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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

  •   警察来到周海良面前,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盘问着他,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警察拿着笔把他说的话都记在了本子上。

      最后,警察将记的这些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皱着眉头推测道:“应该是电线老化烧着了。”

      他走进废墟之中,在灰烬里找出一截残缺的电线,拿起来递到周海良眼前。

      “你看,这个电线的保护层太薄了,而且你这么大的仓库,怎么连漏电保护开关都没装呢?”

      周海良脸上愁云密布,“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舍得花钱买贵的电线,不舍得多花钱装漏电保护开关。他总是抱有侥幸心理。

      “等你想到就晚了,弄电线的时候就应该把这些隐患考虑进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警察批评教育,周海良唉声叹气地点头。

      靠在墙壁上的周黎面色绯红,眼皮上像挂了个秤砣,她脑袋很热,但身体很冷,风吹到胳膊上像有刺猬滚过,浑身抖个不停。

      “我好像发烧了!”

      她朝周海良喊道。

      周海良回过头来看她,警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又把他注意力拉回去了,“等会带你去买退烧药,你先等一会,我现在还有事情没有解决。”

      周黎瞬间难受得哭了出来。

      她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发烧,周海良带她去买药,结果半路上看到杂技团有猴子表演,周海良立马停下来带着她看猴子。

      那时候她难受得都要死了,哪有心情看那该死的猴子,音响震耳欲聋,她心跳紧跟着节奏,每次随着重音落下,她心脏就要爆炸了似的,最后她抓着周海良胳膊强行把他拉走,一路上嚎啕大哭。

      警察训到一半,视野内忽然有个东西倒下了,他凝眸看过去,拍了拍周海良的肩膀。

      “那是你女儿吗?她晕倒了。”

      周海良回头,看见倒在地上的周黎,有一瞬的不可置信,随即为避免尴尬他大笑起来。

      “发个烧这么严重吗?说晕就晕了,我以前发烧也没这样啊,他们年轻人就是娇气!”

      警察们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用一种无药可救的目光看着周海良。

      周海良话是那么说,但人早就跑到了周黎跟前。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发烧特别严重,她朦胧中睁开眼睛,看到床前的桌子上有一碗水,水中央立着一根筷子。

      等她康复后,她问周海良,为什么筷子能立在碗里?

      周海良说,你从哪儿看见的?

      她说,发烧的时候。

      周海良说,你记错了,没有的事,那是你做梦呢。

      可就算是做梦,梦也是来源于生活中所看到的。她从来没有见过筷子立在碗里,又怎么会梦到呢?

      后来每次发烧的时候,她都会想起筷子立在碗中的场景。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她曾经住的房间,不是出租房。

      “醒了就把药吃了。”

      老太婆走进屋里,手里抱着一瓶周海良最爱喝的白酒。

      周黎鼻子不通气,嗓子疼,整张脸特别热,眼球都要被烤干了。

      她接过老太婆递来的温水和药片,把药片放在舌尖上,喝了一大口水,结果水喝下去了,药片还在嘴里,而且药片表面的糖衣化开了,满嘴都是苦味。

      “真笨!这么大的人了连个药片都不会吃,说出去都让人笑话!”老太婆冷哼一声,“以前我吃药都是一大把,还有药丸,我都能一口气全咽了,连水都不用喝!”

      周黎抬起发红的眸子,面颊微微起伏,寂静中响起“咯噔咯噔”的声音。她把药片咬碎了,面不改色地抿了口水,把杯子还给老太婆。

      “我成伺候你的保姆了是吧?”老太婆不情不愿地接过杯子。

      周黎掀起被子盖到身上,还没等躺下来,老太婆又让她坐好,把衣服撩起来露出后背,然后打开周海良平时都舍不得喝的好白酒,倒到手心里,往她后背上抹,抹完又去抹她的胳膊。

      “我们小时候发烧了都是抹白酒。”老太婆说。

      周黎不屑地冷笑,她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周海良和老太婆手里活下来的。

      吃完药,擦了白酒,她睡到晚上被叫起来吃小米粥和蒸鸡蛋,吃完刷牙洗脸继续睡觉,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钟。

      流到脸上的口水已经干得起皮了,她鼻子不通气,只能张着嘴睡觉。

      枕头旁边全是她擤鼻涕的纸,看起来跟她□□过一样。她全都丢进垃圾桶里,拖着发软的腿走出了房间。

      下楼觅食,她看到客厅里有两个男人。

      魏清坐在她家的沙发上,那怡然自得的姿态就跟待在自己家里似的,而他对面周海良却紧绷着脸,正眼没瞧过他,显而易见的不待见他。

      “她是我女儿,我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在国外,还好几年都见不着她?”

      当初周黎要去别的城市念大学,他都不同意,更别说出国了,想都别想。

      魏清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的杯口,听完他的话后嘴唇缓缓上扬。

      “现在国内本科生不好找工作,如果她跟我去国外,将来毕业就是以海归的身份回来,找工作会更有优势。而且学费又不需要你负担,我还会还清你欠下的债务,给你一份体面的工作。”

      周海良浑浊的眼睛亮了一瞬,又渐渐黯淡下来,还是那几句:“不行,我不同意。”

      魏清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眼底浮上一抹阴狠,他咬紧后槽牙面颊肌肉紧绷起来,显得他脸颊更加瘦削,看起来也更有攻击性。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把她带走。”

      周海良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指着他鼻子骂道:“你敢带她试试!我报警抓你!”

      魏清低头微笑,眼里却无半点笑意,他抬起眸子死死地盯着周海良,“叫警察可以,你之前卖假货的事情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周海良瞪着他,发红的眼里有杀意翻滚。

      魏清站起身来,毒蛇一般缓缓来到周海良跟前。

      “还有一件事。”

      他弯下腰来,淡色的嘴唇停在周海良耳边,先是发出一声森冷的低笑,仿佛毒蛇吐着蛇信子,然后放低了声音。

      “大概在十年前……”

      周黎往前走了一小步,还是没有听见魏清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嘴唇在动,而周海良的表情是难以形容的精彩。

      他像是被人冷不丁捅了一刀,恐惧一瞬间到达了巅峰。恐慌,无措,茫然控制着他的面部表情,完全呈现出他内心的狰狞。

      成年人不应该这样失态,她从来没有见过周海良这样。

      她朝他们走了过去,心中逐渐升起一个不可能的决定。

      “魏清,我跟你去国外。”

      留学无疑是在身上镀金,而且魏清会帮她家还清债务,她没有理由拒绝,而且她完全不想拒绝。

      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一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为了出国时身边有个陪伴的人,心甘情愿为她出钱,心甘情愿为她家还债,她为什么拒绝?

      见她来了,魏清站起了身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他这样的人,没有表情才是最安全的,就怕他笑,心里想着怎么玩死你。

      周海良拽住她的胳膊,直接将正在走向魏清的她给拽了回来,压低声音吼道:“你疯了啊!他精神有问题!你不怕他哪天拿刀扎死你啊!你还敢跟他出国?哼!到了国外他指不定怎么欺负你,异国他乡的连个帮你的人都没有!”

      周清抿住嘴唇,还没有说话,魏清倒是先开口了:“你们可以每天晚上视频。”

      “视频有什么用!你欺负她,我能赶过去吗!”

      魏清神色一凛,沉声道:“我不会欺负她,我一直在按时吃药,最近还在做心理疏导,我会尽我所能控制住自己。”

      说完他轻吸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周黎,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欺负她。”

      周黎推开胳膊上的手,在周海良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她挺直了背,迎上了他的目光。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平视,她不再怯懦怨恨,不再恍惚不定,她眼眸如同粼粼海面,平静却暗潮汹涌,与他势均力敌。

      这一刻,周海良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悄然溜走,就像是风筝断了线,金鱼逃离了网。

      “这是我的人生,我希望我能为我自己的人生做决定。”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含在眼里没有掉下来,显得她眼睛很亮,眼神更加坚定。

      周海良跟她面对面站着,感觉她瞬间长高了,而他正在逐渐变得矮小。他沉下口气,“你真的想好了?”

      “我想好了。”

      “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后悔都来不及!别看现在什么都好好的,将来遇到什么谁知道!”

      “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接受,这是我做的决定,我心甘情愿承担后果。”

      她这次是铁了心。

      周海良看了她一会,起伏的胸膛里像是积攒了很多话要说,但是在漫长的对视与沉默之中,那些话都化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你走!你跟他走!就当我从来没有你这个女儿!”

      周黎凄然一笑,无所谓,反正她也从没当过周海良是她的父亲。

      手背传来温热干燥的触感,她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垂眸看着魏清的手指如藤蔓般缠绕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明天去办护照,你带好身份证。”

      周黎心里空了一下,“这么快?”

      “不快,本来我高中毕业后就要去国外。”

      魏清将她嘴唇旁边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顺手揉了下她耳垂上的耳钉。而她没有一点反应,目光落在虚空中,渐渐失去了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周黎坐在床前,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盏台灯亮着,照得她半张脸明半张脸暗。

      她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丝绒盒,打开里面放着一颗牙齿和一枚银戒指。

      就在今夜做个了结。

      心里响起这道声音,她从床上起身,双手握着丝绒盒跑出了房间,拖鞋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只能盖住大腿的睡裙随风飘起。

      跑到家外面,细小的雨点落在皮肤上,她浑身发抖却笑了起来。

      冷点好。

      这样她能冷静下来。

      她告诉自己,你现在是在非常冷静地做出一个决定,你今后不会后悔此刻的所做所为。

      来到那条传闻淹死过人的小河,她蹲下身来单膝跪在地上,水面中倒映出她幽蓝的脸,随波浪晃动着。

      她打开丝绒盒,取出智齿和戒指放到手心里,然后把手放进水里。它们渐渐脱离了她的掌心,随着水流飘向她不知道的远方。

      从河里收回手,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眼泪不停砸进河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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