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上）》Food刘油0612

25、蛋糕

　　郭梓和付了钱出来，他们沿着后城马路往北走，他牵着她的手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点了这么多吃的，会不会很贵？”素芳觉得应该自己来付钱的，却让他抢了先。
　　“不贵，做街坊生意的，能长久开着都是物美价廉。”顿一顿，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有你喜不喜欢的，没有贵不贵的。”
　　素芳低头不做声，这话她不想接，于是换了话题，“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郭梓和知道太心急不好，也就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刚到公司上班的时候，祖父派我跑码头，认识一个工头，挺谈得来的，跟着他去吃过，觉得很好吃，所以想着带你尝尝。”
　　“你每次去都吃这么多？”没想到梓和能这样放下身段，毫无郭家大少爷架子，主动和码头干活工人交朋友，素芳感到很欣慰，都说人要低得下来才能高得上去，果然是有道理的。
　　“平常也吃的挺多的，每天工作起来很忙，吃少了扛不住。”郭梓和心想，完了，素芳姑姑该不会觉得我是饭桶吧？
　　素芳停下来，转个身与郭梓和面对面，脸上表情也很郑重，“我有些话想要问你，因为你祖母和祖父都在，就一直没有问。”
　　“你想问什么？”郭梓和的心提了起来。
　　“我就想问问你，跟着你祖父上班累不累？有没有什么烦心事？如果觉得太累就跟我说，我去替你求情，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好么？”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她感觉得到，对一个13岁的孩子来说，像个大人那样去奋斗去担当有多难，这一个月来，常常是她等得都睡着了他还没回，想一想还是颇心疼的。好不容易得来了证明自己的机会，他肯定是力求凡事尽善尽美，不惜花费巨大的努力，吃再多苦受再多罪也都默默咬牙坚持。大家都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是却很少有人关心他苦不苦累不累，会不会不开心。
　　郭梓和被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听到她低柔婉转的关心话语，忽然就踏踏实实的落回原处，酸酸涨涨的，也热热乎乎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点想哭却又很开心。
　　原来素芳姑姑这么关心自己，不只是亲手做菜给他补充营养，也不只是等他回家等到很晚，还时时刻刻惦记着他，有没有觉得辛苦，有没有什么烦心的事。原来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她都知道，在码头上日晒雨淋的忙碌，在饭店当后厨小工切到手，为了理清账目熬夜熬得胃疼，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更不想让她担心，可她竟然都知道！
　　内心情绪再如何翻涌，面上也还是温柔笑意，“我不累，也不觉得辛苦，”他抬手将她额角的碎发别到耳后，不经意间手背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想多学些知识，想快点长大，你。。。”他很想说“你等我好吗”，可最终还是换了一个说法，“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从来就没有失望过啊，你开开心心的，我就开心。”素芳真诚的说。
　　于是他们走走停停，最后来到长江边一大片开阔的芦苇丛，每年随着长江的涨潮落潮，芦苇也应四季变化而生长消亡，时值夏末初秋，芦苇叶子仍是翠绿，而顶部已经开花，土黄色的花穗一点也不美观，微风一吹便四处飘散，因此这一带并无游人。
　　左手边不远处有一段长长窄窄的钢制栈桥，有些生锈，大约是个已经快要荒废的卸货小码头，除此之外，只有湛蓝的天空和滚滚流逝的长江，这样晴朗的天气让平平无奇的景色也变得美丽起来。
　　他们携手走上栈桥，一边吹着江风，一边闲聊，后来又从栈桥下到芦苇丛里，甚至脱光了鞋袜在浅浅的江滩上玩水，赤着脚走进冰凉的江水里，素芳先是被冷的一激灵，随后有种解脱束缚的自由快感，又往水里多走了两步，想试试江水没过脚踝是什么感觉，然而还没来得及，就被身后的郭梓和给一把拖回来了。
　　“别走那么远，长江里很危险的。”郭梓和表情慎重，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素芳笑得眼睛弯弯的，像月亮一样。
　　“放心吧，我不会走远的。”而后又很开心的说，“我第一次在长江边玩水哎，好有趣啊。”又伸脚踢了踢水，“就是有点凉。”
　　郭梓和也很高兴，尤其是看到她一双白皙可爱的脚在拨弄水花，“没事，一会儿我帮你捂捂脚，不会着凉的。”
　　他们玩够了，就上岸找个地方坐下，他将她的脚放进怀里捂着，素芳便仰头晒着太阳，这样放松平和的时候，他们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只要安静陪伴彼此就足够了。
　　太阳渐渐西斜，准备回家，当他们顺着后城马路走到卡罗尔蛋糕店门口时，素芳忽然拉了他一下，两人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卡罗尔蛋糕店装修的很有些西方巴洛克式的调调，水晶吊灯光照柔和，晶莹剔透的水晶装饰折射的光芒让这里带着些许爱丽丝漫游仙境的童话色彩，墙上贴着粉底白蔷薇的壁纸，显得少女心满满，橱柜里摆放着精致细腻色彩丰富的各式奶油蛋糕，最常见的是甜橙、苹果和草莓几种，奶油和水果的甜甜香气弥漫周围，让人心情愉悦。
　　素芳让服务员拿了一块甜橙蛋糕，装进一方小小纸盒子里并捆扎好，然后她付钱接过小纸盒，转身双手递到郭梓和面前，“喏，请你吃蛋糕。”她笑起来右脸颊有一个很浅的酒窝，不熟悉的人根本不会注意，但他就是知道。此刻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有些孩子气，流露出一种不常见的撒娇神态。
　　郭梓和感觉心里开出的花也是甜的，素芳姑姑永远有办法安慰他，鼓励他，关心他，不会大张旗鼓的，但却让人倍感温暖和安心。接过蛋糕，他们就在店里找了一张小桌子坐下，打开纸盒，开始边吃边聊。
　　“我母亲生前很爱吃这一家的水果蛋糕，可是卖的很贵，我父亲在国民军政府里虽担任要职，但薪俸不高，所以我母亲很长时间才会来一次，并且每次只买一块。”素芳眼里全是眷念。
　　“为了省钱吗？”
　　“对啊，我父母是这个时代少有的真正的恩爱夫妻，伉俪情深。”素芳轻轻抿一口甜橙奶油，“父亲会亲手做饭给母亲吃，不论去哪里出差，回来都给母亲带礼物，除了工作和加班，父亲全部的时间都用在母亲身上，若是母亲身体能好一些，我想他们一定会带我出门，坐大轮船去上海旅行。”
　　这不是郭梓和第一次听到素芳姑姑未能完成的愿望了，可他现在还无法为她实现，他的能力还不够，不仅手头的钱有点少，更重要的是，他还不够独当一面，还不足以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可这个愿望，他是一定会帮她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