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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表白 ...

  •   03.

      他这一晕被私人医生孟春和女士勒令禁足了三天。其实原本应该是一周,但第三天的下午岑载雪接到来自谈新识的电话。

      谈新识是他在斐卡达上大学时认识的朋友,家境也算殷实,却没有任何他们这些纨绔子弟的坏毛病。谈新识性格很好,长相也不错,温润端方,和他相处的时间大概是岑载雪整个大学时期最轻松的时候。

      不过由于后来选择不同,谈新识留在斐卡达从事游艇设计工作,而岑载雪回到尤斯成为“职业纨绔”,兼职藏书家。
      地域相隔远再加上职业也南辕北辙,上次联系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哪怕是上一世,在他和余同愁结婚之后,谈新识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

      所以当这一世的岑载雪看到斐卡达的来电显示,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会是谈新识。
      直到听到对方的声音,他还是觉得有点惊喜。

      “明月。”
      温和清润的声线通过电话传来,岑载雪几乎能想象到对方眼角那点稀疏又亲昵的笑意。
      谈新识热衷于喊自己为他取的一个别称,太久没有听到,岑载雪险些没能想起来。

      对方没有给他太多回忆时间,很快向他发出了邀请:“想到你或许会因为生日苦恼,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份运气,能够邀请你到我的游艇上举办生日会。”

      “你总是可以精准地知道我的烦心事。”岑载雪笑着说,“我的生日会情况有点特殊,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不过恭喜你梦想成真。”

      大学的时候谈新识就开始谋划建造一艘由自己设计的游轮。
      现在可算成为最年轻的私人游轮拥有者,上一世岑载雪的婚礼也在他的游轮上举办。

      “怎么个特殊法?”谈新识回复道,“至于我的游轮,有一些室内设计方面还想要你帮忙敲定。今晚有时间吗,见一面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机场的电子播报声,岑载雪放下手里的书,惊讶道:“你来尤斯了?当然有时间,你知道的,如果连我都没有时间的话,世界上就没有闲人了。”

      “你对于自黑还是这么熟练。我刚刚抵达国际机场,拜托别用来这个字,尤斯也是我的故乡。”谈新识说,电话那头有模糊而嘈杂的人声,这道清和声线连带着他这个人,都从回忆一下落进现实,“我先到酒店洗个澡,六点钟F.S.见?”

      很耳熟的地方。
      岑载雪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四点,想了想又回答道:“好,你不用急。”

      谈新识却笑起来,“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刚挂了电话,在客房住下的孟春和就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起来刚化好妆,整个人显地明艳大方。
      语气却阴恻恻的:“去哪儿?”

      岑载雪有些心虚,屈指在鼻尖刮了一下,说:“去见个老朋友。”

      “真新奇,竟然有被你承认的朋友。”孟春和无情吐槽。她又扒着门框想了想,眼角的亮片一闪一闪,“感觉还有什么想和你说,但我忘了。算了,你走吧。”

      *

      岑载雪的踩点一向准到不近人情。

      等他从车上下来,就明白孟春和忘记说的大概是,今天降温了。
      尤斯这个月份的天阴晴不定,晴时气温能直逼三伏天,阴时又骤回初春。

      这种天气常人搭件外套正好,可对于岑载雪而言实属折磨。
      从下车到餐厅短短一段距离,已经吹落他休养几日才养回来的手心那点微末温度。

      就连每个人望过来的目光都像是绵里藏针。
      冰针。

      谈新识预定的包间在他常走通道的另一面。
      岑载雪绕过去的途中迎面撞上一拨人,被簇拥在中心的那位身着长款黑风衣,风度翩翩,面容极致英俊。
      不是余同愁又是谁。

      余同愁抬眼时显然也看到他,旋即疾步走到他跟前,隔着衣袖扣住他的手腕,往旁边带了带,像是要给后面的人让出一条道。

      可惜那几位没什么眼力见,杵在原地三三两两开始交谈,更有甚者大着胆子和他挥了挥手。
      岑载雪抿着点笑,微微点了下头。

      这么多道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岑载雪一时冷得有些没力气,顺势用肩靠着墙。他气质太好,站没站相都自带慵懒撩拨的氛围感。

      不过很快又被余同愁捞起来。
      远远看这位少爷唇边还带笑,如今站到他跟前了,倒是一派阴沉压抑,连带着声音都格外沉:“凉,别靠。”

      岑载雪不想触他霉头,神色如常站好。余同愁却好似还不领情,阴着脸收回手,又探出来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手指。

      “不是养病?”余同愁掀了个毫无温度的笑,眼底一派沉翳,“几天不见瘦了不少。”

      生气并非没有由来。

      养病期间余同愁发消息不算殷勤,大概保持早中晚各联系一次的频率。期间不少次邀请他,都被他搪塞过去。

      谁也不知道这位少爷哪来的执拗,维格和F.S.轮换。
      不巧的是今天约的也是F.S.,他以不能出门为借口拒绝了余同愁,没过几个小时又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赴别人的约。
      确实很难不介意。

      岑载雪表面没露出一点尴尬,平和地向他解释道:“故交回国,和我谈谈生日会的事。我也没预料到医生会放行。”

      这话听着像是医生否了所有余同愁的邀请。如果孟春和在场必定要喊冤,因为岑载雪从来没有提过一个字。
      岑载雪略微抿了下唇,开始走神思考要怎么为这句话向孟医生赔罪。

      好巧不巧,深知他脾性的谈新识见过了点人还没到,有些放心不下从那头找过来,正正撞见这边的乱象。

      “明月。”谈新识穿过人海屏障,站在两三步外晃了晃手机,“打你电话怎么没接。”

      “抱歉,静音了没有听到。”岑载雪低头一看,三个未接来电赫然入目。
      谈新识性格一向稳,短短五六分钟拨了三个电话足以看出是真的急了。

      谈新识目光直白地落在岑载雪身上。他的这位挚友身形越发清瘦,肤白如清透白玉,乌发长到下颔,两相对比分明。
      那双桃花眼形状过分艳丽,在他的脸色却只显得宁远,如祷告如潮环绕着的圣子,一种无法用单用性别界定的美。
      不论是第几次见,都会一眼就被吸引。

      岑载雪身侧那个年轻男人状似无意动了动,却正好遮住他的视线。
      年轻男人偏头和岑载雪交谈,距离近到仿佛岑载雪低一下头,发梢就会遵照重力贴上对方肩膀或者领口的衣服。

      岑载雪一如往昔从容又有些疏离,低声不知道交谈了些什么。
      年轻男人点点头,回过身向他伸出手来:“余同愁,与尔同销万古愁的同愁,第一次见。”

      “久闻谈公子大名。”余同愁言语谦和,神色却显得有些倨傲,唇边零星笑意似假非真。
      顿了顿,又扔出一句:“我是明月的未婚夫。”

      谈新识习以为常的那些温润似乎都僵了一下,眼底难得凝成砭骨的寒意。
      他伸出手与对方相握,把余同愁那副斯文假面下一闪而逝的狠厉收入眼中。

      “多半是托了明月的福,但谁也不可能没听过余少的名号。”谈新识浅笑,“多嘴一句,明月这个称号是我大学叫着玩的,没想到余少也喜欢。”

      这就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针锋相对了。

      岑载雪揉了揉眉心,本想出言调和一句,没想到眩晕忽然袭来,霎时耳边只剩下警报似的尖锐嗡鸣。他不动声色扶住墙,指尖绷到发白,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端倪。

      他垂着眼看着地面,视线里忽然闯进一双干净的运动鞋,在他眼前定住。
      来人一身冷冽气息,伸手掐住他的下颔,往他嘴里扔了一颗奶糖。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带着少年特有的桀骜棱角,紧抿着唇角,面部线条冷厉好看。少年的青涩和成人的沉稳错杂在他身上,有种别样的、轻狂的冷淡。
      “你快晕过去了。”少年开口,声如其人的冷淡,不轻不重嗤了一声,“麻烦。”

      “谢谢。”岑载雪缓过来一些,松下撑着墙面的手,壁纸的雕花已经在他苍白的指尖印出吓人的红痕。
      少年略微低了下眼从他指尖扫过,什么也没说走回人群,背靠着墙面玩手机。

      对峙的那两位同时向他靠近,余同愁距离稍微近些,率先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
      不知是不是衣物上还沾染着原主人的体温,总算让岑载雪感受到暖意。

      余同愁屈起食指,温热的拇指抵在岑载雪下颔处,用骨节抚过他毫无血色的唇,拦下他还未出口的谢谢。
      “好好养身体。”余同愁眸光晦暗不明。

      *

      在走廊上停留太久实在不像话,分别前岑载雪想要归还外套,余同愁却不肯接,只好同意对方临结束前发条消息再来取的提议。

      进了包间,岑载雪就把那件外套叠到沙发上,谈新识的目光还是频频转向沙发,脸色有点难看,开始很久都没有进入状态。

      这并不是一次很愉快见面,哪怕所有的事都谈得很顺利,进门不过一小时,已经谈好在游艇上举办生日会的相关事宜,找到了相应的代理公司。
      这场生日会性质多重,既是岑余两家联姻的不正式发布会,也是为谈新识盈利性游艇的首次宣传,所以需要注意的方面尤其多。
      岑载雪也没想过会谈得这么高效。

      但朋友之间的谈话,有时效率往往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因为哪怕今晚他们什么都没有定下,也会有人替他们解决。反而是全都安排妥当,聚餐的性质就变成了洽谈。

      岑载雪胃口缺缺,谈新识又心不在焉,侍应生端进来的菜基本只动了一筷子就被端出去。

      “新识。”岑载雪抻臂拦了一下对方的酒杯,“别再喝了。”
      谈新识不是贪酒的人,可短短时间已经喝空了好几瓶。岑载雪既心疼酒,又觉得这种喝法着实胃疼。

      谈新识双眼都被酒精刺激得发红,松了松领带,迷蒙的神色看着有些颓废。
      他略微把酒杯举高,透过香槟去看岑载雪那张冷白漂亮的脸,可世界扭曲、光影错杂,只能够看清分明的极致黑白对比。

      他觉得自己像是醉了,不然为什么看到黑色就会想到那件落到对方身上的外套,会想到对方靠近另外一个人的时候,衣角的缠绵悱恻。
      凭酒精来借题发挥,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计可施的绝路。

      “嗯。”谈新识应道,喉咙被酒精灼得沙哑,“你不要不吃东西。”

      在斐卡达的时候,他就发现岑载雪在聚餐中不怎么喜欢吃东西,纯粹因为挑食。每次聚餐在一群吃撑了的人当中,岑载雪是唯一一个饿到胃痛的。
      他用很多年时间才摸清楚岑载雪所有的喜好,今天的晚餐可以说是为他量身定做,可岑载雪依然没有吃。
      这有点挫败。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岑载雪吃了一小个勺尖的耶路撒冷菊芋泥,一旁的松露却没碰。

      “明月。”
      谈新识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要释放什么压抑了很久的东西。他知道他不自量力要说出来的话,对方大概率已经猜到。

      岑载雪这样心思玲珑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透他所想,只不过之前谁都不想点破这一层。
      曾经有很多次,岑载雪都用各种方式提醒他不要抱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在装傻这方面,他们两人倒也不谋而合。

      可岑载雪即将步入与他无关的婚姻。
      可能以后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谈新识张了张嘴,敲门声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逃避,岑载雪压下谈新识的肩,独自去开门。
      谈新识心底涌起一阵恐惧,他意识到岑载雪是想逃。
      又想逃。

      “你们结束了?好快。”岑载雪手搭在门把上,手指微蜷,像是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腰间就传来了异样的感觉——

      谈新识贴在他身后,用手臂圈着他的腰,浓重中的酒气将他的呼吸都裹在一种失序的混乱感中。
      但不可否认的是,谈新识皮肤灼热,情绪磁场也是这样。
      这就是他赖以生存的东西。

      “明月。”谈新识借着酒精摩挲那劲瘦的腰线,几乎是贴在岑载雪的耳侧,一字一顿,“我喜欢你。”

      岑载雪略微睁大双眼,苍白着脸色显得茫然无措。
      上一世他和谈新识绝对没有这样一段故事。

      走廊有夜风穿过,吹得余同愁脸色骤冷,自然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骨节作响声隐没在面前那场暧昧的表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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