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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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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信国公去世了!
京中世子夫人发来了讣告,大祁朝以孝治天下,凡官员父母去世,无论此人担任何官何职,从起丧之日起,须得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是为丁忧。
如今老信国公没了,信国公全府自然需得举家归乡,不过在此时老国公去世倒真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信国公府在此次夺嫡中可谓是全然失去了用处,一方面确实是保信国公府远离了纷争,另一方面,祁连朔一方的砝码却是又轻了一些。
便是朝中老臣有坚持嫡长继位的,此时大都不敢出来站位了。毕竟祁连朔此时年龄尚幼,最强有力的外家却又出了事,看上去实在是前途渺茫。
萧清晏却不如何担心,元康帝身子是不行了,不过再撑个几年还是可以的,最差不过是祁连朔同小皇子过得苦些,且这苦应当是很有限的,毕竟中宫尚在,左相便是再张狂,也决不能无故将皇后娘娘换了。
京城。
身着蟒袍的少年面色凝重,陪着两三岁的小团子蹲在湖边,小团子捏着跟木棍在湖里搅风搅雨,少年满脸嫌弃拽着小团子的后领。
离两人三米远的地方围了一圈儿宫婢,都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毕竟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这两人离湖面也太近了!皇子出了事,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吃挂落。
小团子扭头看着少年,软软道:“哥哥,什么时候可以见着母后啊。”
祁连朔面上表情微僵,自己同这个弟弟相处极少,自这位出生起祁连朔便入了南书房,除了固定给母亲请安,鲜少接触这位弟弟,如今一大一小被迫一同生活,分明是亲兄弟却显得格外生疏客套。
“十二弟……”
“哥哥,不叫十二弟,叫小望!”小团子满脸认真,纠正祁连朔的称呼。
祁连朔敛眸,有些生涩地开口道:“……小望。”
小团子满脸满足,陛下有意让两兄弟生疏,加之皇后娘娘偏疼小儿子,两兄弟相处的时间当真不多,如今被迫绑在一起,也算是因祸得福,好生交流交流感情。
小团子也算乖巧,但毕竟被宠着惯着长大,难免有些脾气,性格也说不上好,只能说很会看眼色,很明白在谁面前该装巧卖乖。
借着这点手段,在皇宫里上蹿下跳,莫说宫女嬷嬷了,便是皇后娘娘也压不住这混世魔王。
祁连朔看着自家亲弟弟这个作风莫名想到了某个人……
萧清晏不知自己远隔千里还能被惦记上,对着桌上铺成一大片的纸页紧皱起眉头,乡试后大概率是要归京了,该规整的,还是都尽快做起来吧……
秋闱将近,书院中明显萦绕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严信近些时日也鲜少来落梅院了,萧清晏同萧清淮整日对坐,相对无言。
萧清淮瘫倒在椅子上,头顶的发冠被揉弄得散乱,几缕发丝落在鬓旁,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术数课本。
纵使有萧清晏在一旁陪着,整日为萧清淮补习术数,萧清淮依旧学得痛苦万分,有些人大抵不适合理科思维,按道理说,萧清淮记忆力极佳,自制力亦不差,可每每到了学习术数之时,总想着逃避躲闪。
张老先生守着一壶茶,面容难得的慈祥,眼眸半眯,身下的躺椅轻轻摇动。
萧清淮见着不禁更加愤愤,这数月相处,如果说自己还没有看腻萧清晏那张脸,还没有做腻术数题,一定的是自己绝对看腻了这老头这张老脸!
似是感受到萧清淮的目光,张老先生骤然睁开眼睛,两人恰好对视,萧清淮讪笑两声,镇定地移开目光。
张老先生也懒怠计较,轻哼一声,扬声道:“萧清淮,课业拿过来为师看看。”
萧清淮手上一僵,看课业?您不如直接说“萧清淮啊,狗头过来,该挨骂了!”
萧清淮捧着课业蔫头耷脑地走上前去,说来修习几个月,萧清淮的术数水平也能称得上一句出类拔萃了,可总归是有些反感,能拖则拖,张老先生实在是倍感无奈。
上辈子是个理科生的萧清晏实在无法共情自己哥哥的感受,只知道若是以后入了朝,定然不能让萧清淮这玩意儿进户部,算出一通烂账不知道是要逼疯谁。
萧清淮不知道自己还未入仕竟已经被弟弟判了死刑,失去了进油水最多的部门捞钱的机会,一脸严肃地盯着张老先生翻页的手指。
萧清晏也懒怠继续做题,坐在一旁撑着脸看戏,幸灾乐祸的意味溢于言表,张老先生抬眸斥道:“自己的律法断案还有些问题,怎么好意思看别人热闹的?”
萧清晏低头,行吧,张老先生阴阳怪气能噎死人的不招人喜欢的糟老头子人设不倒。
说了自己是理科生!逼我整日地背四书五经也便罢了,这律法条文是人背的吗?!
不想当会计的法官不是好文学家?
张老先生成功伤到两个学生,心情一舒,理理袖子,淡淡道:“尚可。”张老先生抬手将课业递回去,萧清淮喜上眉梢,能从老头这得到这样一个评价已是不易了,自己反正是满足了!
张老先生解决完萧清淮的术数,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短板这个东西,还是能避则避罢,莫说萧清淮不愿看术数,自己看到这东西也是一肚子的气,每每看到术数张老先生只想着冲回京都给左相那老头两耳光。
纵使朝中无数人上谏也没在乡试前取消术数,事已至此,往好的方面想想,总归推广术数是个好事,就是本届牺牲品有点多了。
张老先生皱眉道:“此次乡试参考学子大都受政策影响,状态不佳,老夫费心教导了这许久,你二人若是乡试拿不到好名次……”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二人心知肚明,老头嘴里的“好名次”就是前两名包揽的意思,幸好没有双解元这种说法,否则兄弟俩谁得了第二在老先生眼里都得是学艺不精。
萧清淮和萧清晏两人焉了吧唧躺在太师椅上,大概是习惯问题,虽说萧清淮如今跳脱了许多,坐姿依然看着比萧清晏端正不少。
张老先生抹了把脸,这两人分明是不把自己这个前礼部尚书放在心上……算了,待龙虎榜张贴出来……这两个臭小子且等着瞧。
不知为何,萧清晏只觉一股凉气直冲脊背,想了想几日后的乡试,看着萧清淮认真提醒了句“小心降温,注意添衣。”
萧清淮看着空气中蒸腾的热气不禁满脸问号。
乡试不同于院式,全江南府学子都要参考,自然是不能在扬州这边儿举行,各地学子都筹备着前往省府金陵。
为免出了什么意外,萧清淮和萧清晏也收拾收拾包袱准备往金陵去了。
是夜,难得见了二爷,二爷拢住衣袖,招呼二人进书房一叙。
二人见其满脸凝重,不禁也严肃了些许,二爷自衣袖中寻摸了半天,掏出本装订齐整的书册,也不多言,转手便递给了萧清淮,两兄弟脑袋凑在一起,手撑着书桌,细细研究,萧清晏眉头越皱越深,这字迹……似是在何处见到过……
二爷挑眉,讶异道:“有发现?”
萧清晏整理一番思路,抬头道:“二叔如何得的此物?”这册子中的字迹同自己与严信在地宫中所见无二,若说那地宫中的账册都加密一般,读起来牛头不对马嘴的,那这册子却是一把钥匙,期间规律井然,若能参悟,则账册一事便可迎刃而解。
二爷正襟端坐,“陛下病重,而今笃信方士之流,国本未立,嫡长子未能立府,被奸臣软禁于宫中,四方形势皆有异动,明源觊觎之心昭然若揭,南越蠢蠢欲动,复辟之说不知为何流传甚广,大学士疑心此言来自南处,故前来一访。”
李鹤铭官职不大,而今最高的职位也不过四品,不过其兼了个中极殿大学士的官儿,掌管奉臣规诲,点检题奏,票拟批答等职,皇帝勤于政事之事不过是皇帝的一支笔,不过而今这局势,这杆笔无疑变成了一把枪,权势深重,堪比宰相。
且李鹤铭于江南一处的局势莫名有一种极为先端的敏性,若说其提前察觉,也不算毫无道理。
不过而今毕竟左相掌了批红,纵使有诸多限制,对李鹤铭的票拟之权也是一个打击,左相位高有二皇子作底,李鹤铭虽位底却与嫡皇子相交,二人之争竟有变为国本之争之势,勉强说得上一句旗鼓相当。
“至于这册子……”二爷挑眉轻笑,“这是你们老山长给我的。”
萧清晏一时有些惊异,严家,前朝,寒山书院,无疑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前二者联系甚密,寒山表面上关系不大,可实际上……单单末帝如今在寒山便可见一斑,老山长当年能收留末帝,而今竟是将如此关键的册子给了自己二叔?
虽说自己认可自家二叔的交际水平,毕竟大儒嘛,有没有文化都是次要的,嘴皮子利不利索才是关键,这老山长虽说如今看着不怎么清醒,可曾经的玉面公子难道真的这么容易策反?
关键还在李鹤铭。
李鹤铭出身寒山,与老山长想必交情不浅,二爷的话也印证了萧清晏的想法,二爷捋了捋胡须,道:“说来也怪,我费心与这位老山长相处数月,竟不及李鹤铭的一封急信!”
信中究竟所言何事而今几人都未能知,萧清晏只好将好奇压在心底,来日入京,日子且长着呢,什么牛鬼蛇神都该现身了!
“我借淮儿回乡考试之名来了江南,想必引起各方警惕,近日已有好些跳蚤围在周围,伺机而动,乡试将近,还是早做规划的好,回京之路漫漫,说不定还有什么东西等着。”二爷踢了一脚火盆,随手将册子扔了进去。
萧清晏不禁叹了一口气,早在见到二叔同萧清淮一同下江南之时便知时局紧张,未料竟是如此凶险,这乡试,也不知能否得一安稳。
二爷收拾干净铜盆,抬头紧盯着萧清晏,粲然一笑道:“清晏……大学士说他在等你,你会是他最好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