面风言风语不说，程家挡不住霍不疑的，只有皇后能做到，您想少商完全倒向皇后吗？”
萧夫人还未完全冷静，但她清楚小女儿说的是事实。
“你的办法，就是带走少商？”
“霍不疑现在炙手可热，提到他旁人就会想起少商。现在带少商离开，待事情冷一冷，对我们有好处。”
“你怎么又能保证，世人会淡忘这件事。”
“春农耕夏练兵秋收麦谷，到了冬日正是出兵的好时机。寿春有变，圣上不日就会派兵攻打，若是等霍不疑平定了寿春叛乱，皇帝问他要什么赏赐，那时候阿父阿母要如何？再一次抗旨？况且少商受了委屈，您就不想为她报仇？”
“如果不离开，少商真的会去长秋宫，伺候皇后？”
“在少商心中，对她好又没抛弃过她的只剩下皇后了。少商和皇后可以说都被霍不疑背叛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们是同病相怜。”
程姣自嘲地笑笑：“我之前自负，觉得皇后是为了让霍不疑给太子卖命才对少商好，其实不然。她们俩个在某种程度上，命运何其相似，最开始都是迫于形势，跟自己不愿意的人在一起...皇后娘娘的脾性，其实和少商很像。”
萧夫人想起端庄温柔的皇后，满脸疑惑。“哪里像了？”
“皇后娘娘对少商另眼相待，我觉得是因为出身。皇后原是宣氏嫡长女公子，可后来宣太公身死，后来生活在乾安王府，她得忍让一众外姊妹，嫁了圣上，她又对越妃娘娘有愧，还得接着忍让。还因为娘家孤弱，她更需要做出一副母仪天下深明大义的圣贤模样来。不论什么事，她心里再不痛快也要装的若无其事,还要抢在圣上解释之前‘理解’他的举措一一皇后年幼在舅舅手下讨生活，少商在叔母手中挣扎度日；嫁了圣上，皇后需要端庄持重，和霍不疑订婚，少商要收敛性子，进宫聆训，她们怎生不像。”
萧夫人思虑一瞬就下了决定：“带上府兵和武婢，跟着你三叔母一起走，对外就说是你要去白鹿山求教。”
看着萧夫人眼里的坚定，程姣笑了笑。在她看来，皇后和萧夫人都不算是好母亲，但若要选，她会毫不犹豫选择萧夫人。第一她不想萧夫人失去两个女儿，第二，三皇子明显是想继承大统的，可紧要关头他也堂堂正正的为霍不疑出头，太子之前不出头，那之后也别怪果子被旁人摘去了。
...
傍晚，程姣屏退所有下人，同锦瑟说了不日就会离开都城的消息，让她抓紧收拾路上会用到的东西，同时不能声张。见锦瑟欲言又止，程姣询问。
“怎么这幅表情，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女公子，我们这一去要到何时回来？”
“都城中若无大事，待到谣言平息，怎么也得个两三年吧。放心，我跟阿母要足了银钱和护卫，不会吃苦的。”
“女公子，那袁公子那里，您不去说一声吗？”
程姣一愣，显然从未想过要告诉其他人她要离开都城这件事。锦瑟跪在地上，满眼忧虑地看着她的女公子。
“女公子，您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程姣不明所以。
“您冷静、理智、有谋略、有魄力，有着与寻常官宦贵女截然不同的魅力，可是...您太理智了。您从未对哪位公子脸红心跳，或许您觉得不醉心于男女情爱这很好，可是...特立独行会吃苦头的，这世道就是强迫女子要嫁人，顺从夫君的呀。”
见程姣不说话，锦瑟深深扣头：“奴婢知道您不想嫁人，可女君和家主不会答应的，更何况您贵为县君，若您迟迟不嫁圣上也会插手您的婚事的。袁公子待您如何奴婢是看在眼里的，就算女公子一直不将袁公子放在心上，将来他也不会薄待您另纳贵妾的！女公子，您若是错过袁公子，可就...奴婢斗胆，请您三思啊！”
程姣苦笑...她装得根本不够好，同为女子，锦瑟一眼就看穿了她。一向谨慎话少的人都要她珍惜袁慎，她表现得那么冷静吗？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喜欢袁慎的，谦谦君子谁人不喜，况且袁慎为人并不迂腐古板。只是，这喜欢肯定没有她的感受重要。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