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头再来》发条鸦

6、揭榜

　　这生平头一遭鞭刑还真够刺激的，睡不到大半夜，我就被疼醒了。抬头望天，靛青色里微微发白，想来明天是个好天气。因为睡不着，便想起些乱七八糟的往事。

　　那还是我们刚出道没几年那会儿，发的唱片终于进了oricon，我脑子发疯非得回去找老爸证明自己——结果自然是被挡在门外。记得那天下了大雨，我死犟着不肯回去，非要我爸承认我不可，结果就跪在门前的地上，雨哗哗地淋，我爸就是不肯开门，自己都觉得心里凉透了。
　　就是这么个时候，看到了hyde。
　　“Tetsu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怎么，真傻上了？”只听见大雨中他停下车，出门就是这么一句话。也不知为啥，也不是多温柔的话，我心里就泛起了暖意。忽然觉得委屈啊什么的都过眼云烟了。
　　“得，我陪你吧，”记得他说。
　　结果我们两个傻子在雨中的样子被我妈看见了，到底是让我们进了门。
　　我还记得他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冻得发白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黑得惊人，嘴唇泛着些青紫，再艳丽没有了。
　　好像是从那一刻确证的自己的心情吧。
　　那时候傻，光顾着感动了。现在回想起来，哪能是Tetsu的意思呢。Tetsu这人我再清楚没有，真要干嘛绝对自己上，绝不会让hyde大雨天的赶过来。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我会犯傻呢？
　　再一想我脑子里抽搐了：那个时候，如果不是认定他和sakura有点什么，如果做点什么的话，我们俩是不是真的有点儿可能？
　　算了，都是太晚的事了。

　　再想就混乱了。于是就想这世。也不知道林秀人这孩子回去是个什么待遇，挨打了没有。那天天黑，他亲了我然后我又亲回去，也不知是哪部分被人看见了。想起来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这孩子明明喜欢的是李健，跟我北村健又有什么关系。就好像北村健喜欢的其实是宝井秀人，也不是林秀人。我是想这世和林秀人重头再来，其实这错乱的，那孩子这么敏锐，怕是瞒不住他。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许久，晓晴进来了，眼睛红通通的，哭哭啼啼地抽噎着：“少爷，你别怪晓晴。夫人问我，我只说你去的林府找林少爷。也不知夫人为什么今天特别急着找你，就去林府问。林府说林少爷和你去了郊外，然后又问的李六，李六说得又和林府又对不上，夫人和林夫人把红玉打了一顿，红玉就招了。”
　　我点头，串供是个技术活儿，我这边没安排好，出篓子也不奇怪。
　　“那我们回家的路上，有人候着没有？”我问。
　　晓晴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是晓晴。夫人吩咐的，说看见你就让你赶紧回来。”
　　我皱了皱眉：“那你为什么没叫我？”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晓晴的眼神暗了暗，“少爷，我什么也没说，只说你回来了。”
　　我心头放了放，只是隐隐地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想不透个中因由。不过既然只是逛的西玉楼，还是我教唆的，秀人那边应该问题不大吧。这么一想，终于有了些困意，晓晴替我上了些药，我就睡过去了。

　　四月转眼而过，我再没见过秀人，也没敢去找他。五月科举一放榜，方宏进他们便来找我去庆祝。这回我娘大大方方地把他们放了进来。

　　大家在老地方坐定，彼此便相互恭维，想来是都考得不错。虽然一个状元探花都没有出，不过官家子弟原本也不在乎这些，有个名头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官场——真正的竞争在后头。因为要从低位做起，大家不久便会各奔东西，按着各自父母安排的前程进发，再见也不知是何时，身处何境，或者是竞争对手，再也说不上一句话，或者是同党，彼此利益相关地算计着，也便是今天，最是纯粹。大家一时把酒言欢，都喝高了，说得便无所顾忌起来。我仿佛重新回到当年的学生时代。这一世顶着李健的名字活到现在，到今天我才觉得是彻底融了进去。没有喝到毕业酒的我，很多年后遇到分在各行各业的同学们，和我回忆毕业修学旅行的疯狂，恍若隔世。

　　“雨村兄，这诺大的京城，以后只剩下你和子君两个，要好好把握机会呀。兄弟我帮不了你啦。”方宏进拉着我，眼圈竟有些发红。“我听说了，你们俩个居然自己偷偷去的西玉楼，不够兄弟。改天回来了，一定给我引见引见！”
　　“废话，当然。只怕你回来的时候早忘了什么楚久姑娘，还不知念叨着谁呢！”
　　方宏进有些黯然：“不满你说，家父正琢磨着给我安排亲事，说是天高地远的有人照顾，我就怕回来以后孩子都有了。还是你自由啊。”
　　“就是就是，还是雨村兄潇洒，”一群人合伙着敬酒，我一饮而尽，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酸涩。
　　“回来了还记得我，就来找我，管你是什么门什么派的，到了我这儿喝酒便是！”我拍桌。
　　“雨村兄啊，”方宏进悄悄拉我道：“你当真要一辈子放弃仕途？当今皇上登基新政，其实还是有机会大展宏图的。令弟毕竟还小，令尊虽然门生众多——还是不一样的。”
　　他一个官场子弟，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赤诚相见了。我拍拍他的肩：“为兄谢谢你这番话了，只是我就是这么个人，烂泥扶不上墙。你此番去的地方偏远，千万自己小心！”
　　他应着，又悄声道：“雨村兄，我听说，那个威乐王爷，最近时常去找子君，你好自为之吧。”
　　我心里冷不丁地被咯塄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继续抹脖子喝酒。
　　这场酒，无论如何也不得不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