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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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小余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今天一早天还没亮，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有点睡意，就被敲门声惊醒，她下楼开门，居然是素芳！顺芝伏在她背上似乎睡得很熟。年小余将她们母女迎进来在自己房间里安顿好，两人都彻底了无睡意，于是就着晨光靠在床头絮絮的聊天。
年小余的学校早在一个月前淞沪会战时便停了课，很多爱国热血的男同学报名参军入伍，一些学医学、生物、化学等相关专业的女同学也报名参加医疗队，年小余学的德语，似乎派不上什么用场，加上又是独生女，被老师们劝回了家。
昨天日本人的飞机轰炸汉口的时候，年小余带着父母和伙计匆忙逃命，什么都顾不上，总算捡回一条命，家里虽遭受损失，但好歹人还在，平安回来。年小余放心不下，昨晚曾偷偷跑去任家，却没能见到素芳，她正担心的睡不着，准备今天一早再去一次，没想到素芳竟然带着顺芝投奔而来。
“我借着这次轰炸，从任家出来，以后就再也不回去了。就让任家太太以为我和顺芝都死在炮火里吧。”素芳说。
“那很好啊！终于摆脱了噩梦，我为你高兴！”年小余语气轻快。
“我和顺芝先在你这儿借住几天可以吗？等我找到住处，再搬走。”素芳知道年小余不会拒绝，但仍然有些不好意思。
“就一直住在这儿不好么？再说，你没有证件没有钱，怎么租房子？”年小余奇怪。
素芳从贴身衣服里拿出叠的整整齐齐的小袋子，“我早就有准备，证件、钱都在这儿。”
年小余不得不佩服，到底是郭家太太身边长大的，这未雨绸缪的精神，一般人可真的想不了那么远。
“你都想好了那我也不硬拦着，但是一定要找个安全的住处啊！”脱离了任家，年小余很为素芳高兴。
“嗯。”素芳点点头，“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和郭梓和。。。我们昨天晚上。。。圆房了。。。”尽管很羞赧，很不好意思，脸也红了，但面对年小余，她不想隐瞒。
“你们。。。你们。。。”年小余吃惊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虽说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可要消化这个事实还是需要一点定力的。
“是我自己想好的，我没有犹豫，也没有后悔。”素芳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错。
“这么说，他没跟着郭家去香港？”年小余问。
“他说他留下来处理收尾工作。昨天大轰炸，他救了我，不然，我和顺芝说不准已经死了。”见年小余流露出怀疑的眼神，“我不是要报恩以身相许什么的，而是觉得，既然脱离了任家，那么，我想把我自己能给他的都给他。”
“你还是不会跟他一起去香港，对吗？”年小余试探的问。
“是的，我不去香港。”素芳点点头。
“你想明白了就好，我支持你。”年小余觉得素芳去了香港也不见得就好，郭家是郭梓和的责任，又不是素芳的，她已经够难的了，要是在香港受欺负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正说着，年家的伙计来敲门，说是有位少爷来找。年小余只得认命般下楼。
郭梓和长身玉立的在巷子里等着年小余。其实昨天晚上，当素芳那样主动吻他，他就在心里隐约知道，是真正到了要分离的时候了。而后来发生的一切，是心照不宣的，彼此最好的道别。
年小余见他精神状态还好，并未颓废丧气，也不歇斯底里，只是眼眶有些红，便放心许多，心想，这两个人果然还是最有默契最心意相通的，分开的时候都这样平静。
郭梓和看到年小余走过来，甚至还微微笑了笑，他拉过年小余的手，将一张纸和两把钥匙放到她手里。
“这张是大夹巷那个平房的房契和地契，是用祥叔的名字买的，她可以一直住下去。”郭梓和顿了顿，“两把钥匙一把是平房的，另一把是明珠百货大楼地下室的，如果再遇到昨天那样的大轰炸，你和她都可以去那里。”
年小余接过物品，试探的问，“你。。。要走了吗？”
郭梓和点了点头，忽然落泪， “今天下午的火车。”他扑通一声屈膝跪下，执着的仰头看着年小余的眼睛，眼里的伤心难以掩饰，“以后，求你好好照应她，求你！真的求你！”
年小余也已经泪眼模糊，认识他也有近十年了，眼看着他们相爱，分离，再重逢，如今却还是不得不背向而行。他为素芳跪过三次，一次是求祖母接受他们的感情，剩下的两次都是求年小余好好照应素芳，其心至诚，其情至真。
“我答应你，一定做到。”年小余扶他起来，“你放心。”
郭梓和红着眼睛看着年小余，好一会儿终于低声说，“我走了，你和她都要保重。”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向外面走去。
年小余站着发了会儿呆，才擦干眼泪回家。
二楼的房间里，当她将房契地契和两把钥匙交到素芳手上的时候，素芳强忍了两天的情绪终于溃不成军，她捧着郭梓和留给她的东西大声痛哭起来。
年小余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背，强作镇定的劝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以后都会变好的。”
窗外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也许，一切都会变好的。
（上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