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旧事》浸灵子

2、发现

　　重庆的寒冬，午后也冷得浸骨。华生走上街，任由湿润的浮尘拍打在自己脸上，只是毫无目的的走着。
　　“华生！”一双手拍到了肩上，华生吓了一跳。
　　“徐青！”华生转过去看，惊喜道。
　　小饭馆里热气腾腾。
　　华生带着徐青，点了火锅等着。
　　“这好东西，我快吃不到了！”徐青摘下已被热气熏得雾朦朦的眼镜，娃娃脸上毫不掩饰自己极度的畅快。
　　华生道：“怎么？”
　　“你猜是怎么？”徐青神秘地笑。
　　“猜不到。”
　　“怎么会猜不到呢！我昨晚为何请客？”徐青道。
　　华生脑子跳一下，试探着问：“你要走——”
　　徐青做个禁声的手势。
　　华生猛然觉得心中悬了块什么东西，追问道：
　　“这是真的？”
　　徐青点头。“我已经递交了辞呈。”
　　华生又道：“你怎么去？”
　　“有人带着，大约半个月后就可以走了。”徐青说，“去并不困难，关键是你有没有这个决心去，那边生活苦极了，若不是坚持想去的话，就算去了也坚持不下来的。”
　　华生沉默。
　　徐青看一眼他，缓缓道：“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别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华生，我们一起上大学的时候，你不是和我一样，也去参加活动的么？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差点被学校开除！你那时候的思想——你为什么不保存下来呢？难道一个婚姻，就把你变尽了？”
　　华生仍不语。
　　“其实——当然，我并不是劝你放下家庭。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可以随意而为。你上有老父，旁有娇妻，自然跟我不同——唉，我这是乱说些什么！算了，喝酒吧！以后不一定还能喝到了！”徐青叹息，拿起酒杯。
　　结账时，徐青抢着付了帐，两个人走出饭馆。
　　“华生，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徐青突然问。
　　“你怎么会这么想？”华生尴尬。
　　“一个人的情绪，想要遮掩得别人看不出，困难得很！”徐青用四川话说“困难得很”，带了调侃。
　　华生一笑，不太自然。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七八分。”徐青换上严肃的表情。“是婉莹？你们又吵架了。”
　　华生不说话，算是默认。
　　“你们真是有意思！”徐青道，“大学的时候爱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让我们这些人羡慕得很！如今，把爱情从天上拽了下来，加了柴米油盐，倒反而闹出事来了！”
　　“姚婉莹大学的时候，好歹也是有名的才女，且温柔可人！如今进了你的家门，怎么反而像是市井人家的泼妇？”
　　“是我对不住她，她家里人失散了，一个人跟着我来了这内地山城，过的日子很苦，她有些怨气，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华生无奈道，“她要我换个事干，拿更多的薪水，我没有理由反驳她。”
　　“我也没有话对你说了。”徐青摊手，“好自为之吧！”
　　华生和徐青告别，从街上慢慢往回走。
　　路过报摊，华生买了一份报，边走边看。
　　报纸上刊登的招聘启事，华生翻过来看了一遍，翻过去又看了一遍。
　　正凝神细想，抬头的无意间，却发觉前面走过来一男一女，男的打扮像是个小商贩，脸上戴斯文的金丝眼镜，尖嘴猴腮，带着笑——女的竟是婉莹。
　　华生吓了一跳，立即用报纸半遮住脸，闪身到街角，再去看——
　　姚婉莹竟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臂。
　　华生唰地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住。猛地将报纸揉成一团，几步就要迈出去。
　　恰在这时，华生只感觉袖子被人轻轻一拉。
　　华生转过去看,是个七八岁衣衫褴褛的女孩。
　　“先生，买烟吗？”口音竟是苏杭地区，华生的家乡。
　　华生心里浮起一股酸楚，掏出钱买了一包烟。
　　再转回去看，哪里还有人的影子？华生原地愣了半晌。
　　转身回家。
　　到了家门，华生犹豫片刻，才跨进门去。
　　“华生！”
　　华生颤抖了一下，分辨出那声音来自王冶萍。
　　平定了一下情绪，华生看着走过来的王冶萍问：“王姨，我有问题要问你。”
　　“怎么？”冶萍愣住，以为有什么大事，一下子紧张起来。
　　“婉莹……婉莹找了个事干，是怎么回事情？”华生迟疑着问。
　　冶萍松了一口气道：“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件事你不是不关心吗？婉莹去了两个月，也没见你问一声，今天怎么倒问起来了。”
　　“王姨，你就告诉我吧！”华生心里乱极，追问。
　　“好像是个姓李的同乡介绍的，去他的店子里做店员，上午你走了后不久就去，下午你回来前回来。”冶萍看着华生的神色不对，有些疑惑。
　　华生冷冷道：“那店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