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皖皖

3、誓言

　　第二天一早我便去小乡村里的超市进行了疯狂的采购。村子里住得大多是老人，卖的东西也都是新鲜的蔬菜水果什么的，能保存住的食物，像是罐头之类的，倒不是很多。唯一庆幸的是，小镇子里的这些老人都把打仗的事看得很淡定，一点慌张的样子都没有，仍旧悠哉悠哉地下棋，谁也没听新闻上的话，去存积食物。如果这是城里，估计大家会为了争夺食物而大打出手吧。

　　我几乎把小超市里能吃的东西都买了回来，把两个半米高的旅行包被装得鼓鼓囊囊的。祖父看我买回来的这一大堆东西倒也没什么反映，眼皮垂了垂，继续整他的那三亩小原地，昨天的蓝蝴蝶很大大咧咧地落到祖父种的野玫瑰上，薄薄的翅膀随风而动。眼下的小乡镇这么平和，我实在想象不到当灾难降临时，它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前门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时，我才猛然间想起，吴可今天会来这里！我连忙向前门跑去，看也不看猫眼就把大门拉开。吴可穿着黑色的T恤，干练的牛仔裤，锁骨处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银项链，大半张脸被巨大的黑色墨镜遮住。项链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好像自从我松了他之后就没见他拿下来过。这也算公平了，他送我的那条项链我不也一直都带着呢吗？

　　“进来说话。”我把他拉进门。原本打算和他在这里提早相见的喜悦，有一大半都被昨天那个小黑匣子里的秘密给冲刷走。吴可一边走进房子一边打量着，黑色墨镜后的双眼乌黑明。但我拉过他的手，发现他手指非常僵硬，他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这样。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我昨晚做梦了。”吴可很神秘地压低声音，他把墨镜摘下，黑得近乎不透光的眼睛慢慢眯起。我一直觉得吴可的这双眼睛是有魔力的，除了他之外，我从没见过那么漆黑的眼珠，为此我不少羡慕他。

　　“哦，难道你梦见你的初恋情人了吗？”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想我就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在这种时候都能开玩笑打浑。

　　吴可显然被我惹怒了，他把声音扬高：“对！我梦见她变成僵尸了！”

　　“僵尸？”我的笑容僵了一下：“就是我们玩的射击游戏里，最恶心的那种？”

　　“不止是她，所有人。所有人都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吴可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这时恰好我的祖父从菜地里回房间拿烟袋。吴可马上摆出乖乖生的样子和祖父打了个招呼，哇，那良好的服务态度我可从来都没有幸享用过！祖父很客气地和吴可打招呼后，就继续他的种田生涯了。

　　我带吴可去他的房间，但是他在看了房间后，就一直抱怨说房间不通风，阳光太少。于是我又给他换了一间。这家伙在挑刺上一直都是众高手，把宅子里所有的空房间让他参观了一遍，结果他硬说就我那房间还是给人住的。……这家伙，胆子小想和我蹭一张床就直说呗，小时候的他可不是这么拐弯抹角的。我心里暗暗笑着，然后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他耸了耸肩：“看在你这么可怜的样子上，我勉强批准了。”

　　当天晚上我们挤在同一铺床上，决口不提战争的事，只是把彼此大学里好笑的事又拎出来说了一遍又一遍，两人又抓又挠地一直闹到后半夜。当困意终于一波波地向我的眼皮涌来的时候，大脑缺氧的我问了个十分莫名其妙的问题：“喂，吴可，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很危险啊？两国都打仗了，你还不待在父母的身边，跑到我这儿来乱蹦，难道我的魅力比你父母还要大？”

　　“纠正，是养父母。”我看不清黑暗中吴可的表情，但是他的口气让我感觉无比压抑，于是我连忙接口道：“那还不都是一样。”

　　“哼。”吴可的手忽然揽上我的腰，他的手指尖和冰柱一样冰冷，使我的皮肤上迅速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迟钝地转过头看他，想对他说：手脚冰凉，你这是病，得治。但最后还是困得没说出口。当晚我也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一直低着头在洗手，把皮都挫破了，在我抬头的那一刹那，我猛然间惊醒了，过了一会又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可以说是一波三折，在天快亮的时候我又被头顶的一阵噪音吵醒。吴可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警惕地盯着窗外。

　　“发生什么了？”我条件反射地将手伸到枕头下。这冰冷的小匣子，是父母留给我的唯一物品，也是在这场即将到临的瘟疫中，唯一能保护我的东西。

　　“巡逻机、直升机……鬼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吴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一抹歇斯瓦迪：“我又做那个梦了……真的，四处都是僵尸，他们在街道上，他们攻击人类……他们无处不在。”

　　僵……尸。没有头脑，身子却能行动……我猛地打了个哆嗦，跳下了床。

　　还有两天就10号了。两天，只有两天而已。这种时候我该做什么呢？吴可也穿上了拖鞋，站到我身边，不安地说道：“这几天，我们还是在一起行动吧。我不放心你。”

　　是我不放心你才对吧！再怎么不济我还有从父母那里得来的抗体；再怎么不济我遇见僵尸或是什么变异生物后，也能小宇宙爆发玩个走为上策；但像吴可胆子那么小的，见到僵尸后肯定吓得脸腿都软了……

　　挂在窗边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橘红色的光晕从没有合上完全合闭的窗口投射了进来，很温柔地落在吴可因为刚刚睡醒，还带着一抹红晕的脸颊上，他黑色的眸子看上去那么纯洁美好。这小子，难怪在他的大学里那么吃香呢，这时候的他看上去真的……很妖孽。如果他是个女孩，那我一定会把他娶回家，只可惜……。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故作轻蔑地看了吴可一眼：“你啊，乖乖的跟在我身后，让我保护就可以了。我腿比较粗，你可以随便拖后腿。”

　　吴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很模糊的笑容，就是那种似笑非笑，右嘴角比左嘴角高出那么一厘米的笑容：“也就是说，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保护我？”

　　我反映迟钝地点了点头，唔，我刚刚要表达的好像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我也是。”吴可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啊？”

　　“没什么，我说该下楼吃早饭了。”

　　窗边的风铃再次发出一阵欢快的叫响。地板上，吴可和我的影子重重叠叠。那时我并不知道我做出了什么样的誓言。而那个聪明的胆小鬼却捡了便宜似的自鸣得意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