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上）》Food刘油0612

65、缱绻

　　跟着郭梓和穿过大夹巷，最后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门前，门上挂着锁，显然是有主人的。
　　郭梓和抱着顺芝腾不出手来，于是用眼神示意素芳从他口袋里拿钥匙，素芳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照着做了，打开锁推开门，正中是一个面积很小的堂屋，旁边有两个更小的卧室，只有一层，总体来说是相当局促的。
　　郭梓和抱着顺芝率先走进去，很熟络的将顺芝抱进右边的卧室，又从柜子里拿了垫絮、枕头和被子给她安顿好，转身出来，素芳却仍站在门口，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郭梓和轻轻笑了笑，走过去牵住素芳的手，将她带进来，转身关上院门。
　　素芳更加疑惑了，“这院子，是你的？”
　　“我很早就买了，为了郭家的生意，有时候需要暗中见一些人做一些事，这里毫不起眼，正好合用。”郭梓和此刻仿佛又变成了郭家少主人，满身的意气风发，“我将祖母他们送走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只是想见见你，我真的放心不下你。”
　　“我来生火做饭吧。”素芳岔开话题。
　　郭梓和也不揭穿她，笑了笑，走进左边的卧室里去。素芳也不管他，自己去厨房忙活起来，幸而这里储备还算齐全，水缸里有存好的水，米缸里还有一些米，柴火也算充足，素芳平常做惯了这些，驾轻就熟，很快就有米饭的香气飘出来。
　　可惜没有菜，厨房角落里有一个泡菜坛子，里边存了点榨菜，素芳取了一块切成片，非常时期只能将就。
　　没有饭桌，素芳盛了两碗米饭，拿筷子将几片咸菜盖在米饭上，端进左边卧室里。
　　左边卧室布置的很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仅此而已。这样的房间，无论和郭家大宅还是洞庭街的郭家小院比，都可以说是十分简陋的。郭梓和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听到动静，赶忙放下纸笔，接过碗筷，又牵着素芳直接坐在床沿上。
　　“没有饭桌，咱们将就一下吧。”郭梓和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这些天你怎么过的？”据素芳所知，祥叔是跟着郭家太太和梅香一起走的，他独自一人留下来，也不知道都怎么填饱肚子的。
　　“就那么过的呗。”他满不在乎，“哎，你煮的饭好香啊！”
　　看他埋头狼吞虎咽，素芳也不再问了，两个人安静而和睦的吃完了晚饭。这是他们在一起吃过的最简陋的一顿饭，却是最不寻常的一顿饭。
　　就在下午大轰炸的时候，素芳还在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下一秒郭梓和就从天而降，将她和女儿从日本人的飞机下抢回来，侥幸活下来，如果没有他，自己和女儿现在大概已经是两具白骨了吧？
　　这种劫后余生的心情，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饭后素芳又去隔壁看了看顺芝，小姑娘裹在被子里睡得很熟，大概是白天受了惊吓，这会儿睡着了也好，素芳替她掖了掖被子，去厨房给自己洗了脸和脚，又准备了一盆热水留给郭梓和。
　　郭梓和已经忙完了公事，正在铺床，素芳进来叫他去厨房洗脸洗脚，他应了一声，将被子铺的平平整整才转身出去。
　　素芳留在这里有点尴尬，脸也红了。尽管她刚才在心里做了一个很大胆很疯狂的决定，但还是。。。
　　郭梓和进来见到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有点好笑有点可爱，忍不住就更想亲近，他走到素芳面前，先是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脸，然后才轻轻的将她抱进怀里。
　　“害怕吗？”郭梓和声音里透着心疼。
　　“嗯。”素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她很少在人前示弱，因为从小就失去父母，知道自强自爱才是立身之本，然而面对郭梓和，她心里的防线总是放的很松，不隐瞒，不欺骗，是彼此长久以来的默契，无论时光如何变迁，永远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懂一切。
　　“别害怕，都过去了。”郭梓和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素芳从他的怀抱里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郭梓和的脑子里仿佛有一壶沸水在翻腾，整个人滚烫到发木！
　　这是第一次，素芳如此主动的吻他，双手也将他的腰抱得紧紧的，仿佛害怕一松手美梦就会碎掉一样，甜蜜幸福中，似乎有那么一丝心酸和苦涩。然而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劫后余生，他们都还活着，还能坐在一起吃一碗白米饭，还能这样拥抱亲吻，过往的那些痛苦分离，那些求而不得，那些辗转反侧，似乎都在这个亲吻里渐渐呼啸远去，再也不复存在。
　　素芳稍稍离开一点，两个人面对面，呼吸相闻，那种与生俱来的熟悉和默契，似乎又回来了，她眯起眼笑了，这一次，是发自真心的，有多久没有这样毫无顾忌的笑了？郭梓和看到她这样甜美的笑容，也忍不住笑起来。
　　素芳凝视着他的脸，看到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天上的月亮，是这几年以来最轻松最开心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前半生的喜怒哀乐系于他一人，都值得了。
　　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再次踮起脚，吻住他的唇，这一次，她更加热情，也更加主动，甚至亲了亲他的耳朵。
　　郭梓和觉得自己全身都酥麻的不听使唤，只有怀抱里的素芳如此真实，只有她身体的香味如此魂牵梦萦，只有双唇的触感如此令人激动。他忽然放弃抵抗，只想要这一刻与爱人再无一丝阻隔的亲近。
　　他们双双跌进被子里。
　　是对过去的那些甜蜜与苦涩的救赎吗？是对经历过的那些伤痛与分离的弥补吗？是对彼此永不变心的宣言吗？还是对未来未知命运的告白？也许。。。是的吧。。。可是。。。也许。。。都不是。。。
　　他们用了许多许多年的时光，付出毕生所有的感情，来换取这一刻的亲密缱绻，无论过往经历多少黑暗与挣扎，无论未来如何颠沛流离，只需要此时的真挚与热烈，那么，就什么都不用害怕，就什么都圆满了。
　　天色大亮，郭梓和从睡梦中醒来，侧头看看身边，不出所料，被子里是空的，且已经凉透了，他坐起来，看到枕边几根长长的微卷的落发，终于忍不住，抱着被子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