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上）》Food刘油0612

58、弃儿

　　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小女孩，看背影约莫两岁多，穿的有些破旧，衣服裤子上补丁摞补丁的，听见开门的动静，这小女孩有些迟钝的回过头来看了门内一眼，似乎有些什么希冀，然而很快又转回头重新抱住膝盖，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团。
　　只这一眼，素芳看清了孩子的面容，眼睛大大的，嘴唇厚厚的，脸上灰扑扑的，但并没有鼻涕口水糊一脸，所以不邋遢，头发有些纠结油腻，还粘着树叶，想来在这儿坐了挺久的。素芳有些同情这孩子，大概是迷路了吧，这么久家里人都没找过来，显然不大受重视，瞧瞧穿的也单薄，今天变天，家里人也不知道给加件衣服。
　　素芳叹了口气，却也无法管的更多，便拿了水桶和扁担往外走去。
　　奇怪的是，素芳来来回回挑水跑了几趟，又在院子里洗了衣服晾晒好，做好了午饭，小女孩仍是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并没有家里人找过来。素芳就开始纳闷了，丢了孩子，竟一点都不着急，现在外面世道这样乱，家里人也太不上心了！
　　这孩子早饭没吃，这会儿都中午了，还这么小就这样挨饿，实在是不忍心。尽管家里也就是一点炒青菜，好歹稀饭还是有一些，匀一匀给她填填肚子吧。
　　素芳这样想着，便拿了个小碗盛了些粥，又夹了一点炒萝卜片放在碗里，担心孩子太小不会用筷子，拿了一把小汤勺，端着碗走到门边，小女孩很快便转身看着她，瞬间就被她手里端的碗以及食物的香味吸引了，眼睛里流露出渴望的神情，似乎还咽了一下口水。素芳微笑，蹲下身将碗和小汤勺都端到她眼前，声音温柔，“饿了吗？吃饭吧。”
　　小女孩一瞬间眼睛里全是不敢相信，然而下一秒她就舔了舔嘴唇，伸出脏脏的双手接过碗和小汤勺，狼吞虎咽起来。别看只有两岁多，这孩子的求生欲却是很强，将碗端的牢牢的，吃的很快，似乎一点米汤都舍不得浪费。素芳又笑了，站起身回院子里，招呼任家太太开始吃饭。
　　就这样，小女孩的晚饭也是素芳端来在门口解决的。天色渐渐暗沉，素芳心里的感觉越来越不妙，整整一天了，谁家丢了孩子会不着急呢，怎么还没有找过来？难道。。。难道。。。这孩子是被丢弃在这儿的？
　　一瞬间，素芳心里回忆翻涌，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看见梓和还是小婴儿的样子，包裹在薄被里，哭哑了嗓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也没有人管，若不是她无意间走进那个房间，给他擦鼻涕眼泪，哄得他不哭了，也许，郭梓和同样会被丢弃掉吧，一个没有母亲、被父亲嫌弃的孩子，能有什么好日子？
　　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素芳无论怎样克制都无法不同情，在花坛旁坐着，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终是无法狠下心来。
　　素芳走到门口台阶上，蹲下身来，微笑的看着小女孩，只是说了句，“今晚住在这里好吗？”
　　小女孩直直的看着素芳，眼泪滴落下来，颤抖着双唇，终是点了点头。素芳牵着她站起身，一同走进院子里。
　　晚上，素芳烧了热水，给小女孩洗头洗脸洗澡，彻底洗干净后，素芳发现，这孩子骨架壮实，眉眼粗犷，皮肤也有些糙，看上去不像是南方人。素芳给她穿了自己的衣服，将她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躺下来。放松了之后，便很想问问这孩子的一些情况，刚才给她洗澡的时候，虽然没有说话，但明显表情是柔和亲近了很多。
　　“你叫什么名字呀？”素芳温柔的问
　　隔了好一会儿，久到素芳甚至以为这孩子不会说话，才传来带着北方口音的回答，“顺子”。
　　“顺子？这是个男孩儿的名字呀。”素芳在黑暗里笑了。
　　孩子又不说话了。
　　“你父母呢？”素芳问，无论怎样，还是要把情况问清楚的。
　　又是好一阵沉默，“走了。”素芳似乎听到孩子吸了吸鼻子。
　　素芳明白，这个女孩儿多半是被父母遗弃了，大概是从北方逃荒而来，觉得家里孩子太多养不活，女孩儿于家庭来说可有可无，便将她随便丢在哪个家庭门口。
　　素芳伸手将女孩搂进怀里，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的说，“没关系，就住在这儿，快睡吧。”
　　素芳半夜翻身醒来，听见被子里有呜呜的哭声，她叹了口气，转身将孩子从被窝里挖出来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慰她，“别怕啊，睡吧。”
　　女孩儿仍然抽抽搭搭的，但似乎情绪有所好转，一大一小两个人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天亮了，素芳先醒过来，旁边睡着个小孩子，这还是第一次，她夜里不太敢随便翻身，害怕把孩子惊醒，所以睡得也不安稳，醒来后，看孩子睡得正好，也就没有叫醒她，穿好衣服轻轻的走了出去。
　　如同之前的每一天，素芳点火生炉子，舀了一点米放进锅里，加水煮上，趁着锅里稀饭还在煮着，她兑了一小盆温水端进房间看了看，女孩儿还没醒，但却不得不叫她起床了，任家太太很凶，若是发起火来，怕是会吓着孩子。
　　素芳放下小脸盆，先是将女孩儿从被子里抱出来坐着，然后开始给她穿衣服和裤子，见她还有些半梦半醒，便拧了毛巾使劲给她擦脸，女孩儿终于醒了，伸手揉了揉眼睛，看着素芳微微笑了一下。
　　素芳的心里一下子变得很软很软，忽然之间就很想这个女孩儿可以留下来，如果父母真的不要她了，那么，我来养她吧。
　　素芳轻轻捏了捏女孩儿的脸，笑着问，“醒了吗？”女孩儿点了点头，那双清澈的眼睛仍是看着素芳。
　　“那咱们去吃早饭。”素芳给她穿上拖鞋，将她抱到地上站着，“外面有个人，要叫太太，知道吗？”女孩儿又乖巧的点了点头。
　　素芳牵着她走到饭桌旁，面对着任家太太，素芳弯腰在女孩儿耳边小声提醒，“叫太太。”任家太太在市井里摸爬滚打，又先后没了丈夫和儿子，面相确实有些凶悍阴沉，她嫌弃的看了眼女孩儿，又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倒并未恶语相向。
　　女孩儿瑟缩了一下，素芳一度担心她会哭，然而并没有，她吞了一下口水，还是颤抖着双唇，开口轻轻的叫了一声“太太”。
　　任家太太不置可否，粗着嗓门说了句“吃饭！”
　　素芳知道任家太太这是同意女孩儿在这里住下了，便高兴起来，抱起女孩儿在饭桌旁坐好。替她盛粥，加点榨菜，又拿来小汤勺，让她自己吃起来。
　　吃过早饭，任家太太仍是出去买菜，素芳还有些家务要做，挑水，洗衣服，女孩儿一直牵着她的衣角，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好像怕她突然不见了一样。素芳心里有些湿润，忽然之间，觉得就算自己孤独的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好像有一丝希望来到她心里，也许，这个女孩儿会让她的人生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