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上）》Food刘油0612

26、冷战

　　“我父亲常常说，表面上看，他一直在照顾我母亲，但其实，我母亲才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活着的意义。”素芳说起这些往事，眼中不禁泛起盈盈点点的泪光。“母亲去世之后，父亲经常独自一人去母亲的墓前痛哭，他真的太思念我母亲了吧。后来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过一种可能性，他大概是觉得没有了我母亲，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才会毫不犹豫的替大都督挡子弹吧？”
　　“你别这么想，一定不是这样的，你曾经告诉过我，这天下的父母都是爱子女的。”郭梓和声音恳切，他不愿看到她钻牛角尖。
　　“我也只是偶尔胡思乱想而已，你别担心。”素芳含着眼泪却目光清澈，“我父母虽早逝，但我作为女儿却还是觉得很幸福，因为曾亲眼目睹过他们和睦恩爱，这也给了我很大的自信，让我无论做什么都有底气。”
　　“我明白，从小你就不怕祖母，一直是你在保护我。”郭梓和想起小时候她得罪了谢雨菲还理直气壮的领着他去饭厅吃饭，别提多骄傲了。
　　“梓和，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吗？你真的知道结婚的意义吗？”素芳不再回避，有些话必须要一次说清楚，就算会难过，“你从小就依赖我，什么都和我说，是因为你祖母对你严格，只有我可以让你敞开心扉，毫无负担，但这不是爱，这只是小孩子对大孩子的依赖和信任。等你真正长大，懂事，独立，就会明白，依赖和信任会慢慢消失，我们只不过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亲人而已。真正的夫妻之爱，是像我父母那样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即便其中一个先走了，另一个也会永志不忘，或者像你祖父母那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我和你不是，我关心你保护你只是一种本能，因为没有兄弟姐妹感到寂寞和遗憾，才会把所有的时间和心思都放在你身上，把你当做最亲的亲人。你能明白吗？”
　　郭梓和的双手在桌布下紧紧绞握着，脸上虽没有明显的愤怒，但那脸色冷冰冰也很不好看，深邃的双目牢牢看住对面的素芳，眼神里全是不能置信。从小到大，素芳姑姑从来没有这样郑重其事的同他讲道理，因为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什么道理。
　　她说他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可她又真的接受他的心意吗？如果不喜欢，如果只是可怜他，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为什么？就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可能也会像野草一样长大，给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温暖，现在又转头抹脸说那只是亲人之间的关心，有这样的么？
　　郭梓和确实很生气，生气这么多年了素芳姑姑却一点都不懂他的心意，或者说她压根不想了解，假装看不见。
　　郭梓和隐忍的听她说完，额头直跳，最后只是咬牙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我，不想和我结婚，对吗？”
　　素芳知道这时候不能犹豫，否则拖拖拉拉没完没了了，反而坏事，于是心一横，硬着头皮点头道，“是！”
　　她心里已经做好郭梓和会发火拂袖而去，将自己撂在这精致洋气的蛋糕店，面子尽失下不来台的最坏打算。
　　郭梓和生气归生气，却只是冷哼一声后再不说话，脸色铁青的望着窗外，眼神冰的吓人。素芳姑姑就是个大骗子，从小时候开始，骗他好好吃饭睡觉父母就会回来看他，最后却什么关心都没有，骗他放学会来接他一起回家，却一直等到天黑她才出现，骗他说两个人一起去汉阳看晴川阁结果却带着年小余，一点都不好玩，骗他喜欢上她，爱着她，现在又说那只是亲人间最普通的关心，大骗子！
　　素芳食不知味的吃完甜橙蛋糕，也沉默下来，她倒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郭梓和被这样下猛药，反常的让人有点害怕。也许等他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就能理解。可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奇怪冷空气，要怎么打破呢？真的待不下去了，只有回家方为上策，起码家里有人气。
　　素芳放下刀叉，起身推门走出蛋糕店，她以为郭梓和还在气头上不会理她，却没想到，郭梓和仍是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就这样别扭着回到郭家大宅。
　　至此，他们开始了冷战，彼此不再说话，也当做对方是透明的，在家的时候只呆在各自的房间，就算偶尔同桌吃饭，也是各吃各的，郭家老爷和太太无论说什么他们只是不约而同的沉默点头，以前素芳兴致来了会在厨房指挥佣人做些菜什么的，现在却是根本连厨房的门都不踏入了。家里人口本就不多，就靠素芳和梓和两个年轻人活跃活跃气氛，现在他们两个这样互不理睬，连梅香都觉得不对劲了，私下里同郭家太太说起，郭家太太却很淡定，只说孩子长大了，想法不一样，吵架也是正常的。
　　但两个人谁都不肯低头却是有些出乎郭家太太的预料，以为半大孩子吵架会很快和好，没想到直到开学，两个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开学后素芳上了高三，功课陡然变得很难，尤其是数学、物理、化学这些理学课程，上课一个不注意就会听不懂，下课还要花大量时间温习和演算，她常常在房间里闷着做功课一做就是深夜。郭梓和也上初中了，因为暑假实习表现太过优异，郭家老爷很是欣慰，倒是舍不得放他走，于是让他放学后去公司工作几个钟头再回家，周末更是全天都要呆在公司里，说是要单独教他。有时就算不用去公司加班，也会跟着郭家老爷去见朋友，学起商务应酬来。这么一算，两个人有两三个月没能碰面了，不过，碰面也是尴尬，倒是不见面还好些。
　　转眼10月底，郭梓和的生日到了，按从前的规矩，这一天郭家太太定会张罗一桌饭菜为他庆祝生日，甚至亲手做一碗长寿面，郭家老爷也会早早回家，因他平日应酬多，郭家太太是不许他在家宴上喝酒的，但唯独这天他可以破例抿几口小酒，权当凑热闹，而素芳会拿攒了许久的零花钱去卡罗尔蛋糕店买一个小奶油蛋糕，家里人口不多，一人尝一小块也是一番心意，而这一系列的庆祝活动，是从来不会邀请郭仪君和妻子孩子参加的，因为这一天想让郭梓和开开心心的，所有人都自觉的不提起这对本来最应该出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