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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扬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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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晏无奈,躲来躲去终究还是遇见了靳夫子。
敬言之急忙道:“靳云!靳云来了,你要不找个地方躲会?”
萧清晏满脸无奈,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咱俩又不是来偷情的,便是该躲也该是庙里那两位吧。
敬言之恍惚一瞬,有所觉悟尴尬地看了一眼萧清晏。
眼看着靳云已然走近,敬言之满脸期待看着靳云。
靳云却翻了个白眼,冲着萧清晏和蔼道:“怎地这么晚仍在外面?这几日可是要季考的,还该好好准备才是。”
萧清晏无言以对,只好看了一眼敬言之。
敬言之心虚转头,嘴硬道:“清晏怎地此时仍在外面?万幸在此遇见了为师……”
萧清晏无语,我为什么在外面你不该最清楚吗?怎地还敢这样问?
敬言之匆忙转移话题道:“方才我俩听到庙内有声音,方才过来一探究竟。”
靳云听到此不禁眉头紧皱,这世道对女子的要求本就比对男主多些,若是当真有了私相授受的丑闻,莫说是女子本人,便是寒山书院也难以承受。
靳云当即走了进去。
萧清晏一懵,同敬言之对视一眼,也急忙走了进去。
寺庙内里早已是人去楼空。
不过也是早有预料,外间动静这般大,庙内人若是不走才是怪事。
几人正准备走时,萧清晏脚上却突然踢到了什么。
萧清晏惊愕低头看了一眼,竟是一条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尊青莲,水头极好,内里似是有水波流动,青莲更是栩栩如生。
纵使是萧清晏见惯了好东西,仍然不免赞叹,这玉佩当真是好东西。
靳云接过玉佩,仔细打量一番,“这玉佩并非凡物,想来亦是十分显眼,见过的人应当不是少数。”
萧清晏抬头看着文殊菩萨的造像,寺庙确实看得出有些年月了,即使书院筹钱修缮多次,依然不免有些疏漏。
白日里不显,这黑夜里月光便从头顶上稀疏的瓦片间隙钻了进来。
惨白的月光照在文殊菩萨脸上,菩萨脸上的金皮亦是掉了些许,便透出了些许诡异。
萧清晏咽了咽口水,菩萨供奉的烛台有些歪斜,萧清晏抬手去够,却因身高的原因,竟是推到了另一边。
造像后传来了“格叽格叽”的声音,几人面面相觑。
敬言之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罢。”
靳云却直直走到造像后面,随意道:“若是怕了,敬先生不妨先回去罢,我倒要看看,谁竟是能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无奈之下敬言之便也跟了过去。
只见造像的底座下裂开了一道缝隙。
靳云撩起袍子,掰开这缝隙,缝隙下是一个深深的洞口,不知通往何处。
靳云扶着造像慢慢向下走,敬言之举着一把灯笼进退维谷。
萧清晏拿起菩萨旁燃了一半被熄灭的烛台,亦跟着下去。
敬言之欲哭无泪,眼见着一大一小都已然下去,只好熄灭灯笼跟着下去。
寺庙又恢复了宁静。
几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是摸到了底,萧清晏用烛火照了照四周,虽说已然将至暮春,天气回暖,山体内终究是森寒了些。
萧清晏打了个寒颤,只见周围被挖空了极大的一个平台,内里储藏了些书籍粮食,不知是从何处通风,这山体内的暗室竟是没有丝毫缺氧之感。
敬言之同靳云也是头次来到这里,不免有些惊叹,能造出这般暗室,想要无声无息是断不可能的,
然而便是书院内都没有丝毫传言存在,恐怕……是前朝所造。
挖穿山体,何等气魄,便是王朝帝王也少有凿山为陵的,这一处看来无用的山内暗室不知是何用处。
靳云闭了闭眼,明白不该再探寻下去了,此事早已超出一个书院所能为之力了,怕是同皇室有关。
几人自山体中出来,不由得都有些沉默,有些事情不该是如今三人所能了解的。
数十年后,寒山书院彻底成为历史时,萧清晏甚至宁愿自己从未走下过这些台阶。
此事且容后再道。
而今对于李明来说怕是最重要的便是算学考试了。
萧清晏前一日随敬言之在外面虚耗到月上中天,上上下下的,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有些承受不住,第二日整个人都很有些萎靡不振。
李明不禁疑惑道:“今日考试书法,可是难得的轻松,缘何清晏却看着如此困倦。”
萧清晏摆摆手,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万幸今日这书法毋须动用什么脑子,否则自己这接连甲等的成绩怕是要迎来滑铁卢了。
便是书法夫子进了课室不免也有些惊异,疑惑道:“若是老夫没记错,今日似是考书法,怎地将县案首累成了这样。”
满堂哄笑,萧清晏捂住脸,不经意瞥了一眼贺之境,竟在贺之境身上看见了同昨日那朵青莲似是采自同一片玉石上的玉簪。
这般极品的玉石本就极为难得,萧清晏不是很相信巧合。
心神便难免总分在贺之境身上,贺之境疑惑看了一眼萧清晏。
萧清晏方才惊觉,无论昨日是否是贺之境,此事也该掩盖过去了。
谁也无法保证昨日自己三人下那暗室不会有蛛丝马迹留存。
最好的结果便是,自己昨日从未去过那寺庙。
贺之境倒是好运气,传言装上靳云夫子的小情侣从来未有逃脱的。
贺之境竟是从面前逃脱,况且经此一事,靳云夫子想必也不会再追究。
萧清晏铺好生宣,细心研磨,沉心静气,挥墨写下一篇诗作,笔走龙蛇,翩若惊鸿。
作完便急急交卷,回到院子,便一头栽倒在床榻上。
萧清晏躺在床上,深觉还是做一个孤独的人比较好,这一晚上月亮赏的……真是丰富多彩。
周围同窗无不一脸惊异,平日里萧清晏惯来谦逊,纵使优于他人,也很少主动出头冒尖,今日着实是有些令人讶然了。
次日算学考试结束,李明算是舒了一口气,总算考的起码都会,不至于脑内空空。
及至排榜时,几人的成绩几乎是惊了众人。
萧清晏这个甲等且不说,众人也知萧清晏于此道颇有天赋,可这李明,贺之境及孙阳的成绩……却当真是进步斐然。
孙阳同贺之境竟是获了甲等,便是李明,竟也是得了乙等。
李明平日里算学方面确实苦手,便是夫子也知,公布成绩时更是啧啧惊叹。
李明眼含热泪望着榜上李明后面的乙等评定,握住萧清晏双手感动道:“实在是多亏了清晏,否则……否则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身旁同窗的注意都被吸引到了此处,听到李明这乙等竟是寻萧清晏临时突击所得,不禁眼前一亮。
萧清晏看着身旁众人的神色便知不好,看来此后季考落梅院该紧闭前门了。
季考过后,也算是放松了些,几人便商量着一同下山去玩。
萧清晏自来扬州起,几乎都困于之内,仔细算算,除了县试那次,自己竟是从未好好游玩过。
扬州城内繁华富丽,一派热闹景象。
“素来听闻扬州城瘦西湖风景一绝,不妨同去看看?”贺之境身着一袭烟粉色长袍,浑身都透着张扬。
扬州城刚经一场雨水的洗礼,瘦西湖便也显得格外清亮些,周边尽是些文人墨客,有作画的,有写诗的,瘦西湖上漂了几艘画舫。
时不时有女子撑着竹篙穿湖而过。
长堤春柳倒映在碧水中,湖上有拱桥跨过,无论是卷石洞天,香海慈云,或是西园曲水,都令人着迷。
谁知贺之境却是看上了湖面上的画舫。
画舫上来来去去的俱是身量高挑的女子,萧清晏抽了抽嘴角,这画舫是何等地方,也是昭然若揭了。
扬州瘦马广有名气,诸多官员都以得一瘦马为荣,萧清晏却只觉残忍,将幼女买入后百般苛责调教,获以千倍万倍之利,何其残忍?
如若改变不了,起码约束己身。
贺之境却全然不明白萧清晏的坚持,只当萧清晏年纪太小,不明了那是何地,一心想要去那画舫。
萧清晏皱了皱眉道:“若是贺兄实在要去,请恕清晏不作陪了。”
贺之境沉默良久,不发一言。
李明见两人僵持,便开口打圆场道:“不妨贺兄且去画舫,明带清晏一同前去那明燕楼先去用餐。”
贺之境见几人俱都拒绝,不免有些不快,便独自一人上了画舫。
萧清晏皱眉,且看这人一举一动俱都十分自如,分明就是花楼的常客。
李明见贺之境负气离去,不免有些不知所措,萧清晏微笑道:“不知李兄方才所言明燕楼究竟在何处?”
李明看萧清晏主动搭话方才松了一口气,算了,先不管贺之境了,顾好眼前这位才是要紧。
“便在方才来路附近,为兄来带路。”
萧清晏若知李明这般不靠谱,想必也不会同这人一起离去。
李明带着萧清晏七拐八歪,不知怎地竟是走到了别人家里。
萧清晏看着李明,这便是“为兄来带路”?
忽地听见房里似是有声音传来。
“你看看我这姑娘,这般姿色,这般身段,五两银子可不够。”
“这黄毛丫头谁知最后是个什么造化,我们做瘦马的,可不是花楼那般肤浅,我们的姑娘琴棋书画俱都得会,谁知你这姑娘有没有天赋。”
“若是蠢笨,岂不是让我白费心血?”
那卖人的妇人听到此却是笑了笑:“若说旁的便罢了,我家这死丫头可是寒山书院的学生,岂不是比你们那些学个皮毛强得多?”
萧清晏站在胡同外探听,深深叹了口气。
素来只闻扬州城养瘦马成风,却未曾想到自己运气竟是这般好,随意走动便碰见了这种交易现场。
听着好似还是同窗。
李明百般着急,瞥了萧清晏一眼又一眼,眼见着里面交易快要成功了,急急冲了进去。
萧清晏一惊,救自是该救,可这事情毕竟民不举官不究的,便是衙门也难管,何况自己两人。
萧清晏进去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被卖的姑娘。
倒是衣着整齐,只是百般挣扎,嘴里被投了条毛巾。
那鸨母样的人物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人喝道:“作什么呢!”
萧清晏笑道:“这位姐姐,我二人头次来扬州城,不小心迷路了,遇见姐姐,也算是有缘。”
那鸨母斜着眼打量,捂住嘴笑道:“这小孩这嘴巴当真是甜,奴家可已是半老徐娘了。”
萧清晏似是方才看到这鸨母身后的姑娘,惊喜道:“这位妹妹我似是见过的,同我想来是有些缘分,不妨姐姐将这妹妹卖给我?”
那鸨母犹豫些许。
萧清晏一副冤大头模样豪气道:“姐姐且说要多少,弟弟看着给。”
那鸨母大抵是怕妇人变卦转卖他人,便先急急支开了妇人。
只余下萧清晏李明及鸨母。
“奴家也是看公子有缘,否则是绝不会卖的,既然公子这般道了,那便一百两银子吧。”
萧清晏自袖中掏出一百两银票递给鸨母,李明急地直跺脚,怎能给这人钱财呢?
待到那姑娘走了过来,萧清晏一巴掌辟晕鸨母,嗤笑道:“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想从小爷这骗钱。”
萧清晏蹲在鸨母面前,捏着鼻子从这人手中扣出一百两转身便走。
李明看着萧清晏满脸崇拜,“素来只当清晏是世家之后,未曾想这身手竟是比勋贵之后还要利索些。”
那姑娘看着两人跪下道:“琴晚劳萧公子相救,日后定思报答。”
萧清晏挑了挑眉,转身离去。
想必前次六艺之争是锋芒过盛,没料想到竟是被一眼认出,这姑娘倒也聪明,既点出自己身份又不做丝毫承诺。
倒显得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两人兜兜转转总算是找到这明燕楼。
直至萧清晏咽下第一口餐点,方觉得长舒了一口气,这酒楼的厨子技艺竟是比安平侯夫人处的更高超些。
这蟹粉狮子头做得格外精湛,肉质细嫩鲜香,纵使此时不是吃蟹的季节,滋味却依旧醇厚。
萧清晏打定主意不同贺之境再多来往,回程便也未曾搭理贺之境,便是贺之境将那画舫中讲得似是人间仙境,萧清晏亦只觉这人粗浅不忠。
若是未曾发现那玉佩,萧清晏大抵只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可那玉佩……只能是人品有亏。
扬州盐商把持,养瘦马成风,更甚寒山书院山间的暗室……
太平之地也难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