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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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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他正跟我说着话,就忽然倒在地上了……”她一点都不想再见到朱启诚,尤其再见的地方,居然是这个狭小的审讯室。
看着她睡眼惺松的模样,朱启诚也老大不忍,可是这人命关天,有好几条证词都指说前日死去的那青年,最后见的人就是她。
“一点前兆也没有?”
“对,没有任何前兆,他说着说着,就突然倒地了。”
“当时你为什么不报警?”
“我还以为他喝醉了。本来就很厌烦他向纠缠着我,一看他醉倒了,我就马上走人,谁知道他居然死了。”她随口扯谎,却连眼都不眨。那抹灰影虽说是用长鞭杀死了小汤,但很奇怪地,小汤胸口一点痕迹都没有,警方查不出任何端倪,就只能拼命审问她,真是倒霉!
凭直觉,朱启诚认为这个案件有蹊跷,可就王薄言来说,确实没有任何杀人的动机,且尸体也没有任何外力或毒药致死的迹象,尸检官说是心脏有问题,但死者家属却坚持说死者生前身体非常健康,没有心脏疾病,闹着一定要警方立案调查。
“当时你们周围,有没什么奇怪的人出现吗?”
“没有。”魔倒有两只,还大战了一场。
“如果你还记起来什么特别情况的话,给我打电话。”问来问去,什么也没发现,朱启诚只能作罢。
“终于可以走了吗?”
“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这个案件,最终也只能这样草草了结吧,不过也不能全怪警察无能,毕竟是个灵异事件,他们再怎么拼命,也查不出什么来的。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家补眠去。
“薄言!”
她装作没听见,加快了脚步,却听到后面急促的跑动声,然后就被人一下拉住了——什么日子啊!晦气透顶!
不顾她嫌恶的神情,杜丽宣紧张兮兮地道:“你也被带来警局问话啊?我们这一批当晚聚会过的同学,全部都被叫来逐一讯问过了。”
“是啊,无聊死了。”
“你说小汤怎么就一下子死掉了,真太奇怪了!他出去追你的时候,还好好地……”
“你的意思是我把他给杀了?”虽然手臂上拖着一个累赘,她还是尽力迈动双脚,这警局又不是什么温暖咖啡馆,呆着浑身不舒服。
“那怎么可能,你们无怨无仇的……他女朋友也被带来问话了,喏,看见吗?那个哭得像泪人似的就是她,真可怜……”
她才懒得看。就算现在哭得再厉害,过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另结新欢。再优秀再深爱过的人,一旦死去,也立刻会被遗忘,没有例外。
“这种地方我可是生平第一次来,真可怕。”
“我家你也说可怕,警察局你也说可怕,有什么你觉得不可怕的吗?”
“有啊,我男朋友哪!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很开心,什么都不怕了。”
……真好意思说,那天同学会的时候,还想着要把男朋友甩掉去泡小汤,要不是现在小汤已躺进了停尸间,恐怕她这个男朋友已成为过去时了。
她抬眼,脸色却突然一变,那个被杜丽宣所指的男人,在看到她的时候,也怔了怔。
她立刻扭过头,想快步离开,却为时已晚,那男人已冲过来挡在她面前,热切地道:“真是你吗?小言?”
“不是我,麻烦让让。”她非常冷淡,杜丽宣则张大了嘴巴,“呃……德渊,你……你认识薄言?”
王德渊满脸笑意,“小言可是我妹妹,我们很久没见了。”
“妹……妹?!”
隐身着的挚,和杜丽宣一样无比惊讶,从没听到过雷王提过他还有一个弟弟啊。
“别叫这么亲热,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是你父亲和我母亲结了婚,我们就是。”吴德渊兴奋地搓着双手,“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原来你就是小宣提到过的那个同学,这个世界真是小啊……”
原来王家兄妹的父亲,后来又再婚,且再婚的妻子已经有一个孩子了……挚终于明白了这两人的复杂关系。
杜丽宣依然傻乎乎地站在一旁,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实震惊得兀自说不出话来。
“自从父亲死后,就再也没见过你,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我和母亲到处找你……”
“不要张着眼说瞎话,明明是你母亲把我撵出门。”既然被挡着走不了,干脆把话挑明了,免得这家伙搞不清楚状况。
“那不可能。你不见了之后,我母亲不知有多着急。”王德渊惊讶地道。
“那是她在演戏,不这样,她怎么能顺利继承我们王家所有的财产呢?她把我扔到一个对我而言完全陌生的城市,以为我年纪小,什么都记不得,肯定回不去。事实上,我记得非常清楚,只不过,对于这个家,我根本已毫无眷恋,宁愿被人当成弃儿送进孤儿院,也不想再回去看你们母子俩的嘴脸而已。”
杜丽宣看看她,又看看王德渊,不知所措。
“这……我不相信。”
“对啊,你当然不肯相信,在你面前一直扮演慈母角色的她,对我是如何的冷酷无情。还有你,你现在跟我装什么亲人啊?小时候,你经常欺负我,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她冷笑。
“那只是小时候贪玩而已,闹着玩的,不是吗?”王德渊局促地道。
“那这个伤疤呢?”她撩起一直覆盖前额的长长刘海,显露出里面一道不算短的丑陋疤痕,虽然因为时光流逝,那痕迹已略淡,却依然可想见受创时的严重程度。
目睹到的挚,微微一震。
“为这件事,父母都已经狠狠地惩罚过我了。”
“惩罚?哼。他母亲那么疼爱你,舍得吗?一直待在房间里吃吃睡睡,想要什么应有尽有,这也叫做惩罚吗?我可永远忘不了,当一周禁闭之后你从房里出来时,那白里透红、滋养得无比丰润的脸庞!”咬着牙,她一字一句地道。
在她凌厉目光的扫视下,王德渊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急忙道:“……那父亲待你总是不错,他死了这么多年,你一次都没去看望过他……”
“他待我不错?亏你说得出来。一个永远视自己女儿如无物,从不加以理睬的父亲,也算待女儿不错?”她笑,笑容中却无一丝暖意,挚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深含的怨恨,也难怪,被亲生父亲如此对待,任谁也必铭刻于心,难以忘却吧!
“父亲平时话是少了点,不过……”
“他跟你们在一起,可是有说有笑的,你当我是瞎子吗?我知道他恨我,讨厌我,巴不得我死掉,才不会来跟我说话。”
——那时的她,是几岁?雷王说他离开人间的时候,妹妹只有四五岁,她又是七岁进的孤儿院,那就说明,当时的她顶多只有五六岁。那么小的孩子,哥哥和母亲都不在了,家里多了两个陌生的继母和继兄,且对她又不好,唯一最亲的亲生父亲,却又完全不理会她……他似乎已看见那可怜的小女孩,一个人畏缩在角落里哭泣的场景,心脏突然抽搐起来……
在场的人,并不知道那隐身的魔所思所想,揭露着真相的对话依然在继续。
“他是你父亲,怎么会想你死掉呢。”
“你不要装傻好不好?你明知道,为了王筑雷和我母亲的死,他一直对我怀恨在心。”
“你大哥的失踪和你母亲的死,跟你全然无关啊。”
“我父亲可不那么想。他觉得他们俩的死,全都是我害的。”她永远忘不了,在父亲抱起母亲遗体的时候,望向她的那可怖神情,似乎就想立刻扑过来将她活活掐死。那该是一个父亲对待女儿的态度吗?就算面对一个有着千年宿怨的极恶仇敌,表情也不过如此吧?!
“啊……我记起来了,好像是听他有次提到过,说你大哥之所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完全是为了哄你开心出去买糖,而你母亲,是因为一直心疼儿子,然后患了忧郁症自杀的……”
“哼,我原来也以为王筑雷是为了我而不知被什么人诱拐或是害死了,一直都愧疚着,但现在却知道并非如此……”她冷哼道。
——怪不得她会只字不提哥哥。刹那间,挚明白了,原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难过着,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哥哥,却不料哥哥并没死,且去了魔界,还当了魔王,她却毫无不知情……她在恨哥哥对她的欺骗和隐埋,让她白白背负了那么多年的罪恶感!
“什么意思?”王德渊却听不懂。
“这跟你无关。你只需要知道,是我父亲对我无情在先,我为什么要去他坟上看他?倒是你和你母亲,应该经常去,怎么说,他也给你们留下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去多上上坟,好让别人明白你们是如何的情深意重,在他化为枯骨之后,依然有人殷勤上香……”
王德渊实在没料到,当年那个总是用怯生生眼光看着大家、什么都不敢多说的小女孩,如今居然会这样能言擅道,且句句尖锐,令他完全无抵挡之力。
“后悔来跟我套近乎了吧?”她一眼就看穿他心里所想,将呆若木鸡的杜丽宣推到他身边,冷然道:“那就最好!以后别再在我面前出现了,你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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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这幅画够不够传神?和当时的场景非常吻合吧?”
“这是我?”他看着画中的自己,觉得有点怪。
“不是你是谁。觉得我画得不像?”她看看画,再看看本尊,对自己的画功觉得非常满意。
“比我漂亮。”他坦言。
“哈……就因为我曾批评过你不够好看,你就不自信了?其实那是气你的,你长得……还可以,尤其当你挥动你的长剑时,那姿式真是帅呆了!”她笑道。
这个女人,早上明明看到她怒气勃发的,回来睡了一觉之后,居然笑逐颜开……真是性情难以捉摸。不过,从那段对话,他倒是知道了她的身世,也总算明白了她性格之所以会彻底改变的原委——
一个连累自己哥哥和母亲死去,被再婚父亲忽略,最后还被继母赶出家门的女孩,在孤儿院里寂寞成长,身边没有任何关爱,靠着自身力量倔强成长……她没有变成彻底的坏人,已属难得。
“薄言……”他清了清喉咙,打算开始对她解释雷王之所以没回人间来见父母及妹妹的原因,消除她对雷王的偏见,重建他们兄妹之情。
她从纸上抬起头来,神情惊愕万分, “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次听他用这么……这么亲切的声音来呼唤她的名字,以前,他都是直接和她对话,从不称名道姓的,她知道他心里对她所作所为不忿,但她是无所谓。怎么了?今天他怎么态度突然转变了?难道是因为听了早上那席对话?可那些事,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吧?
“我叫你……薄言,不可以吗?”叫她名字的时候,心中居然有种很特殊的感觉,好像一下跟她亲近了许多似的……
“可以。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呃……其实我是想跟你谈谈关于雷王的事……”刻意忽略心中明显的悸动,他急忙步入正题。
她原本明朗的表情刹那间阴暗,挥着手,她以一种极其淡漠地口吻道:“别跟我提起他。”
“因为你……恨他,是不是?”
她的目光蓦然盯住了他平静的面庞,过了好长一会儿,才冷冷地道:“不错。”
“是因为他没有死,却不回来告之你们一家,害得你母亲忧郁自杀,而你父亲则将这一切不幸归吝于你身上,从此对你视为陌路,对不对?”
“你知道还问?”
“薄言,你完全误会他了!”他诚恳地道。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笑道:“看你这阵势,像是要大肆替他洗刷冤情啊?好啊,我姑且听听,你这忠心耿耿的家伙,是如何替你们的雷王辩白的。”
“当时,震王将雷王带回了魔界之后,怕他想着人间之事不能专心修练,所以封印了他在人界的忘记,使他对人界的事情暂时忘却,这一点,我们四大护法都可以证明。一直到他的修练完成,震王死去,封印自然瓦解,他才记起了一切,而这时候,魔界比武已然开始。那是一场无比残酷和漫长的比赛,他必须暂时摒弃所有杂念和牵挂,因为他的胜负将直接导致人界的平安与否……”
“哈,听起来真伟大是不是?能够保卫所有的人类安全,却顾及不了他妹妹所遭受的一切冤枉和白眼!”
“你先听我说完,再下定论也不迟。”
“好,你说,我听着。”她点燃了一支烟。
“你仔细想想,如果雷王不在乎你,他完全可以不管这次魔头们对你的劫持。等他们将你拎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只需连你带他们一起摧毁,一切麻烦不都解决了?要知道,现在的魔界并不算太安稳,刚刚升任魔王的他,被许多恶魔所虎视眈眈,到处小纷争不断,在这紧要关头,他竟然让我跑来人界保护你……这难道还不说明他对你的重视吗?”
“你是他的手下,当然帮他说话,我才不相信。”她猛吸了几口烟,险些咳嗽起来。
“……薄言,你就不能暂时收起那颗被怨恨所蒙敝的心,静下来好好想想吗?”
“你很烦哪!没事别整天在我面前晃悠,快隐身到一边练功去吧!”
“……”看到她闪烁的眼神,他知道她心里有点动摇了,于是不再多说,静静隐退。
抽完一支烟后,她喝了几口茶,然后坐回到工作台前,拿起笔,想继续方才未完的图,但脑中思绪却乱成一团——
挚这个家伙,平时不擅言辞,今天竟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真没想到。她虽然口口声声说不相信他的说词,但到底如何,也只有她心知肚明了。
已经有多久没想到过家人了?她闭上眼睛,那已被尘封许久的记忆慢慢掀开了一角——
“哥哥,要不要我帮忙?”
“你行不行啊?”
“当然可以啦!”
“那好,你把球踢过来,小心一点。”
“噢。”她笑咪咪地朝球跑去。
“不要勉强啊!”
“……哎哟!呜……”哥哥的话音未落,她已经被球滑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瞧你,都说不要勉强啦。怎么样?有没哪里摔伤?”哥哥焦急地跑过来,仔细察看着她的腿。
“就是屁股好疼。”她眼泪汪汪地。
“裙子都摔破了,屁股当然要疼啦。来,我背你回去,让妈妈给你擦点红药水。”哥哥一下把她负在背上,大声向等在不远处继续玩的小伙伴们宣称结束球赛,引来一片失望的叹息声。
“哥哥,你力气真大……你会永远保护你吗?”趴在哥哥背上,她觉得好安全。
“当然啦,我肯定会保护你的。”
………………
“哥哥,哥哥!”
“为什么噘着嘴不开心啊?”
“小丽刚才向我炫耀她的棒棒糖。”
“那有什么,待会儿妈妈回来,让她也给你买好了。”
“不,我现在就要嘛,我现在就要嘛!”
“好吧好吧,我去给你买,你乖乖呆在家里别乱跑,哥哥马上就回来。”
“噢!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她拍着手雀跃不已,然后——
直到天都全黑了,爸爸妈妈都回家了,哥哥却还是没有回来,而且,永远都没有再回来过……
………………
“小雷啊,你到底去哪里了?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地方睡觉啊……”母亲的悲泣声,自那天后,始终盘旋在屋中不散。
“先生,我看令夫人的精神不太稳定,我建议您还是尽早把她送到医院……”医生每来一次,都这样说,可父亲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呆在医院里,终于在某一天清早,始终等不到哥哥回家的母亲,绝望地用水果刀切腕自杀了……
………………
“看到吗?就是那个小女孩,她害死了她母亲和哥哥……”
“真是个扫把星!她自己怎么不死?”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呗!”
母亲的葬礼上,那一句句耳语,她听得那么清晰,清晰到尽管她捂起了耳朵,却仍然飘了进来……
………………
“喂,你过来,叫我哥哥。”
她迷茫地抬头,看到一张跟印象中哥哥完全不同的相貌,嚣张而跋扈。
“你不是我哥哥。”
头顶挨了很重的一记拳头,好疼!
“你以前那个短命大哥已经死了,我是你新的哥哥,快叫我!不然我就要揍你了!”
“……爸爸,爸爸……”她躲避着拳打脚踢,奔向父亲,父亲却只是冷眼看着她,一声不吭。
“别这样,小渊,要好好跟妹妹相处。”那老是满脸堆着假笑的继母过来劝道。
“哼,谁让她不肯叫我哥哥。”
“……爸爸。”她低低地叫着,想躲到父亲身后去,父亲却突然起身离开。
“啊……哥哥!”面对那即将再次朝她面部而来的小拳头,她只得屈服。
………………
这是哪里?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人都没有,除了她的哭声之外,寂静得几乎像坟园。
那抹光亮是干什么?
她抹干眼泪向前走去——
忽然一个灰影出现,狞笑着向她逼近,她惊叫起来,转身就跑。
“站住!”灰影在身后紧追不舍,喋喋怪笑着。
“不要过来……”
“你已经无处可逃了!”灰影狰狞的面孔在面前放大,她绝望地大喊,却突然发现已喊不出声音,只能看着那恶魔一步步逼近……
“薄言,你醒醒!”
“啊!”
她突然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双焦虑的墨绿眼眸——
“你没事吧?”刚才一次打坐完毕,过来看她,却发现她满脸涨得透红,额头和两颊的头发全被汗水浸透,张着嘴却没发出任何声响,知道不妙,赶紧把她摇醒……
“我……我这是在哪里?”她惊魂未定地道。
“在你自己家。”
“噢……”她环顾四周,见到的都是熟悉的东西,总算松了口气,但一颗狂跳着的心却依然不能平静。
“你的手好冷,刚才是做恶梦了吗?”
“呃?”她低头,这才惊觉自己正牢牢抓着挚的手不放,急忙甩开,却被挚又握住。
“别动,让我来帮你。”挚微笑,那笑容落在她眼里,竟让她有丝微温暖之意,她惊奇地发现。
“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
她依言而做,然后就感到有种很清新很舒服的气流,从被挚握住的掌心传上来,一直流动到胸腔,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就像被人用手掌温柔安抚一样,逐渐恢复了平常的心跳。
“想不到,你们魔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
“魔的能力不仅可以用来毁灭和破坏,也可用在好的一面,就看施展者是怎么想的。”
她盯着他一如既往的沉逸微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说话,生怕破坏心中那份久未尝到的温馨感觉。
“嗯?”他觉得这气氛似乎有点微妙。
“你对身边的每个人……魔都这么好吗?”
“只要不是恶魔,我都一视同仁。”
“可我好像是个恶人……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她探索的眼光在他面上扫视。
“你说话是尖刻了点,但离恶人,好像还有段距离……”不知为什么,他竟有点紧张起来。
“我见死不救,难道这还不够坏吗?”她坐回到椅子上,目光却仍凝视着他。
“……”以标准的善恶定义来看,她确实不算好人,可是——
“哦,我明白了,因为我哥哥对你的嘱咐……对吗?所以你虽然讨厌我,却不得不对我保持友善?嗯?”
“啊?啊……”好像不是这样的,可是他说不出来……
“滥好人。”她轻哼着,心中有点难过。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已对人间之情失望透顶,怎么竟还会奢望到别人对自己无所求的好?她懊怒着自己已二十年没有过的渴盼,将这失常之举归结于刚刚的恶梦使然。
“……你好像不太高兴。”
“我高不高兴管你什么事,你只要负责打倒那剩下来的两个魔头即可。我哥哥没教过你,闲事要少管吗?”
他敏锐地发现到她不再说“雷王”,而是改口称“哥哥”了,不禁一阵高兴。
“无缘无故,又傻笑干什么?还自称是四大护卫之一……简直就像个呆瓜!”调整好心态,她又开始故态重萌大展毒舌了。
对于她的口出恶言,他已习惯,且已知道那是她悲惨身世所导致,所以全然不在意了。既然她能接受他的告知,而在不知不觉中再度恢复了与哥哥的亲情,那假以时日,她也一定能改掉这尖酸刻薄的坏毛病,重新恢复成雷王口中那可爱温柔的性格吧?可惜,他也许看不到了——
莫名地,一股惆怅之意,竟从胸口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