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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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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票像是一张出自爱人之手的情书,怎么看怎么兴奋,机票是那么可爱,惯宗看它一眼心里就暗喜一阵,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天一亮就要上飞机了,一年来从没有过这么可爱的明天.明天像是一块跳板似的把他的心都弹飞起来,把他从一个世界弹到另外一个世界,把他从地狱弹去天堂去.明天是这么近又那么远,惯宗逼自己入睡,想让今夜在眨眼之间过去,怎耐今夜像顽固的孩子一样赶也赶不走,惯宗耐何不了它,只能干瞪着眼睛等它玩到乐意.
上了飞机,惯宗找了自己的位置躺下补充睡眠.一躺下就进入梦乡,睡的很沉.午餐时间空中小姐叫他,惯宗以为到达目的地了猛的蹦起来准备提包包走人.空中小姐看了险的笑出声来唔着嘴问要吃什么.吃完午餐惯宗接着睡,才闭上眼一会儿又张开看看周围,怕飞机飞过站,怕空中小姐忘记叫醒自己给原机灾回去.他不敢再睡,拿起报纸从头到尾的细读.看着看着,思绪转到一次坐飞机时候,第一次坐飞机他喜欢的不舍得多眨一下眼,周围的陌生人他都觉的可爱,个个面带笑容的,窗外白蒙蒙的一片都能看出意思来,心里希望永远就这样飞着摇着,永远不要到站.这次呢!没一点感觉,像是坐地铁一样,没有一点风景可看,只求能快点到站,
惯宗回国的事没告诉妈妈,说是想给她个惊喜,实是不喜欢母亲来相接,自己受不起华侨的待遇.到了家乡,惯宗没直接回家,提着包包在大街上逛.一年不见,变化不少,街上的男男女女穿着显眼,发型也夸张了许多,再看看自己,一头几个月没剪自然留成的披肩发,白衬衫配浅色的牛仔裤,脚上穿着去年带出去的鞋,手中提着一个深蓝臃肿的包包,腰间绑着一个菜市场做生意用的腰包,顶像是个外来工.在外头他没染上什么洋气,所有习惯都停留在出国前的,他回国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觉的自己两头都跟不上.特别是腰包,增加了他不少的回头率.
母亲不在家,惯宗洗了澡换身衣服就出门找间理发点整理形象.在路上他看见一个初中的要好的同学李向新,嘴一下变的便利,脱口而出的喊了他的名字.向新为他的归来感到惊讶怨也他没提前告诉自己,用责怪的口吻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也不提前说,我去接你啊""接什么啊,麻烦,我坐公车回来的,你做什么工作,在哪高就"向新往旁边一指说:"我在这里当店长,给人打工的,没什么前途啊"两人在路边站着说了半个小时,问长问段,有问不完的话.向新看了看表说:"快下班了,我进去收拾一下,等下一起去杂草堂喝点酒"惯宗告诉他自己刚回来要先回去见下母亲,表示明天来找他.
惯宗母亲一回家就接到女儿的电话,得知儿子已经回国了,没见着人责怪了女儿一番,慌张的挂了电话满屋找人.房间厕所找了一遍,没人,开始挨个的翻衣柜,以为儿子会跟自己玩捉迷藏.人没找着,找到一个包,知道儿子已经回来过,才放了心.急切的想快点见到人,在门外徘徊许久,天都黑了迟迟还是不见儿子回来,便蹲坐在门前死等.惯宗因在路上都能巧遇朋友,愈加觉的这里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更是因为痛快的说上话,飘飘然的找不着北.四周的万物都那般顺从,不劳他费心,恍恍惚惚的都可以回到家.母亲等的困了,意志薄弱,听到有人在开门,看见是儿子,激动的跳过去喊他名字.惯宗差点给她吓破了胆,强压住惊悸笑说:"呵呵,怎么躲在这里,你知道我回来了啊?"母亲轻轻的摸着他的头说:"你姐打电话回来说了,就你最不安分,要回来也不说,一回来就到处跑,家里留不住你人"惯宗不解释也不反驳依着门笑着盯着还站在门外的母亲说:"堵气不近来,要在门口睡啊,那我关门了"说着做式要把门关上.母亲看一年不见的儿子跟自己捣蛋,欣慰的红了眼睛,塞了鼻子说不出话,进了门反手把门关上底着头呵呵笑了几声,像咳嗽似的要把激动咳出来,好让嘴巴能从容说话.母亲问他吃了没有,惯宗说吃了,她不信非说一定还没吃,坚持要给儿子去煮东西.惯宗随她去,吩咐说不要太多.
从厨房到寝室,母亲都跟在后面盯着儿子看个没完.惯宗笑说自己是不是变帅了.母亲看他没胖,硬是说他瘦了.想到儿子一天奔波肯定疲惫不忍心再聊下去,帮他带上房门叫他要早点休息.过一会儿看他房间里的灯还亮着,自己也是睡不着便喊他过来.久别重逢,倍感温馨,母子两又聊了起来.
这几天,惯宗自然的早醒,一整天精神焕发,口也便利了,憋了一年的话像水坝决了堤似的,说话抢着说.白天陪母亲,晚上去找朋友,把时间安排的妥妥当当.杂草堂是他跟朋友聚会的地方,生意红火的一踏糊涂,出入的大多是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不用预约都能遇到熟人.晚上,惯宗赶到时向新跟他女友李谣已经在那里,两人并着肩,贴着大腿坐着,惯宗看见笑说:"你们用一张椅子就够了,让一张给别人,两张中间有缝,坐着反而不会舒服.""哟,华侨来了,是不是发了啊,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没十年八年的你不会回来呢!"李谣从上往下看打量着惯宗说:"没多大变化,就是胖了点,白了点,新加坡的水土养人啊"惯宗提醒她说:"别叫我华侨啊,刺耳,新加坡也就那样,再好没你们两在一起幸福,掰都掰不开,你们两个都姓李,以后也免为孩子的姓吵"又转过头笑向新读书的时候不下手,现在吃起回头草.向新抽了口烟装严肃的说:"学校抓的严,不敢谈恋爱,要是读书的时候有谈,有爱情的力量,说不定我还会考到重点中学呢."
"说不定你还当爹了,你开始是不是后悔没读书?"
"是啊,后悔没多轻松几年,要是现在继续去读书的话肯定不敢闹事,平平安安的混到大学,会不会努力念书那我不知道,成绩不好坐在教室里也甘愿啊,那会儿怎么会傻傻想往外跑呢"向新边说边点头摇头,仿佛真有如果的话,他会决定会如表情一样绝决.
李谣五分钟看一次表,快八点的时候打断他们讲话说:"我要回去了,等下我爸又要打电话找人了"向新送她到门口,恋恋不舍又说上了,直到陈方来的时候才被一块拉近来.
陈方也是惯宗读书时的死党,这人幽默的很,长的一般,不算是小白脸,擒获女人却很有一套,善用欲擒故纵笼络女人,喜欢上他的女人会甘愿倒贴,给他买烟买衣服送戒子.工作的取向也与众不同,从初中毕业就一直在自家的粮食店里工作,整天骑着三轮车去市场送货,一份年轻人觉的寒碜的工作他一做就是三年,相比换工作比换季还快的人,算有父辈的坚定决心.不过这样的成熟像定了型的机器,一样工作做一辈子.年轻人的善变起码说明还有进步的余地.他家的粮食点是他爷爷建立的家业,一间店铺留住了三代人.
陈方从门口就开始就一直寒喧个不停,故意夸张的一口一句外国人的叫惯宗.坐下又站起来,举起手往自己身上一挥说:"全身都是我那个送的"坐下又伸出左手,母指搓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补充道:"这个也是免费的"接着用失望的口吻摇头说:"内裤太紧,戒指太松,这个女人不够细心."向新骂他无耻,陈方得意的笑.惯宗打断他的微笑叹了口气说:"在新加坡认识的人都当外国人,在中国大家爱叫我外国人,我他妈成外星人了"陈方保持笑容表扬他口才不错。惯宗说全是憋出来的。两人没听懂,也不多问,知道问了他准用上读书时的那句口头禅--上课不听,下课不问。
惯宗开口问几个已经步入社会同学的近况。两个出国的情况他是最清楚了,平时在网上遇到,彼此都像急着吐痰的人发现了痰盂一样,迅速的互吐苦水,那些话对待在国内的人不好说,他们无法体会,诉苦就像老师教课一样,能得到共鸣那才是最痛快的。 有人用“四语”来形容出国的人,出国前“豪言壮语”——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有不成功就不归的决心;下了飞机“哑口无语”——见了老外说不出英语;过了半年“自言自语”——“我这是怎么啦?何苦到外面来受罪?”等熬了几年,那只有“千言万语”才能表达了。出国前觉得外面什么都是美好的,听到的都是国外有多干净,有多漂亮,喜欢的差点连外国的屁都以为是香的。中国人肯去打工的几个国家也确实如听到的差不多,干净,漂亮,只是对这些死物没有感情,看久了也就就腻了,就像一首时下流行的歌曲,刚刚开始喜欢的不得了,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是这么的不耐听,耐听的往往是些不流行的,你无意间听到会诧异以为歌词是作词家以你连身订做的歌曲。风景看腻了就剩下枯燥乏味的工作,再遇到几件尴尬的事就开始“自言自语”了。
说到留守的几位,陈方有感而发,代表留守的群体把平时牢骚的经典总结起来一起说:“你别以为全世界就属你最苦,要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其实大家都一样过得不痛快,可那么认真一想,其实也都有吃有穿的,就差还没发笔邪财,为什么就个个无病呻吟哭着喊着说不痛快呢!。我看归根结底是发育期还没结束,精力过于旺盛,生活过于沉闷,才会憋成现在这个样。”陈方停下来连吸了几口烟,一边吐烟,一边用鼻音“嗯,嗯”两声,伸出带戒指的手,手掌朝下在空中按了按表示话还没完不许他们插嘴。两人看他这表情不约而同的翘起嘴角带呛的笑。陈方用极厌恶的眼神看着快烧到手指的烟头最后的吸了一口往烟灰缸里一丢,指着烟头那烟头说:“你看,没钱就是这样,棉花差点都要吸进去,这样的日子真他妈不好过,不痛不氧跟死老鼠试的,每天做同样的工作。”“死老鼠还能工作”向新故意插上一句。惯宗无法停止的笑,脸都胀红了,还咧着嘴,笑声越来越小,快断气的样子。陈方克制了笑尽量不去看他,脸别向墙壁继续说。惯宗歇了一会儿又发出短促的笑声,陈方控制不住回过头陪他一起笑,三人对上一眼就是一阵阵抑扬顿挫的爆笑,像是夏天的骤雨,下了一阵,黑云要是没过,接下来的会有更大的一场。
向新提议各点上一根烟来分散注意,结果凑效,陈方接着问:“你们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消耗精力,别叫我像学生一样傻瓜试的骑着自行车载女朋友瞎烂漫”“□□贝”惯宗说。“多余,就剩你还□□没有其他人了”陈方不屑的说。话都说这份上了,惯宗自然无言以对。陈方说:“嘿,其实别看我们书读的少,在赚钱方面还是有很多想法的,可是欲望很多薪水很少,想法再好也得作废。这个年龄父母对我们还不信任,不肯拿本钱出来,自己攒那得攒到什么时候啊,想起来都可怕,一气馁索性挣一分花一分算了。”“反正你都在家里做,要什么本钱啊”惯宗说。陈方解释道:“我是说自己出来开店”惯宗建议他早点结婚就能早点得到父母的信任。
临走惯宗到柜台结账,收银员找钱给他时,他接过手说了声谢谢,恰巧被站在店口等自己的两人听到。惯宗一踏出店他们就取笑的说:“你给我钱,我对你说谢谢--这趟国真是白出了,连thank you都没学会,还用谢谢”三人边走边笑朝着十字路口走去。十字路口,霓虹灯下,向新往左,陈方直走,惯宗向右走了一段,突然想起朴树的一首歌《那些花儿》心里有所感触,停下脚步转过身回过头看去,已经看不见陈方的人影,向新正通电话,一只手捂在电话跟嘴之间低着头走,想必是在向女朋友报道行踪。惯宗转过身叹了口老长的气继续走,嘴里亨着:啦啦啦......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心里羡慕他们成双成对,每时每刻总有个人惦记着,虽然早晚三餐要通电话做汇报,可那时幸福的,自己呢!母亲也那样的挂念着自己,想知道自己的行踪,感觉却不一样......他说不出哪不一样了.
惯宗回到家开门进去看到母亲睡在沙发上等自己.惯宗开了灯,母亲咪着眼走过来说:"回来拉".走进闻到儿子身上的烟味皱着眉头问:"你又抽烟",惯宗每次看到母亲这表情----乞求带委屈----像孩子一样,总有点内疚:母亲是被自己逼成这样的,小的时候母亲也用打,狠心的时候关上门打,往往自己还没哭,母亲倒先流了眼泪.惯宗第一次看到这种表情是在初三中秋的前一天,那年暑假惯宗跟母亲闹翻,现在都记不起是为什么事,可能是一句关心的反话,抑或一顿不合口的饭菜.开学惯宗拿了学费跟生活费就一直住在学校不回家,中秋节前一天惯宗母亲准备好很多话还带了些吃的给儿子算是赔罪,见到儿子只记得问他还有生活费吗?惯宗当母亲仇人试的撇了一眼就走,走了几步鼻子一酸咬着牙走回来,惯宗母亲赶快低头擦干眼泪问:明天中秋你要回来吗?"虽然是问,看起来却像委屈的求一个人.
惯宗说了些如:自己只是点着做个样子,绝对没有吸进去,没有吸进肺跟没有抽一样的,你应该知道啊?是要分朋友的之类的话来敷衍.母亲不信,手要伸去儿子口袋去拿香烟,惯宗不让没收,屁股往后一缩,双手按住母亲的双手,摆出一个标准的相扑动作,哭笑不得的反复说:"真的没抽,我真的没有抽".
接连几天惯宗母亲都这么等他回来.他一回家,外面的快乐马上被内疚代替,渐渐他在外面的时候感到有压力,会想到家里等着自己的母亲.
今晚回去,他打算向母亲摊牌.
一如往常,母亲坐着或躺着在黑暗里.惯宗扒灯,准备谈个像灯光一样明亮的结局.他开口问:"你怎么不去房间睡啊"回答自然不出意料,母亲说他没回来自己无法入睡.惯宗把自己的想法以及在外面会有挂念的想法坦白相告.母亲万分欣慰,但不做其他表态.惯宗等她自觉说出"那我以后先睡"这句话.母亲没说,惯宗无奈,接着劝道:"你等我干嘛啊,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懂回家的路,你不用每天在沙发上等我""那我以后在房间等"母亲正经的说.惯宗听了鞠躬似的低下头去痛苦的喊了声"哇" 母亲看他不耐烦觉得委屈也忘了刚才的感动,加大音量强调说:"我等我的,又没有不让你出去,你生气什么,哪家孩子三更半夜在外面家里有不担心的"惯宗受不了母亲说"哪家"又鞠了一躬,也加大了音量说:"你等我在外面怎么开心的起来......"母子俩高音量的循环强调彼此的关心.结果也从原想的明亮变成响亮,或许一切因爱反目的悲剧都是这样演变而来的.亲情的关怀往往都是不顾方式的,明明是彼此关心,结果总闹得的不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