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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为我所欲 ...

  •   季节从冬天到春天的转换,就在不经意间。

      没过多久,草木逐渐茂盛,B市的春天也就来了。

      梁临风在报社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三月份的两会报道狠狠折腾了她一下子,后来也就逐渐清闲下来。

      只是她没想到,等绷紧的弦松下来之后,她也没留神发起了烧。

      她发烧还是舒桐先发现的,早晨她正睡得昏昏沉沉,就被一阵大力摇晃弄醒,眼前的舒桐皱着眉:“临风,你发烧了。”

      她只是觉得头疼欲裂,眼前的景物也一阵阵模糊,下意识蹭到他怀里:“舒桐,我不舒服。”

      把她拉起来,舒桐出去接了杯温水给她,命令:“先喝完。”

      然后就找出她的外套来给她穿上,接着半扶半抱地把她带下楼弄上车,到了医院一查,果然是烧到了39度。

      医生给她开了处方输液,又让她回家休息。

      体温高的时候梁临风口味本来就很差,输完液就更是什么都不想吃。

      舒桐将她从医院带回家,先把她安顿去卧室躺着,没过多久就端来了香气四溢的蛋粥。

      梁临风这会儿已经清醒多了,接过来惊讶地“咦”了一声:“原来你会做饭啊,怎么一直欺负我!”

      舒桐淡看她一眼:“我记得之前也曾经做过东西给你吃。”

      梁临风挠挠头,想起来在枫城,舒桐似乎还真下过两回厨,手艺还很不错。不过后来梁临风很乐于表现自己的过人厨艺,舒桐就把做饭的事情留给了她,自己很少下厨了。

      缩缩头坐在床上吃粥,把香滑又不腻的蛋粥吃完,梁临风满足地呼出口气:“很不错嘛,我自己也不一定能做这么好。”

      舒桐笑笑:“我也只是特别擅长熬粥而已。”他顿了下,才接着说,“我爸爸有胃病,我在家的时候就尽量多做些养胃的东西给他。”

      他说的“爸爸”,就是舒忆茹的丈夫,不到五十岁就英年早逝的舒天上一代掌门人苏洪文。

      他和苏洪文不但是养父子的关系,而且在苏洪文入赘舒家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他们父子两人相依为命。

      梁临风知道舒桐对苏洪文的感情很深,不过很少听到他说起爸爸。

      把碗放在身旁的矮柜上,梁临风握住他的手:“什么时候等你爸爸的周年到了,我们一起去厦门老宅看看他吧。”

      回握住她的手,舒桐抬起眼睛笑着,目光柔和:“好。”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觉得头晕就再睡一觉吧。”

      梁临风点头,顺势躺倒在床上,看着舒桐收了碗出去,还帮她把窗帘都放了下来。

      “我今天不去上班,一直都在。”临出门前,他笑着回头交代了一下,“你的假我也替你请过了,放心睡吧。”

      其实梁临风没想过要他留下来照顾自己,毕竟已经输过液了,烧也退了,他去上班也可以。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就觉得莫名安心。

      冲他笑了笑,她合上眼睛没过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黄昏,她醒的时候,听到窗外不知何时响起的雨声,沙沙一片,觉得室内更显寂静。

      起身披上睡袍,她穿了拖鞋走出去,看到大书房的门开着,书桌前亮着一盏灯,舒桐在电脑前坐着,神情专注地办公。

      虽然梁临风自己没有察觉,但这静谧的一幕,灯光下舒桐安宁的侧脸,她一直记了很久。

      随着杜威受伤住院,《新商报》的记者部也发生了一次大的人事调整。因为版面扩充,新招来了几个记者和编辑,记者部主任也由原来的副主任刘莉暂时接任。

      作为和杜威关系不错的同事之一,梁临风参加了两次报社组织的探望,和一大群人抱着花篮和慰问品去病房里看望他。

      虽然胸前和腿上都缠着绷带,杜威的精神还是很不错,甚至比当初工作的时候更放得开了一些,不时跟同事笑着打趣。

      梁临风私下里自己也去看过他好几次,她带的东西不多,就是一束花一些水果,和杜威还有任晴晴聊天。

      为了照顾杜威,任晴晴已经辞去了那个谈话类节目的主持,现在转到了幕后工作。

      因为杜威出车祸之后梁临风帮了忙的关系,任晴晴对她印象很好,每次见她都很亲昵地叫她“小梁”,拉着她大谈各种化妆品和保养品。

      梁临风对此有些招架不住,有次等任晴晴跟她滔滔不绝地讲某个牌子的精华液足足有半个小时,终于满意地出去打水之后,她偷偷对床上的杜威吐槽:“杜老师,任姐好能说,不愧是王牌谈话节目的主持人。”

      杜威哈哈笑了起来:“吃不消了吧?幸好你来,不然她能说话的人只有我!你想想我有多痛苦。”

      梁临风笑出声来:“好吧,我就算替你分担一点痛苦好了。”

      杜威看看她,突然沉吟了一下开口转换话题:“小梁,你现在在报社怎么样?”

      梁临风顺口就回答:“很好啊,跟以前一样啊。”

      说完了她在杜威探究的目光下,只好叹口气老实交代:“刘主任好像对我有点意见,我的采访选题被打回来好几次了。”

      沉默着思考了一下,杜威点头:“刘莉的思路偏沉稳保守一些,你的选题被打回来也是正常,你要学着顺着她的想法来。”

      说完他看着梁临风笑笑:“没事的,慢慢来,我知道你能行的。”

      两个人说着,任晴晴就回来了,手上除了暖瓶之外,还多了一本时尚杂志,看到梁临风还没走,就喜滋滋地拉住她继续讨论这一季的新彩妆。

      好不容易才等任晴晴说得尽兴,梁临风总算逃出生天,跟杜威告辞回家。

      都走到门口了,杜威忽然隔着半个病房说了一句:“你要有别的想法,我会帮你联系老周。”

      这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梁临风点头表示了解,从病房退了出去。

      杜威的意思她懂,《新商报》最近两个月人员变动的确很大,上面换了一个副社长,新的记者部主任刘莉似乎也有意冷落原来杜威的亲信,现在落到她手上的选题不但越来越少,而且还都是冷门的。

      今年是梁临风入行第二年,正是业务能力要突飞猛进的时候,在杜威出车祸之前,她都渐渐有了些独当一面的架势,现在反而倒退了回去,弄成跟新入社的时候差不多的一个尴尬地位。

      但即使如此,梁临风也没想过要跳槽,频繁地跳槽对于一个记者并没有好处,更何况她毕业不足一年,什么都还没有真正上手,如果贸然换了报社,反倒会跟新毕业的学生一样,毫无竞争力。

      不过如果是跳过去给周倜然带,那就另说了。

      有了杜威这一层关系,再加上周倜然本来就对她的工作方式比较赞同,她过去之后,就有了良师益友的指导,跟在《新商报》被部门主任晾在一边的待遇差得可就远了。

      这些只是初步的想法,梁临风没想到在她真正动跳槽的念头之前,还跟周倜然有了次合作的机会。

      说是合作机会,其实就是《新商报》和《金融周刊》还有其他几家比较有影响力的媒体联合办了一个活动,借助多家媒体的品牌,评选金融界年度杰出青年人物。

      《新商报》派梁临风去的原因自然是舒桐榜上有名,《金融周刊》那边则是周倜然带队。

      在家里收拾行李的时候,梁临风笑着对舒桐说:“有面子吧,我们这些记者都要去恭候你们的大驾。”

      由于要布置和安排会议前期的准备工作,梁临风需要提前两天过去,而舒桐则只需要在颁奖当天到就可以。

      在旁看着她,舒桐笑笑抱住她的腰:“他们只能等到颁奖对象,你能等到我。”

      虽然早对他的甜言蜜语免疫了,梁临风还是微红了耳根,假装生气地甩开他的手:“别调戏我!我是有节操的记者!”

      舒桐笑着将她拉回去强吻。

      一大早和董玲飞往会址所在的南方海滨城市,梁临风放下行李没多久,就在酒店大堂外见到了周倜然。

      因为气候潮湿温暖,周倜然换上了衬衫和长裤,站在酒店门外的草坪旁,姿态悠闲地拿着一架单反相机,正在低头拨弄。

      梁临风走过去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说:“周老师这就开始工作了?”

      把屏幕送到她面前,周倜然笑起来:“你不要把我想得太有事业心了。”

      梁临风借着他的手一看,发现果然都是些沿途随手拍的风景,就笑:“原来周老师喜欢摄影。”说完顺口就说出来,“我家舒桐也喜欢,不过他总忙,很少有时间出来拍照。”

      周倜然低头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来:“你跟舒桐是怎么认识的?”

      经过杜威那件事,梁临风跟他已经熟悉起来,就不再隐瞒,笑着回答:“小学曾经是同学,后来他转学分开了。去年又偶然间碰到,就在一起了。”想到这里还有些愤愤不平,“他小时候就挺坏的,我不就扒了一回他的裤子,他就在升旗仪式上扒我裙子!”

      听到这里,周倜然忍不住笑出来:“小孩子表达自己喜欢谁的方式,就是欺负那个人吧?”

      每当想起小时候的事,梁临风都心有余悸,她都怀疑她现在有时候对舒桐的莫名退让都是那时候给吓出来的心理阴影,轻哼了一声:“我怎么没感觉出来他喜欢我。”

      周倜然笑:“你不要这么说,他要知道了会伤心的。”

      梁临风撇起了嘴:“他只会变着法儿再折腾我而已。”

      周倜然在旁大笑。

      他们说得兴起,恰好董玲也出来了,过来笑着加入:“这位就是《金融周刊》的周老师吧?”

      对于梁临风之外的人,周倜然就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了,收起笑容,只是略微点头:“你好。”

      这下董玲有点尴尬,梁临风忙把话题带开打圆场,三人又聊了一会,周倜然就说有事要办,带着相机踱步走了。

      等他走远了,董玲有些郁闷:“早听说《金融周刊》的周倜然不好接近,我真不应该过来碰这个软钉子。”

      梁临风只好安慰她:“没事的,我也是跟他接触过几次之后才逐渐熟悉起来的。”

      董玲无奈看她:“我怎么没你那种魅力,接触那些别人都搭不上话的人就跟玩儿一样,真羡慕。”

      这姑娘一直都是这样口无遮拦,梁临风也没往心里去,笑着拍她的肩膀:“说什么呢!”

      开会的酒店坐落在一大片高尔夫球场之中,空气新鲜,也幽静。

      但因为太过僻静,就惹出了麻烦,比如在会议开始的头天晚上,会场工作人员发现准备的签字笔不够用,临时买又需要走出去很远才能找到便利店,一下急起来。

      这时候各个媒体都在忙着调试设备和占据有利的地势,那个忙得腾不开手的小伙子在会场里喊:“有人有空吗?麻烦帮忙出去买些签字笔好吗?” 连喊了好几遍都没有人理会他。

      梁临风这时候已经找好了自己明天的位置,抬头看看旁边的人都还在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就举手走了过去:“要不我去吧?”

      那个小伙子的本意是拉个壮丁的,看她一个女孩子跑过来搭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个,比较远……”

      “我们一起去吧。”不远处的周倜然走了过来,向梁临风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一起出去走走。”

      梁临风主动要求帮忙,也是有点想借此出去透透气的意思,和周倜然一拍即合:“好啊,周老师我们一起去。”

      周倜然笑笑,问清楚了需要多少支,什么规格的签字笔,就和梁临风一起走出了会场。

      商店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虽然不值得打车,不过走起来也要一阵子,两个人沿着酒店门前的大喷泉走出去,在温度适中的潮湿清新空气中,边走边随口聊着些话题,倒也惬意。

      梁临风虽然跟周倜然见过好几次了,不过这么跟他单独聊天还是第一次,说了一会儿就笑:“周老师这样睿智的人,您女朋友跟任姐一样,铁定也是个特别有范儿的人。”

      周倜然笑着看她一眼:“我又不是你的领导,你就别说这种拍马屁的话了,我没女朋友。”

      梁临风听了之后略微有点惊讶,虽然周倜然比她也大不了几岁,但这年纪一般就算没结婚,女朋友也是有了。

      周倜然看着她的表情,神色闲闲地,也许只是随口一说:“可能是我没有像舒桐一样,遇到对的人。”

      有一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周倜然绝对不是对女性没有吸引力的男人,事实上,从第一次看到他起,梁临风就觉得他帅气得不像一个记者。

      跟舒桐那种明朗且毫无压力的英俊不同,周倜然身上有一种经过了磨砺的凛冽,就像出鞘的刀一样,光芒很盛,却也不好靠近。

      如果硬要说的话,梁临风觉得他的气质跟夏晨有点像。一眼就能看透所有的透彻锐利,冷淡却不失礼貌的待人方式。

      也正是因为他跟夏晨很像的缘故,梁临风才能不像其他人一样,第一次见他就会局促,而是能毫无压力地在他面前谈笑自如。

      看她默不作声,周倜然低笑出来:“你不用担心,我有道德底线的,对于已婚的女性,我不会觊觎。”

      这么一说,倒像梁临风自己多心了,她忙笑起来:“周老师您别开这种玩笑,您平时都那么严肃……”

      周倜然带着笑意看她:“都说了我不是你的领导,你不用这么拘谨,总是周老师周老师的。”

      梁临风这人挺从善如流,给根杆子就往上爬:“那好吧……倜然……”

      叫了这么一声之后,两个人继续走着,半晌都没作声,过了一会儿,周倜然自己说了:“要不然还是叫周老师吧……我的名字好像挺容易被叫得比较……”

      梁临风哈哈大笑了起来:“是的……比较,千回百转。”

      这么开着玩笑,不短的距离也很快就到了。买好了笔,周倜然提着,两个人再慢慢往回走。

      不巧的是,他们刚走到一半,南方的天气就显示了它的多变,天空阴沉了片刻,雨滴就落了下来。

      他们出来的时候没带伞,周围又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梁临风就用手护着头,和周倜然一起在雨中加快脚步。

      伸过半只手臂帮她挡雨,虽然在雨中大步走着,周倜然的姿态还是很潇洒:“其实我们应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梁临风护着自己的头笑:“我可不要,感冒就不好了。”

      雨渐渐大了起来,酒店远远得才刚看到屋顶,看来是赶不及跑过去了。正犯着愁,车道上就驶来一辆商务车,那是用来接待来宾的车子。

      梁临风一见之下喜出望外,抬手去拦,准备搭一段顺风车。

      那个车子似乎先她一步就开始减速,恰巧滑停在他们面前。侧门打开,露出的居然是舒桐的脸,他带着些笑意:“还不快上来?”

      见到他当然是很惊喜,更何况是在这种正需要救世主的时候,梁临风毫不客气地扑了上去,搂住他的脖子跟他挤在一起:“有没有想我?”

      这句话说完,她才觉得尴尬,抬头就看到车里不但坐着周敏,前座上还坐了一个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都颇有些微妙。

      梁临风大囧,还好她身后的周倜然及时给她了围,他笑着冲舒桐伸手:“舒总,您好。”

      舒桐本来应该是礼貌地伸手去握的,奈何现在他身上还吊着一个梁临风,就只能勉强递过手去跟周倜然交握,笑笑:“雨下大了,周老师也快上车吧。”

      周倜然点头,也不急着上车,而是将目光落在梁临风身上,她正有些羞愧地将头埋在舒桐肩上干脆不抬头了。

      略顿了片刻,他这才笑着,俯身上了车。

      一行人到了酒店下车后,梁临风本来是准备自己偷偷溜回会场的,奈何舒桐拉着她的手笑:“刚利用完就想抛弃我了?”

      梁临风清咳一声:“怎么会?”

      舒桐提着行李,笑笑:“那就去我房间,帮我整理下。”

      周倜然意会,略微示意之后,就带着笔独自去了会场。

      也不管会被酒店里聚集的记者和同行看到,舒桐拉着梁临风的手,走去他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舒桐随意将行李扔下,拉住她,在她唇上吻了吻,笑:“你看,是不是等到我来了?”

      只是短短两天不见,对他怀中熟悉的气味就有些思念了,梁临风靠在他肩上轻蹭了蹭:“怎么办?我觉得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搂着她心情像是不错,舒桐笑:“那就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梁临风抬起手点点他勾起的薄唇,思索了一下:“开会的时候不要跟我拉拉扯扯影响工作……不过今天晚上……”她眼睛一转眯起来,“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来临幸你……”

      笑出声来,舒桐看着她:“好,恭候女皇驾临。”

      他回答得够快,梁临风十分满意。

      可惜她的好心情只持续到晚宴。

      因为获奖人和颁奖嘉宾都到得差不多了,颁奖仪式前一晚,照例是一个答谢的晚宴。

      梁临风到了现场之后,赫然发现了一个熟人,还是想忽略都不行的熟人。

      一身银白色晚礼服走在人群之中接受注目礼的吴菁雅轻移莲步,走过来向她打了个招呼:“哟。”

      梁临风只差脱口而出“哟”你个头啊“哟”,不过到底是公共场合,她就忍住了,暗暗翻个白眼:“你怎么也来了?”

      吴菁雅一脸淡然,仿佛她大惊小怪:“我是颁奖嘉宾我为什么不能来?”

      梁临风这才记起由于颁奖嘉宾都是些社会名流和明星,来不来都不确定,所以名单一直没最终公布,她怎么就没想到以吴菁雅的名气,被邀请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在海南一起过年之后,她们俩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吴菁雅忙着拍她的新戏,没空去见舒桐,却给梁临风打了几次电话。

      一次是吴菁雅在片场驻地跟丢了助理,自己迷路在异国的广场上,打电话给梁临风听她那边的鸽子叫。

      一次是吴菁雅晚上失眠,凌晨三点钟打通了梁临风的电话,偏巧那天梁临风还忘了关机,只能顶着黑眼圈听她抱怨新剧的导演太苛刻。吴菁雅说了一大通之后,末了还小心地问一句:“舒桐呢?在睡觉?”

      梁临风满头黑线,把舒桐推醒塞了手机给他:“人家问你呢。”

      睡得有些迷糊,舒桐轻咳了一声:“喂?”

      梁临风迅速把电话收走,问那边的吴菁雅:“听到了吧?”

      话筒那边传来吴菁雅十分得意猖狂的笑声:“果然跟我想得一样!将醒未醒得好性感!”

      这下梁临风完全没了耐心,干脆利索地挂掉了电话。

      其他几次通话,也没一次正常的……几次过后,在梁临风眼里,吴菁雅身上大美女、御姐、女王等等光环就完全褪去了,显出了一种跟她自己十分臭味相投,俗称“抽风”的本质。

      现在的晚宴现场,吴菁雅随手拿了一杯香槟晃了晃,伸出一根手指对梁临风摇一摇:“我让我的助理跟负责人打招呼了哦,我要给舒桐颁奖。”

      梁临风早知道该怎么对付她了,也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来对她摇一摇:“我刚才跟舒桐说了哦,今晚我要他给我侍寝。”

      吴菁雅一听感兴趣了:“你们几点开始,能发我一个短信么?”

      梁临风无语:“你想干什么?”

      吴菁雅笑得春花灿烂,方圆十米之内的雌性动物统统失色:“我住在舒桐房间隔壁,隔音效果不好的话,我能听到。”

      梁临风顿时就一个感想:今晚毁了。

      事实证明,与天斗,与地斗,也不要与一个彪悍的御姐斗……她能令你疯狂。

      不过还没等她用一副便秘的表情去告诉舒桐吴菁雅这番话,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这个简单,你和舒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舒桐换一下房间。”

      是在她们身后站着的周倜然,他不知道不动声色地听了多久,这时候淡淡插了一句。

      梁临风感动得快要涕泪纵横:“太好了!周老师您最好了!”

      吴菁雅则变了脸色:“这位先生,难道你不知道偷听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吗?”

      周倜然淡看了看她,竟然不再发一言,就那么转身走了。

      被一个异性如此轻视,这在吴菁雅的人生中恐怕还是第一次,她真的出离愤怒了,转头跟梁临风咬着牙:“他是谁?哪个媒体的?”

      “《金融周刊》的周倜然。”梁临风觉得周倜然应该不屑于向别人隐瞒自己的身份,就憋着笑回答,“周老师很酷对吧?”

      连吴菁雅也是听说过周倜然的名头的,冷哼了几声:“不就是那个爱打嘴仗的刻薄鬼?果然没风度之极!”

      吴菁雅被转移了注意力,晚上房间的问题也解决了,梁临风才不管她在那里发狠,心情很好地跑去会场那边找舒桐。

      趁没人注意,梁临风把他拉到角落里:“别喝太多酒,春天哮喘容易犯,你小心点。”

      舒桐笑着点头对她保证:“好啊。”说着又顿了下,“要不然你跟我来见几个人,也可以帮我挡一下。”

      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她也早就上贼船了,只能说:“那好吧,敬酒就我来,你别喝了。”

      得到首肯,舒桐的手更是大胆地揽在了她的腰上,声音里带笑:“很好。”

      这次来的嘉宾和获奖者中,商界名流占了很大一部分,梁临风被舒桐带着见了几位长一辈的大佬,几杯酒就下了肚,又见了同辈的几个新秀,继续下肚几杯。

      等晚宴过半,她就快撑不住了,好不容易等到散场,她晕晕乎乎走路都不稳,还能记得对舒桐说:“要跟周老师换房间……吴菁雅就在你房间隔壁,偷听神马的太不厚道了!”

      醉酒是非常非常不好的,梁临风在第二天一大早睁开眼睛,感觉头疼欲裂的一刹那,就深切体会到了。

      呻吟了几声,她好歹还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被舒桐抱回房间的,四下一张望,果然看到他站在阳台上,似乎在打电话。

      晨曦中的白衬衣美男是她最爱的,因此也顾不上头疼,她爬起来穿了拖鞋就走过去,就近欣赏。

      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梁临风听到他对着话筒说:“找到了?还活着吗?”声音沉冷,透出阵阵寒意,是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口气。

      梁临风愣了一下,脚步就重了,发出一声钝响。

      舒桐觉察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冲她笑了笑,又低声对话筒说:“继续查下去。”这才收线放下手机,看着她笑,“终于睡醒了?”

      梁临风点点头,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她不知道该不该问,那或许只是舒桐工作上的事情,但她又觉得用那样口气说话的他有些陌生。

      看着她,舒桐笑起来,目光略带了些促狭:“谁是大白?”

      本来思路就有点跟不上他,早上起来就更反应迟钝,梁临风傻乎乎地:“啊?”

      舒桐将手插到裤子口袋中,笑得更加揶揄:“我昨晚抱你上床,你搂着我一直在叫‘大白’,还说‘大白,不要离开我’。”

      梁临风完全忘了刚才的疑惑,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的酒品差,于是尽量少喝醉,但是没想到,自己会发这种酒疯……

      从指缝中露出一点眼睛,她痛苦地说:“那我还有没有叫别的男人的名字……”

      舒桐相当郑重地点头:“有啊,还有‘杀杀’、‘苏楼主’……”边说边想了想,“好像还有几个吧,我没听清楚。”

      反正也是死了……梁临风放下捂脸的手,尽量用视死如归的深情目光注视着舒桐:“美人……请你相信我,这些都是旧爱!都是浮云!我现在只爱你一个!”

      舒桐闲闲地看着她,不置可否地“嗯”了声:“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回家就烧了那些书和海报!”梁临风咬牙切齿地发誓,末了又觉得肉疼,眼泪婆娑地,“要不然……美人你看,装到箱子里再也不看也是可以的。”

      好在舒桐美人还是比较大度和不计前嫌的,叹息了下,很有些隐忍地答应:“那也好……”

      梁临风忙接着装可怜,楚楚可怜地看他:“美人……我头疼……”

      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舒桐上前两步,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替她揉额头:“真的很疼?要不要用热毛巾敷一下?”

      梁临风往垂涎已久的衬衫领口里蹭:“有美人安慰,再疼也没什么!”

      惹得舒桐干脆把她抱回房间内,在她背上似真似假地拍了一下:“风流成性,死性不改!”

      得益于准备工作做得好,当天的颁奖仪式很成功。台上各路青年才俊争相亮相,台下闪光灯亮成一片。

      至于梁临风,她郁结的当然是舒桐上台领奖的时候,吴菁雅那明显比见到大导演还要明艳动人许多的笑脸,还有那句开玩笑一样“舒总对女性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话。

      她坐在台下几乎咬碎了录音笔……公开调戏啊这绝对是公开调戏。

      上午的颁奖仪式过后,下午又安排了几场获奖者的专访,这一天活动就算结束了。

      舒桐因为日程安排比较紧,就没有安排下午的专访,中午过后就先行离开回B市。

      梁临风那时候还在忙着准备专访,根本没来得及跟他说再见。

      做完了最后一场会议记录,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梁临风暂时没心情写稿子,就带着笔记本跑到会场后的花园中,坐下对着天空大大舒了口气。

      周倜然刚才是和她一起出会场的,看到她跑来这里,就也跟了过来,坐在她身边笑:“忙惨了?”

      梁临风看到是他,就笑了笑:“还成吧,其实出来跑跑挺好,老关在办公室挺无聊的。”

      周倜然笑,隔了片刻突然说:“老杜已经告诉过我了……”略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你如果要来《金融周刊》的话,我是欢迎的。”

      梁临风愣了愣,才笑:“周老师,你不厚道啊,你这是撬墙脚?”

      周倜然已经习惯她这种没大没小的说话方式了,横她一眼挑了眉梢:“你听我说完,我是欢迎,不过你来了之后还是要从实习干起,先要证明你自己的能力。”

      笑着向他做了个敬礼的手势,梁临风装得一本正经:“我一定好好表现!谢谢周首长给我机会!”

      “行了……”周倜然笑着让她老实下来,“我是认真的,你别没个正经。”

      梁临风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姿态,认真想了一下:“能跟着周老师您,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不过目前来说……我还是有点舍不得《新商报》。”

      半年多的时光,如果说她对这家报社有多深的感情,那也不大现实。但毕竟是毕业后进的第一家单位,再加上同事相处得都还算不错,于是梁临风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没有对她的说法进行任何批驳,周倜然挑了挑眉:“如果是其他的人,这样的机会我肯定只给一次,不过,是你的话……”他想了一下,“看在还躺在医院里的老杜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些时间考虑。”

      梁临风笑起来,心里是不无感激的:“谢谢您,周老师。”

      会议结束后,他们这些记者又在酒店里逗留了一天,才先后返回。

      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的时候,董玲突然对她说:“临风,你跟《金融周刊》的周老师关系很好吧?”

      梁临风也正忙着,有点心不在焉:“还可以吧,怎么了?”

      董玲没继续问下去,只是说:“没什么。”

      回到阔别几天的家,梁临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家里的座机给舒桐打个电话。

      只响了一下,电话就被接起,舒桐的声音传来:“临风?”

      梁临风听那边比较安静,想当然认为他在办公室,就带了些撒娇的意思:“我回家了……我想你。”

      舒桐听到,笑起来:“才两天没见吧?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想我?”

      梁临风早就没脸没皮惯了,反正心里也的确想见他,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身旁他常用的小毯子拿过来蹭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两天都六秋了,我难道还不能想你一次啊?”

      舒桐忍着笑:“能,当然能,我悉听尊便。”

      得意地轻哼了一声,梁临风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过于黏着他了,过年之后,特别是她过完生日之后,几乎不自觉依赖他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以前她虽然爱舒桐,有一部分时间还是会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天不听到他的声音,不看到他的身影,就会全身都不舒服,坐立难安。

      不过她很乐意放纵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她爱的人足够好,反正都已经结婚,她又不需要去考虑太多的顾虑,所以能恣无忌惮地去依赖他。这样好像结了婚之后才开始热恋的感觉,真的是意外美妙。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自己此刻最关心的:“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舒桐略顿了一下,笑:“大概能按时回去。”

      梁临风顿时心情大好:“那我在家里做好晚饭等你。”说话的时候,她双手捧着话筒,声音里带了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满足和甜蜜。

      舒桐低沉的笑声传来:“好。”

      梁临风雀跃地:“那好,先再见!”等舒桐也说了再见,她才意犹未尽地挂上电话。

      舒桐等梁临风先挂断,才放下手机,向桌子对面的人笑:“让你见笑了。”

      这是在一个星级酒店私密的包间中,不大的空间装帧考究华美,同时也隔去了一切外界的声音。

      坐在舒桐对面的是一个面目普通之极的男人,看样子大概有三十多岁,穿着打扮也极其普通,这样的人走在人群中,绝对不会引起任何关注。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动,点在被他压在手下的文件袋上,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当年那个小姑娘?她现在是你爱人?”

      舒桐点点头,笑:“能碰到她我也很意外。”

      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些深究的意味,那个男人试探着问:“你不会是用这种方法来……”

      笑着打断他的话,舒桐语气坚定:“我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

      那男人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耸耸肩:“还好,我也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事情。”

      不再多说,将那个厚厚的文件袋递了过去,那男人加了一句:“当年牵涉其中的所有人的资料,基本上都齐了,接下来就看你怎么处理了。”

      接过来并不打开看,舒桐笑笑:“谢谢你。”

      那男人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你也算我的老主顾了,客气话就不用说了。”顺手摸出了一包烟,对舒桐,“你介意?”

      舒桐笑笑:“介意倒是不介意,不过我今天出来没带气雾剂。”

      那男人闻言微皱了眉:“你现在身体搞成这样了?”他看舒桐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又哼了一声,“别太给你那个妈拼命了,你再出力,她眼里你还是外人。”

      舒桐只是“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那男人碰了个软钉子,神色不耐烦起来,干脆起身抓住身旁的大背包冷笑:“我替你操心干什么?还不如去吃碗炸酱面!”

      说完他就真的拽着包,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就剩下舒桐一个人,他并不急着走,将刚才拿到的那个厚厚的文件袋打开了。

      那个男人是他早些年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老朋友,名叫岳礼。舒桐那时候还只是个普通的留学生,岳礼却已经是个在当地华人圈中口碑颇好的私家侦探。

      后来受到金融危机影响,岳礼生意变差,就回到了国内,接着干的依然是私家侦探。

      好在现在国内的富人多了,思想观念也早就转变,私家侦探又是刚刚起步的行业,他赚得比在国外多上几倍,更加乐不思蜀。

      回国之后,舒桐因为要调查一些事情,先后找过岳礼两次,一次是帮舒忆茹追查失散已久的亲生女儿,一次就是这一回。

      岳礼查事情很有效率,给的资料也非常干净,绝对没有拉拉杂杂的东西夹在里面,于是一个文件袋,就装下了当年那个曾经轰动一时的血案的所有内容。

      那也是舒桐生命中最黑暗的一页,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还能清晰地记得,十几年前的D城,还叫做张翔英的他放学回家,在熟悉的巷口看到了停着的几辆警车,以及旁边聚集的数量惊人的街坊邻居。

      在周围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他凭着本能扑到即将开动的警车前喊着“爸爸”,警车里他的父亲探出头来,对他说了句:“找你爷爷。”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过了不久,D城法院就宣布了判决。

      他的父亲因为发现他的母亲和其他男人偷情,暴怒之下失手将他母亲打死。没有人能证明这是错手,所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的父亲迅速被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了死刑。

      那段时间,他好像是一夜之间被全世界抛弃,他暂住在年迈的爷爷家里,不再有同学找他玩耍,不再有老师关心他的功课,以往和善的邻居看到他就会带着异样的目光指指点点。

      沉闷到让人窒息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在他父亲执行死刑后不久,他后来的养父,也就是那个婚外恋事件中被牵涉到的第三者苏洪文,在爷爷家找到了他。

      这个后来执掌了国内一流财团,以强悍手腕和过人能力震惊商界的人,那一天跪在他一个八岁孩子的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希望他给他一次机会赎罪。

      他转头去看坐在一旁的爷爷,在一个月之内仿佛又老了很多的爷爷木然说:“你走吧,不然一辈子都是杀人犯的儿子。”

      于是从那天之后,他不再是张翔英,而是变成了苏翔英,乃至成为了现在的舒桐。

      他的养父把事情掩盖得很好,所有人只知道苏洪文带着养子入赘舒家,但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养子是从哪里认领而来。

      舒桐相信今时今日,哪怕最善于挖掘八卦的狗仔队,也不可能追查到如此久远的事情。

      翻过一页页资料,深埋在记忆中的那些名字又重新映入他的眼帘,张随军,徐爱珍……最后一份是一张小女孩的学籍档案。

      梳着两个牛角辫子的小姑娘就算看着镜头,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得意模样,照片的另一侧,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梁临风。

      在那个事件中,被别有用心的邻居指派去他父亲工作的单位,将他父亲叫回家来目睹妻子和好友偷情现场的小姑娘,就是梁临风。

      她或许早已忘记那次逃学途中遇到的事情,她不过趁着实验课提前逃跑,然后在路上拿了一根棒棒糖作为报酬,去附近的一个单位大院里叫了一个人回家而已。

      之后她心满意足地啃着赚来的糖跑去疯玩,被母亲知道了逮着骂了一顿,就继续着她平淡而普通的小学生活。

      《圣慧天下》第二十三章:“咫尺隔天涯”片段节选:

      当御驾亲征的诏书颁布出去的时候,朝堂上的老臣就开始了死谏。

      宫门外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从各色官服上看,有不少甚至是正一品和从一品的朝廷大员。

      可惜年仅十八岁的女帝第一次表现了她性格中强悍的一面,三日之后,大军准时从朱雀门向滇南进发。

      城门外,留守京师的沈桐把目光从那浩荡的队伍上移开,对身旁的近侍说:“我们回去吧。”

      那个近侍是从小跟在他身旁的书童岁喜,这会儿红了眼眶,愤愤不平地开口:“陛下不就是担心太傅嘛?担心太傅也要好好体谅下公子啊,她一门心思去滇南,也不想想公子为了去封住那些老臣的口,这几天连觉都没睡了。”

      沈桐笑起来,抬手一指戳在他的脑门上:“你就别在这里嘀嘀咕咕了,妄议天子是死罪懂么?”

      岁喜自小给他宠惯了,梗着脖子说:“我怎么妄议了?太傅有个什么就急得跟什么似的,就从来都不替公子考虑下,到底谁才是皇夫啊?”

      这句说得有些狠了,沈桐的脸色苍白了一下,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笑:“这些都是名分而已,太计较岂不就是像妒妇一样小肚鸡肠了?”

      岁喜说完也后悔了,忙低下头不再吭声,扶着沈桐上马。

      骑在马背上,最后一次望了望圣慧远去的方向,沈桐才催马前行。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么当她得知苏如慕受伤昏迷的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她只是脸色阴沉地部署各种安排,偶尔匆匆在他面前经过,连抬起头望他一眼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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