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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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小叔回来了，听说他们的汇演相当成功，我强烈要求去他们租的房子玩乐器。我拉着小叔的手，摇啊摇的，摇得小叔上半身都随胳膊摇晃起来。他露出无奈的表情，终于同意了。
那是个不大的房子，一室一厅一卫一厨，摆设很少，客厅里是架子鼓、电吉他和效果器、电子琴、立麦。卧室里摆着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桌上有乐谱和中午的吃剩的盒饭。厨房空空如也，厕所不好意思进去参观。
偌大的房子只有沈逸远一个人在，小叔也觉得奇怪。原来他是过来扒谱子的，他们准备练《大地》和《喜欢你》。
沈逸远见我来了，赶忙把剩盒饭收拾掉塞进垃圾桶。看着我笑笑，我赶紧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表现出对乐器的兴趣。
小叔突然对我说：“其他人都不在，我也只会个贝司，咱们改天再来吧。”我只好用手摸了摸架子鼓皮，余光里扫着沈逸远的身影，不情愿地走了，临走鼓起勇气对他说：“小沈叔叔再见。”
他笑笑：“叶子再见。”多么迷我心智的笑啊。
小叔态度的突然转变，让我心里没了底，正在猜测，就听见小叔说：“我知道你喜欢小沈叔叔……喜欢他来家里玩。”后半句明显是临时加上的。我表现得不在意，心里却打鼓，为了逃避尴尬，我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肯德基，貌似很高兴地叫住小叔：“我想吃一个甜筒，好不好？”
小叔点头。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也不敢再提出什么和沈逸远有关的建议。接下来的一年，沈逸远偶尔还是到家里来，我只是淡淡地笑，简单地说话，然后回自己的小房子偷偷地听他的声音，或者模仿他的字体写字。
在学校，自习课写完了作业，我无事可做，就拿出一张白纸，给他写信，发不出的信。信里的每个字都用这个字拼音的第一个字母代替，内容除了想念还是想念，洋洋洒洒，有时竟然会写满一整页。可是到最后，满篇都只有字母而已，甚至连我自己也认不得都写了些什么。
初三的时候，小叔他们大四。小叔已经联系了研究所，准备毕业后就去那里工作。而沈逸远则打算继续学习，考我爸爸的研究生。那个学期，沈逸远来家里的次数增多了，他总是拿着论文和爸爸讨论，请爸爸指导修改，爸爸也喜欢他思路清晰、反应快，也挺想收他。
每次他来的时候，小叔都在关键时刻把我推进小屋，给我辅导中考的课程。
我知道小叔的意思，他不想我早恋。
可是沈逸远真的很吸引我，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他风趣，他钢琴弹得好，唱歌好听，球打得好，旱冰也滑得好，他的字也好看。他身上没有哪一点是我不喜欢的。
可是小叔就是不允许我喜欢他，也许是不允许我喜欢上任何的男生吧，怕影响了学习。
说实话，班里的男生，我还真没看上一个呢。
沈逸远和我爸爸越来越熟了。临近毕业的时候，小叔已经用每天下午的时间去研究所里实习帮忙，偶尔加班不回来，沈逸远就在我家吃饭。
我怕爸爸妈妈也发现我对沈逸远的好感，就假装很平常的吃饭、聊天，偶尔问他题。我喜欢近近地看他的睫毛，看他隐双的眼皮，听他在我耳边低沉的声音，用他教给我的复习方法复习。
有一次，他端了水杯进来给我讲题，走时忘记了拿走。一整晚，我看着水杯浮想联翩。最终，他走了，爸爸妈妈小叔都睡了，我却还在挑战作业的极限时，我的意识将我的手带到了水杯上。我拿起水杯，放到嘴边，踯躅了片刻，抑制着内心的狂躁和紧张，把嘴唇贴了上去，仰头喝下了杯中所剩不多的液体。凉凉的绿茶，淡淡的清香，像和沈逸远第一次见面时带给我的感觉，那么惬意和满足。
我知道，我吻到他了。
一个暑假过去，我成功地考上了一中高中部，小叔变成了上班族，沈逸远也成功地成为了我爸爸的一名研究生。
高一的学习紧张又忙碌，我开始喜欢在为数不多的闲暇之余看《青年文摘》上小小的诗歌、清丽的散文和每期青春风铃里的初恋故事。
有一期的文章里，作者引用了西班牙作家伊本哈齐姆在《鸽子的项链》中的一句话：“喝下爱人剩在杯里的饮料，细细探寻他的嘴唇按压过的每一个精确点。”
天哪，好真切，就像那个让我永生难忘的夜晚，那杯子上淡淡的唇印，那杯子里已经凉了却饱含了爱人味道的绿茶。
爱人……我爱的人……这种感觉就是爱了吧……沈逸远，你就是我的初恋啊。不是每个人都有当第一次的机会，但是这个第一，就是你了。
沈逸远依旧时常来家里吃饭，和小叔聊天。小叔也依旧以学习为理由，用门将我和沈逸远隔绝。
可是我的耳朵他无法隔绝。
我隐隐约约听到了门那边沈逸远在谈论一个女生，他笑出了声，声音里充满了幸福感。这是在妈妈询问了他们的个人生活以后，这是在小叔拒绝了妈妈同事提出的相亲活动以后。他们的声音不大，害怕影响我这个高中生的学习。可是，我还是听见了，悲剧般地听见了。
我似乎还听见了心碎的声音，不绝于耳，都来不及拾，它稀里哗啦地就洒了一地。有一瞬间，我还期望他说的那个女生是我，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异想天开得肆无忌惮了。
可是他对我笑是为什么？他对我唱“真的爱你”是为什么？他对我耳语是为什么？他……
这都不是爱？
这都不是喜欢？
为什么？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让他知道我对他的感觉，虽然谈早恋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也知道我不是个完美的女孩子，可如果现在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辈子。哪怕我收到的是拒绝，总比我没有发出邀请要安心的多。
我不想后悔，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知道什么叫做要抓住机会，我不要等到未来的某一天我对他表白心意的时候，他说“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我现在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高一的秋天，落叶瑟瑟地在地上划着。我用公用电话打给了宿舍里的沈逸远，说我在学院后门书店买书，身上没带钱，想请他帮忙。
他如约到了书店，帮我付了钱。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我给妈妈请了午饭的假，就去学校加课了。课间，我用公用电话又给他宿舍打，说中午放学给他还钱。他当然会说不用。然后我顺理成章地请他吃肯德基，就算是还钱了。
点好了餐，我还是没拗过他，我请他变成了他请我，也罢，其实这都不是重点，我不在乎。
小小的餐桌，一边是他，一边是我。吃完了汉堡，我嘴里一直衔着可乐吸管，听他讲小时候的事，可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思纣着找个空儿把话插进去。
恰巧这时，旁边不远处来了一对学生情侣，男生很体贴得给女生插吸管、递纸巾。我一直看着他们，终于引起了沈逸远的注意。待他从他们身上收回目光，我说：“小沈叔叔，你能理解早恋么？”
他又看了那对学生情侣一眼，说：“能啊，挺正常的。”
“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能理解我么？” 我羞赧地看着他说。
“呵呵，我也喜欢你呀，小丫头。”他笑笑。
“不是，我说的是像他们那样的喜欢。”我把“喜欢”两个字咬得很轻，似乎都听不见了。
他愣住了，笑容凝滞了，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自若。
“叶子，从你的眼神里，我能看到你对我的真挚和坦诚。”他看着我说，眼神柔柔的，我被看得有一点慌乱，“你对我这么信任我很开心。虽然你管家乐叫小叔，但是我一直是把你当小妹妹看的。你那么活泼、聪明、懂事，我也很喜欢。可是你说像他们一样……在我的思想意识中，我还很难转过这个弯，你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一个小妹妹的形象。”
虽然事前我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我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他看到我失落的神情，继续说：“这种感情我很理解，我上中学的时候也偷偷喜欢过同班的女孩子，可是你知道吗？这种感情是一种很纯真、很美好的东西，是值得好好收藏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阅历的增加，人慢慢就会有一个成熟的人生观和爱情观，到那个时候，你真正的情感生活才会开始。”
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我已经准备好的剩下的话了，什么话都忘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心痛，心痛，还是心痛。
“叶子，我们年龄差的有点大，生活环境、成长环境也不同，这必然会使我们在思想认识上存在比较大的差距。你现在谈感情确实早了些，等你长大了，会遇到一个真正出色而且情投意合的小伙子，到那个时候我这个大哥哥会祝你们幸福。”
他深邃的眼睛在我的眼前渐渐模糊，我低头，不让他看见我湿润的眼眶。过了一会儿，我缓解了伤感的情绪，笑着跟没事人一样，说：“呵呵，你还是我的大哥哥！”
下午上课，他把我送到学校门口，确定我情绪稳定之后才走。一下午的课，我发呆，宋飞在我后面捅捅我，递给我一张纸条：“你怎么了？情绪不对。”
我没有回纸条。课间她拽了我就往教室外跑，在我们经常聊天的双杠旁，要我坦白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坦白什么呀？我向沈逸远坦白了，行了吧？
“什么？你跟你小叔的同学说……你喜欢他了？”
“怎么了？就允许你喜欢我小叔，就不允许我喜欢他的同学？”
“你瞎说什么呀，我哪有？！你别跑题，他什么反应？”
“当然是拒绝了，还有讲了一堆道理，最后说等我长大了遇到情投意合的小伙子，他会祝我们幸福。”
“屁话！这什么狗血桥段啊。”她冲动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更重要的，一副诡异的表情，“你说他会不会把你向他表白的事告诉你爸妈，或者你小叔？”
“不知道，应该不会告诉我爸妈吧，这对他有好处么？”我又想了想，“我小叔……也许会吧，不过，我小叔知道我喜欢他。”
“啊？知道？你告诉他的？”
“不是！我傻呀？！他自己发现的。”
“你承认了？”
“没有！”
“唉，不过，要我说啊，他还应该算是个负责任的人吧，要是他不拒绝你，几年之后还是一样不和你结婚，你说那他不就是王八蛋了嘛。所以，你应该庆幸，你喜欢的这个男人是个好人。”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命好还是命背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反正我挺喜欢他的，就算是被拒绝了，还是喜欢，没办法，我沦陷了……”我望着远处，长叹一口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晚上复习完功课，我坐在桌前一直在想沈逸远和我说的话。我有点害怕，怕他以后不理我了，怕他以后会躲着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我想和他解释，可是我又没有勇气再去找他。
我拿出一页草稿纸，用笔在纸上随意写着：
“Sh，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今天，让你见笑了。我曾经想到过这样的结果，可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我还是很伤心。我知道我们年龄差距大，我也知道我不完美，我没有什么可以要求的，只希望再见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写完，就好像我已经和他说完了话，心里竟有些释然。
第二天，我在文具店买了一个带锁的本子，把前一天写的那段话贴在了上面。我想有些话即便不可以和他说，我写出来也算是一种释放，总比压在心里强。
随后这本子上又多了几篇：
“Sh，最近不见你来我家，是被我吓跑了么？对不起，我不知道还算懂事的我让你失望了。可能是年龄小的缘故吧，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傻傻的？！
……”
“Sh，你是不是最近在约会呢？她是个什么样的姐姐？个子比我高么？长的比我好看么？她会弹钢琴么？能和你四手联弹《heart and soul》么？
……”
“Sh，冬至到了，你会去哪里吃饺子？你还能吃下52个饺子么？
我突然喜欢上这种和你对话的方式了，在这里，我不会像与你面对面一样困难，只是，你能感觉到我的想念么？
……”
……
所有这些，我都掩饰得非常完满，连小叔都没有发现我情绪的异样。小叔还是像往常一样不时询问我学习上的难点，对妈妈提供的相亲信息毫无兴趣，对爸爸让他早点考虑婚姻大事置若罔闻。
我也很奇怪，人家有的人在大学期间就谈恋爱，再晚的毕业了自己也开始着急，可小叔一副赖在家里不走的模样，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让我好想笑。
元旦，他们大学同学聚会，晚上喝的有点多，回来就睡了。第二天吃饭，才和爸妈聊起聚会的事。
他说的其他事，我不在意，我的耳朵灵敏地只关注沈逸远这个名字。可是偏偏这个名字就像害羞的姑娘，半天不从小叔嘴里出来。
后来我觉得无聊，就快快吃完擦了嘴回屋看书。可是耳朵还留在桌上，我知道，小叔是故意的。
果然，我进屋还没5分钟，他就聊到了沈逸远，说他找了个女朋友，是发烧住院在医院认识的。那个女孩儿是江荆市中心医院的医生，现在妈妈他们医院进修。当时刚好沈逸远的病是她看的，就熟络起来，慢慢人家俩就好上了。
听到外面人的说话，平铺直述，没有添油加醋，可是我的心情还是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样，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仪的男人，两两相悦怎么就这么难呢？！
晚上，宋飞打来电话说周末有张信哲演唱会，问我去不？
我说不去了，没心情。
她说，嗨，你呀你，想开点。就挂了。
挂了她的电话，我脑子里尽是张信哲的声音：
“一颗爱你的心
时时刻刻为你转不停”
关上门，打开本子写道：
“Sh，你说我对你的感觉像不像是对偶像的崇拜？喜欢看你滑冰，看你弹琴，听你唱歌，和你说话。你也许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偶像，于我而言，只能欣赏不能触摸，如果高攀了再摔下来，怎一个惨字可表？！算了，我就这样和你说说话吧，在这里说的话你不会听见，即使感觉到了，你也不会相信这种没来由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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