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喝药 ...
-
素芳被郭梓和扶着坐在花坛边,脸色很差,但深深的呼吸几下新鲜空气,感觉总算好了点,手脚也恢复些力气,她抬手推了推身边的郭梓和,“你先走吧,年小余会陪我的。”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跑来添乱,任家太太但凡遇上儿子的事情,一定会歇斯底里,闹到最后,自己也不好过。
郭梓和看她确实心情不好,满肚子的话也说不出来,又不放心素芳一个人留在任家,只好冲着年小余使眼色,年小余只能点头会意,其实在心里也把郭梓和骂了个翻来覆去。待郭梓和走后,年小余坐在素芳身边,两个人才能好好说会话。
“素芳,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都会帮助你的。”年小余之前觉得任嘉惠死了素芳就能解脱,可如今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我不知道,以后能做些什么。”素芳是真的沮丧,对未来一片迷茫。
“要不你重新去读书,再考一次大学吧?”年小余知道素芳读书很不错,比自己强。
“你也看到了,任家太太不会放我走的。”素芳不止一次想过逃,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呢?当然,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可以去到北平、上海那样的大城市重新开始,然而大姨母和梓和终究会留在汉口,任家太太狗急跳墙也罢,破罐破摔也罢,一个被逼上绝路的人,不知道会对他们祖孙做出什么事情来,郭家早已不比从前,政界、商界能动用的关系不多,万一对梓和不利,大姨母一辈子的希望就没了,她不能这样自私,为了自己的自由而置亲人的安危于不顾。
“要不,你再找个人家?”年小余故意逗她。
“别瞎说!”素芳再如何讨厌任家,也不忍心在任嘉惠还没落葬的时候就说这些。
年小余摇头晃脑的,“郭家太太还跟我说了呢,要我留意留意大学里的青年才俊,若有家里思想开明不拘俗礼的,可以同你说一说。”说着又用手肘拐了一下素芳,“富不富裕无所谓,你说呢?”
“就会拿我开玩笑,你为何不给自己留意一个?”素芳脸色稍霁。
“好,我知道,你只喜欢郭梓和。”年小余觉得无趣,推了她一把,“你就没想过,等你守制一年,郭梓和说不定也求得郭家太太同意,你便苦尽甘来了?”
素芳摇摇头,“不想了,我终是配不上他的。”
“配不配得上的,有什么要紧?端看郭梓和这小子有没有本事了,他若真有心,你便是那珍珠手链,他若无心,你就是这野生月季。”年小余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我觉得吧,在郭梓和心里,你肯定比珍珠还要珍贵上许多。”
两个人为了消磨时间,絮絮叨叨的聊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来,年小余才告辞离去。
第二天,任嘉惠被送到任家在黄陂的祖坟山里落葬,素芳最后一次为他烧纸磕头,一切便都结束了。
回到任家的小院子,生活随之恢复了原来的一潭死水,不同的是,无法再欺骗自己,无法心安理得的过一天算一天,心里对虚度光阴的惶恐和空虚让她彻夜难眠。
真的像年小余说的那样,等一年,再嫁人,然后重新开始?可是她并不想同一个不认识的人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啊,就算摆脱了任家太太,谁能保证以后的日子不会是另一种悲剧呢?
是,如果彼此坚持,她和郭梓和也许有终成眷属的那一天,可是,那样得到的,真的会是幸福吗?他身上背负的责任,他想要实现的理想,还有他亲生母亲的一生,都太沉重,若再加上不被允许和赞成的婚姻,他会不会被压垮?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失去一切。
接下来的两三个月,素芳都会辗转反侧的思考这些问题,一向坚决果断、绝不拖泥带水的她,第一次这样举棋不定,踟蹰不前,可能是这两年来的不见天日,被软禁,被迫看护一个绝症病人直到死亡,她不再有惊人的勇气,不再有乐观的精神,更不再有不顾一切的决心,本性里原来拥有的那些美好,被她深深的压抑在内心最深处,再也不会被谁看到。
天气渐渐转暖,春天的气息也悄悄降临,任家小院里的野生月季长出嫩绿的叶子,眼看着生机盎然的世界像一幅画卷一样展开。素芳原本以为春暖花开自己也能振奋一点,好歹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浇水什么的,可是今日她却腹痛难忍无法起床,只能蜷缩在被子里冒冷汗。
早上任家太太叫了她好几遍,问她为什么不做早饭,可她无力应答,心想,自从自己来到这儿,任家太太就没生过火做过饭,难道就没有手么?她疼的说不出话来,四肢百骸的凉意蔓延到小腹,剧烈的坠痛感让她只能在地铺上翻来覆去。
自己的身体还真是不争气啊,才21岁就成了这样,就算重新回去读书又能如何,没有个健康的身体,那就是林黛玉般中看不中用,素芳沮丧的想着。
素芳双手握拳死死抵住小腹才勉强缓解了些许疼痛,她想喝点热水,可是知道任家太太不可能帮她,所以只好忍着,疼痛的时间太长,迷迷糊糊的,有些意识不清了,仿佛听到年小余在耳边说,“素芳,再坚持一下,我去找人帮忙。”
素芳莫名有些好笑,心想,找人帮忙?肚子痛这样的事情也可以帮忙?
不一会儿,有人轻轻走进房间,素芳迟钝的想,年小余这么快就回来了?估计是没有找到可以帮忙的人吧?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起来喝药!”原来是任家太太啊,年小余跑到哪里去了?
不想喝药。痛经这毛病有接近一年的时间了,这药喝了这么久总也不见好,反而愈来愈严重,本就不是正经看病由医生配出来的,而是任家太太从朱家蹭来的剩药,可见并不对症,再喝也是无用。
打定主意,素芳便不再理她,只是咬牙苦苦坚持。
任家太太看了她那副又倔强又傲慢的表情就来气,两年多了,就没露过笑脸,一副别人都欠她钱的样子,以前看在儿子面子上不与她计较,如今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任家太太摸了摸碗沿,感觉已经不烫了,便弯下腰,一手捏住素芳的下巴,强行将她的嘴打开,另一只手举起药碗便开始硬灌。
任家太太市井里摸爬滚打了多年,手劲非常大,素芳拼命挣扎仍是抵抗不过,被呛了好几下,咳得喘不过气来,黑黑的药汁不仅弄了满脸,还流的枕头被子上都是。
正在这时,一声怒吼自门口传来,“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