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宁蓦

2、玉郎

　　这脂粉味很重的房间，让张玉郎很是不舒爽，但是一看到锦娘，他便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他一直看着锦娘，这张脸仿佛在梦中出现过很多次，他是那么的熟悉，却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看着锦娘慢慢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除去，将自己头上的发饰一样一样摘下，将自己脸上的妆容一点一点卸掉，他又看到了。
　　他看到锦娘一袭大红的喜服，一脸娇羞，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而那个自己，也是一身的红衣，不同的是，脸上却没有喜气洋洋。那个自己只是冷冷的看着锦娘，转身就走了。而后，锦娘哭花了红妆……
　　他一阵头痛，身型一晃，锦娘赶紧过来扶住。他一看，锦娘还是那个锦娘，却不是哭花了红妆，一身红衣的锦娘。她此刻一袭白衣，一头黑瀑似的长发披落，素净的脸，温柔如水的望着自己。
　　“张郎，你怎么了？”
　　“张，张郎？”
　　“对，今夜你我就是夫妻，我不该唤你一声张郎么？”她娇媚如春花般动人，张玉郎心中一动，紧紧拥住她，便移向了柔软的床榻。
　　“锦娘，锦娘，你我是否前世曾经相遇，为何我对你如此熟悉？”他亲吻着她每一寸温软的肌肤。
　　“锦娘，锦娘，你我是否时常梦中相遇，为何我经常可以看到你？”他褪去锦娘和自己的衣衫，贴紧了她的肌肤。

　　一夜温存，清晨醒来张玉郎就要离开了，他实在不舍得。
　　“锦娘——”他欲言又止，“我若长留，你可欢喜？”
　　锦娘笑，万般的柔情，她轻轻靠在张玉郎怀中。
　　“我自然希望张郎将锦娘永远留在身边才好，除了张郎，锦娘可不想跟别的男人……张郎，你赎了锦娘出去可好？”
　　软玉温香抱满怀，张玉郎闻着锦娘身上的香气，已经不记得自己来京的目的了……
　　“好，待我写信回家，筹得钱来，为你赎身。”

　　故事还是那般老套，张家又怎么会花大钱为一个京城的青楼女子赎身？一个青楼女子，是万万进不得张家的门的。日日流连杏花楼，身上的钱如流水般，一下子就花光了。不能再呆在锦娘身边了，他只好日日徘徊在杏花楼前，盼的是望她一眼。可又怎能望得到？不过换来一场又一场的嘲笑。
　　明明是个白衣翩翩的佳公子，好好一个读书人，为何非要弄到这般田地？
　　锦娘天天盼着张玉郎来为她赎身，每每挨着打骂，她都不吭声。只在老鸨打的累了，骂得累了，她这才冷冷的看着她。
　　“我锦娘不是那般人尽可夫的女子，我只有张玉郎一个男人，他会为我赎身的。”
　　老鸨拧起一张脸来，冷笑。
　　“这些年来，你以为你这些话我少听了？我告诉你，婊子就是婊子，别以为贴个标签你就干净了。你想要进他张家的门？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就算进不了张家的门，至少张玉郎能将我赎出来。为奴为俾，我一辈子跟着他就是了。”
　　“哟，倒是挺有情义。你没听说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么？锦娘，你也跟着我十年了，这青楼是怎么样的，难道你还看不明白？趁年轻多赚钱，为自己赎身以后嫁到没人能知道你身世的地方，这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她依旧不语，一脸倔强，老鸨也只好离去。
　　日复一日，到了赶考的日子，毫无疑问张玉郎落榜了。
　　天天受着打骂，挨着饿，又不见张玉郎拿着银子来赎身的影子，心中的希望在一点一点破灭。
　　于一天，老鸨在茶水中下药，醒来后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她便开始认命了。
　　接客，原来不过如此。这样就能吃饭了，这样就不用挨打受骂了，这样就能存钱了……她这样想着，开始学会忘掉张玉郎。张玉郎，不过是一个恩客罢了……

　　落了榜，张玉郎依旧天天徘徊在杏花楼前，打也不走，骂也不走。老鸨出来，看着张玉郎痴痴望着杏花楼，一声冷笑。
　　“知道你拿不来钱赎身，锦娘早就在里面接客了，你张玉郎该回家就回家，别在这里白费心思了。没有银子，锦娘是不会来见你的！”
　　已经，接客了……这句话如当头一棒，将他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一下子打垮。
　　日日昏昏沉沉，却没有银子看病。有知情者告诉了锦娘，锦娘心中一疼，便拿出了自己接客攒下的银子，要人捎去给张玉郎看病。哪知张玉郎狠狠将银两扔远。
　　“她，她接客……这么肮脏的银子，我张玉郎岂能接受！”
　　这话传到了锦娘耳里，更是气得她咬碎了银牙。
　　“他张玉郎又岂不是我锦娘众多恩客中的一个？嫌脏？很好，让他死去吧！”
　　他忘不了她，她却渐渐忘了他。家里始终以为他流连青楼，不肯寄钱过来。终于，病入膏肓。临死，他喃喃。
　　“锦娘，让我见锦娘一面，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