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上）》Food刘油0612

55、无子

　　任家太太被一把推开，手里的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一下推得非常重，任家太太直接跌坐到地上爬不起来，回头一看，是郭梓和和年小余来了，郭梓和脸上的怒火都能烧了整个院子，他一只手死死抓住任家太太的衣领，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那大手感觉下一秒就要招呼到自己脸上，任家太太终于有些害怕，不敢再做声。
　　年小余也是心疼的不行，却也不能任由郭梓和打骂长辈，于是冲过去隔开两个人，嘴里说着，“郭梓和，你分一分轻重缓急，赶紧先带素芳去看病要紧。”
　　郭梓和这才放手，转身从地铺上将素芳整个打横抱起来，素芳靠在他怀里，就像一只流浪的可怜小猫一样，又瘦了，抱在怀里变得轻飘飘的，脸色白的像纸，为了忍住疼只能死死咬着下唇，眉头皱的紧紧的，双手还抵在小腹。他心里就有种既安心又不安的感觉。
　　郭梓和抱着素芳率先向外走去，年小余脑子里灵光一现，跑去厨房拿了些剩余的药，方才跟着走了。
　　郭梓和抱着素芳去了郭家太太相熟的中医馆，将素芳安顿好，留了年小余在内室照应，他就一直等在外间，过了一会儿，老中医摇头叹气的出来，脸上也是极为严肃的表情，似乎病症很是棘手的样子。
　　郭梓和心下一沉，赶忙询问。
　　老中医却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只说请他们再去别家试试。
　　这家中医馆给郭家太太看病已有二十余载，医术在汉口那是闻名遐迩的，郭梓和想着女孩子痛经的毛病若去看西医无非是吃止疼药打消炎针，并不能从根本上治疗，便直接来了这里，看样子这病症似乎有些严重，郭梓和的心也揪的紧紧的。
　　“鄙人观这位姑娘之脉象，是宫寒之症，且已深入肌理难以拔除，恐是难以生育。”老中医捻着胡子，在郭梓和要杀人的目光下，有些吞吞吐吐，“同行那位姑娘拿来的之前用过的药，乃是伤身体的，并不是治病的，是以痛经之症越来越重。”又顿了顿，“不若再去别家试试？或者，西医也许有方法，只是风险较大，可能要开刀手术。”
　　郭梓和已然听不下去了，从前活泼开朗，灵气十足的素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被病痛折磨的没个人样，甚至有可能一辈子不能做母亲！她从小就很善良宽厚，也喜欢小孩子，这是他一直知道的。
　　那年他们两个确定心意彼此相许的时候，他天天都会想，我的素芳穿上大红嫁衣会是什么模样？或者白色缎面婚纱也一定是很美很美的。我的素芳抱着我们的孩子在家门口等我下班，会是这世界上最开心最快乐的样子吧？我的素芳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做的菜也是这世界上最美味最香的。曾经他以为，素芳会在自己的保护下永远是那个温柔可爱心思单纯的女孩。
　　从来不敢想，有一天她会变得这样沉默阴郁，像个木头一样，不过两年的时间，是什么让彼此越来越疏远，越来越陌生？这一切到底应该怪谁？
　　他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会发疯，走进内室，见年小余坐在床沿，素芳靠在她怀里，正在慢慢喝药，心里的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无限放大，快要承受不住！该找谁算账呢？我的痛苦又有谁知道！
　　郭梓和转身跑回任家小院，一脚踹开大门，见任家太太仍坐在地上发呆，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再也不管什么长辈不长辈，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那脆响却仍不能解恨！
　　任家太太被打得脸偏向一边，脸颊很快便红了一大块，她先是懵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嚯”的一下站起来，眼睛里全是不能置信。
　　“你敢打我？”任家太太忽然推开他，“你个小崽子！”
　　“你为什么要害素芳？她哪里对不起你了？”郭梓和纹丝不动，反推了她一下。
　　“你们！你们都是吃人的恶鬼！”任家太太指着郭梓和，已经有些神志癫狂，说的话也毫无逻辑，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仿佛分不清面对的究竟是谁，“小时候被杜书华欺负，就因为我是庶出的孩子，后来嫁人我也比不过她们俩，凭什么？”她的表情似哭似笑，“比不过就不比吧，我有儿子就够了，儿子就是我的命啊！老天爷这样的不公平，嘉惠才25岁就这么丢下我走了，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也不该是你害人的理由！”郭梓和打断她。
　　“家里生意早就垮了，我为了给嘉惠筹钱治病，到处求人，遭人嫌弃鄙视，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我的嘉惠能好起来，就是割我身上的肉我都愿意！可是钱花光了病却越来越重。他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指望？哪个女孩子愿意跟他？不管怎样，我不能让他孤单一人去走黄泉路，我不能让他连最后的一点幸福都抓不住。为了让他最后过点好日子，我选了素芳。”任家太太还是不甘心，拿手指着郭梓和的鼻子，“郭仪君再怎么不孝，好歹也好好活着呢，你这长孙又孝顺又成器，她杜书华能有什么损失？可我呢？她就是欠我的！就是欠我的！就应该拿素芳来还债！”
　　“如今你儿子入土为安，为何还要害她？”郭梓和挥开任家太太的手，伸手紧紧抓住她的衣领，心里却如同煎开水般难熬。
　　“入土为安？安什么？生意没了，钱没了，儿子也没了，只留了这院子，我的后半生，要如何安？谁来给我养老送终？谁来给我披麻戴孝？没了，什么都没了。”任家太太目光呆滞。任由郭梓和抓着衣领，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可是，令郭梓和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瞬，她突然睁大双眼，整个人也像被提起来一样，斗志昂扬，“杜书华想给素芳再找人家嫁了，她做梦！素芳死也要死在任家，将来要和我儿子葬在一起，做任家的鬼！”她笑得有些扭曲，“素芳若是不能生育，谁还会要她？哈哈，那花楼街里什么伤天害理的药没有，弄一些回来骗骗她是多简单的事。她这辈子只能守着我儿子，伺候我终老，哪儿都别想去！”
　　郭梓和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太生气还是太震惊！任家太太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对素芳下这样的毒手！毁了这个女孩一辈子的幸福！该死的是她！这个蛇蝎心肠的老巫婆！郭梓和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这一刻，任家太太的面容逐渐模糊，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心里的愤怒和仇恨如同嘶吼的老虎就要冲出牢笼！
　　他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右手，缓缓上移到任家太太的喉咙，紧紧捏住，原来人的颈骨并不坚硬，尤其是年岁大的人，更加脆弱的不堪一击啊！他在模糊的目光中，看到任家太太双手拼命扒拉他的右手却无丝毫力气，看到她呼吸不畅涨红了脸，看到她想咳又咳不出、想呼救又发不出声音的样子。
　　多好笑，刚才还想着要素芳伺候她一辈子呢，这会儿死亡就降临了，白忙活一场，真是可笑极了！
　　素芳！我的素芳！还在中医馆里等着我！我。。。我这是在做什么？一道闪电劈进郭梓和的脑袋里，突然醒过神来。我这是在做什么？难道真的要杀人吗？不不不，当务之急是陪着素芳啊！不能让她一个人！对，赶紧接素芳回家，回郭家，有我和祖母在，素芳不会再受任何委屈！
　　郭梓和不自觉的松开右手，任家太太如同一滩烂泥般跌落在地上，双手捂着喉咙不停咳嗽。他不再管她，转身便跑了出去。。。
　　郭梓和如一阵风般跑过后城马路，素芳，你等着我啊，不管以后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不在乎，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