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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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出前院，一个仆人匆匆跑到梁无忌耳边说了几句，梁无忌就告辞大步去前厅迎客。袁慎和程姣刚走进内院，一阵哭喊声就传来。
“阿母，阿母！”幼童的哭喊声如尖针一样刺耳，婢女无动于衷，将两个孩子抱走。一个面目狰狞的老妇人用力将年轻美貌的妇人踩在地上。
“你这毒妇，可是你与太子私会一事，被尚儿得知，太子被遮掩此事，伙同你这毒妇一起，杀害了我的尚儿！”这老妇人就是梁尚的母亲，地上被她踩着的女人就是曲泠君。梁母的声音十分尖锐，看着曲泠君的眼里满是怒意，恨不得生啖其肉。
“此事与太子无关，我与太子合乎礼数，从未做对不起夫君之事！”
“此事关乎我们梁家脸面，唯有送你去见我儿才能平息我心中的仇恨！梁无忌那竖子，刚好被十一郎给耽搁住了，老身现在就要打死你，替我儿报仇！给我打！”
程姣快步上前想要阻止，少商已经拦下了举着棍棒要打的武婢。
“梁夫人，此案尚未查明，您滥用私刑，恐怕不妥。”
“你是何人，为何管梁家的事？”
“我是皇后身边服侍的程少商，与凌将军一起前来查明真相。”
“我们梁家乃是百年世家，圣上见了也要给三分薄面。曲泠君杀我儿子，证据确凿，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今怕是皇后想护太子，特来命你来阻止我。她的儿子是儿子，我的儿子就不是儿子吗？没有天理，你要阻拦我处置曲泠君，我就去告御状！我要去滚铁钉，我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陛下和皇后是如何包庇太子的，欺辱我们梁家百年世家的！”
“住手！”见少商支撑不住，程姣忙跑过去。“梁夫人，您的儿子死了，我理解您的悲痛也您不管另一个儿子的死活了吗？”
“你，你又是何人？”程姣不回答梁夫人的问题，挡住少商。
“梁夫人，你若真的去告御状滚铁钉，太子会如何我不敢保证。可是您儿子梁瑕的前程，梁家所有子弟的仕途可就全毁在您手里了，您觉得没了梁家的家主之位又没了前程，您的儿子，会不会恨您？”
“你...你就是想吓唬老身而已，老身不怕！我要让天下的人为我评评理！”
“谁要评理，便找我来评理。”方才消失的袁慎带了一位夫人过来。那夫人身穿素衣夫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容貌甚美，就是神情落寞，带着一股衰苦之气，仿佛对这世上什么事都不甚在乎。头上绾着一支剔透的白玉簪，耳畔两粒白玉坠子。程姣心想，这人想必就是袁慎的母亲梁氏。她带着几个奴婢架势十足的走了过来，看到程姣时多看了她几眼，随后又漫不经心的对着梁夫人道。
“若是官事，就交由廷尉府由善见负责。如若是家事，既然梁大人不在，就由我这个梁家嫡女来定夺。”
“你个出嫁女，凭什么指手画脚的！”
“凭我还是梁家嫡女的时候，你不过是我阿父身边的一个填房婢女。”袁夫人一开口就揭了梁夫人的老底，梁夫人脸色就如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的难看。
“来人，请老夫人入内堂。既然说是家事，那就叫上家中族老，按照家中的规矩，审上一审。没等梁夫人说话，袁夫人身边的武婢直接架着她拖去了内堂。
少商扶起地上的曲泠君，见袁夫人打量她，同程姣一起行礼。
“见过袁夫人。”
袁夫人微微点头，随后看向程姣：“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姓程，单名姣。”
袁夫人没说话，转身就进了内堂。
“姣姣，你怎么在这里？”少商不住的在袁慎和程姣之间来回打量。
“听说袁侍郎负责梁家的案子，我找他有事，便寻到这里来了。”少商听后，一脸的‘果然你俩有事情‘。见内堂的已经开始议事，少商忙脱履也跟了进去。少商是皇后派来的，自然可以进堂听上一听，程姣知道她却听不得，便独自等在外面。她在廊下不过刚站了会，袁慎就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你不在里面听着？”
“有家母在，定能让那梁老夫人不再闹腾。你口渴了吧，我带你去用着茶食。”
于是在梁府上上下下都一派严肃气氛时，袁慎带着程姣去了前厅，还顺手使唤一个路过的梁家子弟去厨房传话要点心。那梁家弟子不过十几岁，见了袁慎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任由着他使唤。
等在厅内坐好，茶点也由婢女端了上来。盛情难却，程姣选个糯米的糕点，小口小口的吃起来。见程姣吃糯米糕十分香甜的样子，袁慎也拿了一块。一小块糕吃完，程姣才发现袁慎一直都盯着她看。偷看被发现，袁慎也不惧，反倒冲她笑了笑。
“袁侍郎，这梁家一片愁云惨雾的，你这么笑，合适吗？别回头被人套了麻袋。”
“今日之前，梁家的事确实棘手，不过有了你手中的人证，自然能证明太子的清白。凶手是谁，对于梁家来说已经不是很重要了。”重要的是梁家保住了前途和名声。
“确实，太子殿下与曲氏私会是行事不周，可圣上深知太子人品，也知他不会杀人。若是因为梁家的缘故，让太子陷入这泼天的污水中，圣上会怎么想梁家？不过如今梁大人应该已经跟凌将军说清楚了，只要把凶手交出去，一切都好说。”
“你就不好奇，凶手是谁，又因何杀害梁尚？”
“我阿母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大宅院的一些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梁老夫人看似是爱子心切，才要处置曲泠君，其实她急于给曲泠君按罪名，不过是希望家主之位，不要落在梁尚之子的头上。城中早有传闻，说梁尚曲泠君不合，可她迟迟不绝婚，是为了她的两个孩子。玉蝉乃是太子的贴身之物，能拿到的只能是太子妃，她偷太子的贴身之物，是想做实太子和曲泠君有奸情...一桩桩一件件合在一起，让这个案子扑朔迷离，却漏了一个梁尚死了，最大的受益人。”
“你是说...小舅父？”
“我没看到案发的现场，自是没有证据。不过如今太子都被说成了有嫌疑，那他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吧？谋臣子妻自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可若处置得当，给足夫家好处，再用另外一个丑闻掩盖，时过境迁又有几个还在乎在记得，那太子又何必杀人？”
“你比我想象中更要有城府。”
“生厌了？”程姣放下手中茶盏，定定看着袁慎。
不同于少商，她的眸色不是黑色，反而是浅茶色。阳光透过窗棱照进她的眼中，袁慎看着对面的女孩，觉得她的眼睛像极了雪峰上的湖泊。在明净的夜晚，湖面水平如镜，连星星的倒影也不会有丝毫的颤动，一切清澈而透明。
袁慎意识到，刘媪只是一个试探，她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交给他也只是想看他的态度。他觉得，程家的两姊妹其实都是自卫意识过胜的人，逢事坏处想，遇人先当贼。程少商从小被叔母苛待，像个刺猬竖起浑身的刺他可以理解。那程姣呢？她从小在恩爱的父母身边长大，性格按理说会天真一些，为何这般的多思多想？
“我没有对你生厌，我也不觉得有城府事坏事。我只是…”
【想让你偶尔，也依靠我一些。不要一个人去算计一切，不要一个人去承担一切。】
“五公主的事，谢谢你。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袁公子不好了！”方才被袁慎使唤的小公子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那位跟凌将军一起来的程娘子，在书房失踪了。”
“人怎么会失踪呢？”小公子不知道如何回答程姣，下意识的看向袁慎，发觉曾任过梁家西席的袁大公子竟然吃了糯米糕时，脑子直接乱成了浆糊。
“我...我也不清楚！”
“别急，我这就带你去书房。”等袁慎和程姣一同离开。梁家小公子看了看袁慎案上的那半块糯米糕，眼神发飘。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袁大公子不是最讨厌吃糯米糕，连糯米的气味都讨厌的吗？”因为袁慎连端午节的粽子都不吃，所以小公子是印象深刻。
等程姣和袁慎赶到小湖中央的书房时，凌不疑已经带着黑甲卫把书房团团围住。
“少主公，已经将书房搜遍了就是不见程娘子的踪影。”梁邱起回禀道。
“墙呢，四周墙壁可有检查！说不定那书房建了密室。”
见问话的人是程姣，梁邱起认真回答：“书房所有的墙壁也已经检查过，没发现密室。”
凌不疑脸色铁青，思虑了一会儿就对黑甲卫下了命令：“动手，把这间屋子给我拆了！”
“凌不疑，你疯了吗？”
“不可拆啊，我们梁家百年家宅，怎么可以……”
见周围一群梁家的老头喊着不可拆，程姣眉毛一拧，转头喊道：“是凌大人新妇的命重要还是这屋子重要，难道这屋子是梁家的祠堂不成！”
凌不疑看向那说话的老者：“就算是梁家的祠堂，为了吾妇的姓名，凌某也敢拆，动手！”
黑甲卫拿着刀剑，还有人找来了锤子的斧头，对着书房的墙壁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锤击。不一会，梁瑕用刀抵着少商的脖子，从里面走了出来，高声喊道：“人在我这，你们别过来！”
此时书房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最里面是凌不疑的黑甲卫，第二层是梁家的府兵最外层是家丁。见到了少商，凌不疑大步踏上连接书房的小桥，程姣也想跟上去，结果刚抬脚就被袁慎拉住。
“刀剑无眼，你过去也帮不上忙。”
“可…”
“听我的，凌不疑定有法子救你阿姊。”袁慎不由分说，拽着程姣的手腕将她拉出黑甲卫的包围圈。
梁瑕见了凌不疑，面上都是惊恐：“都往后退，不然我杀了她！退呀！”
“梁三公子，你把人放了，其它都好说！”凌不疑面色苍白，眼中都是焦急。
“放了她我还有活路吗？你莫不是以为我蠢！”
凌不疑咬了咬牙随后一抬手，两名黑甲卫就将梁尚的母亲压上前。
“你将人放了，我也不为难汝母！”
见凌不疑拿一个老妇人做威胁，梁无忌出言反对。他身后的梁家族老也跟炸了锅的鸡群一样纷纷出声抗议。
“凌将军，你何必为难一个妇道人家，她毕竟是梁家妇人，我们梁家可是百年氏族...”
听这些老顽固你一言我一语的，程姣觉得她的血压都高了。
“百年氏族？你们梁家的人杀自己的家主，梁家的妇人乱用私刑打杀梁家的新妇。现在凶手就在眼前，你们不想办法拿人，还好意思说什么百年氏族！”
“你！你这小娘子，这是我们梁家的事，你怎么敢血口喷人，说凶手是我们梁家人！你...”
“三叔公您可别说了，若这皇后派来的这位小娘子是什么闪失，那就是藐视皇恩，梁家的百年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到凶手，少商忙对凌不疑道：“子晟，我在密室里看到行凶的血衣，他就是凶手。”
见少商当众说出他的罪行，梁瑕情绪激动，匕首在少商的脖子上压出了道血痕。证据确凿，梁无忌和梁家的耆老脸上又羞又愧。
“你别动！梁三公子，如今已经人赃并获。你逃不掉的，你若放人，我便不为难汝母。”
梁遐已知罪责难逃，索性豁了出去，大吼道:“ 我不降，我死也要找个垫背的！你要杀这老媪就杀好了，我绝不动容！”
梁遐这一喊，梁氏族人俱是颜面无光，暗叹怎么生出此等不忠不孝的祸胎孽障来!
凌不疑神情冷漠，利索扯过梁媪道:“好啊，那我先折了这老妇一条手臂，看看梁公子动不动容!”
此言一出，人人吃惊，拿一个老妇人威胁是一回事，真的是动手是另一回事。梁遐虽适才口出狂言，但看见亲娘的手臂被凌不疑扯在手中作势要拗断，也不免心神动摇。凌不疑用力捏紧了手中的腕骨，梁媪应声惨叫，梁瑕一惊，手中的刀微微离开了少商的脖颈。
就在此时，凌不疑左手不知何时在手指间捏了柄薄如柳叶的飞刀，迅速射了出去，直接刺中了梁瑕的右手手腕。
匕首掉落在地，少商刚跑出两步就被飞奔过来的凌不疑紧紧抱在怀里。梁瑕刚要追，就被两发羽箭射.中了膝盖，跪在地上痛呼哀嚎。程姣刚想去看看少商，就见她和凌不疑说什么死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再看凌不疑一眼，哄得发怒的凌不疑收敛了怒容，轻声细语的说是自己的不是，不应该吼少商云云。程姣见状，止了脚步满脸复杂。
“你不是很担心程四娘子吗，怎么不去看看她？”出了这么大的事，袁慎脸上没了笑容，但样子却一点都不紧张。
“我又不傻，现在去定是遭人嫌弃的。”
这边的小情侣你侬我侬，那边的梁媪抱着受伤的梁瑕一声声的哀嚎，画风各异又互不干扰。适才她趁着少商脱困时的混乱，爬到了梁暇的身边，现在摸着他的伤口，声声哭喊着‘我的儿，你怎么样了，你怎么鬼迷了心窍了啊’。
梁暇面色胀红，看着梁媪愤愤道：“阿母，你就别在这里假惺惺了！大兄是养子，被阿父举荐为州牧，你说要让我当上家主，可阿父却给了次兄，你却丝毫没有为我分辨！次兄他资质平平，他就是个废物，可你和大兄还是全族之人都拿他当宝！他能娶望族曲家最有身份最有才貌的女儿！而我呢，只能随便讨个寻常官吏之女！凭什么，凭什么！”
梁暇说到激动处，声泪俱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袁夫人冷哼一声，上前说道：“真是可笑至极！明明是你不思进取，你阿母宠溺于你，才酿成今日大祸慈母多败儿。”
梁媪听了只觉得五内俱焚：“我的儿，你怎么能这样，他是你的兄长呀！”
“我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都怪你！你一次一次把事情搞大，害得我根本就收不了场。”
程姣听了梁暇的话，轻轻冷笑了一声。心道无论这老妇张不张扬，都有人会将事情闹大。
“梁暇，我劝你速速招出，是何人逼你杀兄诬陷太子，不然此事必定祸连全族。”
“凌不疑，你...”梁暇一句话还未说完，一道箭矢疾速飞过，直接穿透了他的咽喉。力道强劲，穿透皮肉带出一团血雾后竟钉入梁暇身后的梁柱，箭尾仍在颤动。
程姣呆了一瞬就发现自己眼前一片黑色，不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是袁慎抬起手臂，用袖子挡在她眼前。看着眼前的黑色锦袍，程姣定下了神，随后和众人一起向书房对面的阁楼看去。只见梁无忌右手持弓左手虚搭，面无表情气势凛然。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袁慎和程姣的方向定住一瞬，随后看向凌不疑。
“我与你进宫面圣，亲自谢罪。”
“好。”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