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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救世主 ...

  •   “走,我去接你。”
      “去哪?”
      “不知道,你说。”
      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约她出去,之前因为他要上班,都是在半夜十点以后找她。
      “去谷德吧,”那是一个商场,她在那家商场的书城有会员卡。
      “好。”
      姥姥家没有她的太多衣服,她在衣橱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放弃了搭配衣服的想法,穿了音乐节那天的衣服。
      在车上,长辈说:“你知道我给你电话的备注是什么吗?”
      “什么?”
      “女拳击手。”
      明安泉无语。
      “哈哈,”长辈犯个贱,觉得很好玩,“你这件衣服真的很像女拳击手,你不觉得吗?”
      明安泉低头看了看自己,认可了他的说法:“是的,我就是女拳击手,我一拳可以打飞十个你。”
      红灯,他停下车,腾出双手鼓掌道:“哇,真厉害。”
      她还是涂着那个极不适合她的烈焰红唇,画着比素颜难看的眼线。
      长辈跟她逛到了儿童读物区,严肃地拿起一本拆了封的‘十以内加减法’,庄重地递给她:“多看书,好好学习。”
      明安泉:“?”
      “你不上学吗?”长辈坐在儿童读物区的台阶上,与她肩靠着肩。
      “还没开学。”
      “六月份,还没开学?”长辈扶额,“你开学上高几?”
      “重新上高一。”
      “好,好好学习。”
      你怎么说话总像要离别。
      “上次的问题你是不是还没有问完?”
      明安泉找出手机,“那我继续问?”
      长辈默许。
      “咳咳,”明安泉将手握成拳头,举到嘴边:“幸运数字?”
      “一。”
      “森林or海洋?”“森林。”“我也选森林。”
      “考过最低分数的学科?”“数学,三分。”
      “一件愿意一直坚持下去的事。”“打游戏,DOTA2。”
      “现在饿吗?”“不饿。”
      “分享一个社死经历。”“骑车路口挂不上挡。”
      “有喜欢收集什么东西的习惯吗。”“DOTA2手办周边。”
      “你认为你的脑袋是由什么组成的?”“水。”
      “如果可以,你想穿越到哪个年代?”“汉末,一是能看见造反,二是能看见三国。”
      很久以后,明安泉记得她在他回答完这个问题后,接上了一句:“我想穿越回大唐盛世,天宝元年。”那时候的明安泉没什么文化,能想到的,就只有她的偶像李白所在的大唐了,不过她记得,长辈那时候没有嘲笑她,没有打断她,她的回答其实一听就让人觉得这个人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他却在认真地听着她讲话,多年以后明安泉依旧想不通当时她讲话时长辈为什么不打断自己,他也不是一个能做到如水般谦逊的人,想想,也只有一个解释吧。
      在那个时候,长辈是喜欢她的。
      “很挂念的人?”“奶奶。”
      明安泉停下,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追问他什么,那时的她觉得,现在不问,以后还有的是机会问,包括他的名字,她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她想将时间放慢一点,用一生的时间去了解他。
      她拿出手机,想偷偷将他记录在自己的相册里,但被长辈发现了,长辈对着镜头比中指,她笑着将他的中指一起拍了下来。
      他们在书城里找了个桌子坐下,今天是周末,有很多初高中的学生把安静的书城当做自习室,他们与一个看起来上初三的路人女生坐在一张桌子上,用嘘声说话。
      长辈将左手放到桌子上,展开手背给明安泉看。
      “你看我的小拇指。”
      “嗯?你这个指节为什么是弯的?”
      “天生就这样,有点残疾。”
      “那它能动吗?”
      长辈收起其他手指,只伸出一根小拇指,动作有些诙谐地动了动小拇指的最后一个指节。
      明安泉捂住嘴,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音。
      “挺丑的吧?”
      明安泉放下捂住嘴的手,直直地盯着他,然后将指尖覆上他的手,动作轻缓却又不容质疑地握住他的小拇指。
      她的手在他的手面前显得那么小,她眼中的热烈像是随时准备将被她紧握在掌中的小拇指吞噬进去。
      他没有抽走手指,就这样任由她握住他,那个时候,明安泉看透了他的眼睛,确定自己将死死攥住他,永生永世。
      “我能看看你鼻毛吗?”长辈突然无厘头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啊?”
      “你抬头,我看看。”
      “我,我没有鼻毛吧?”
      “快点的。”
      “你小点声,别打扰了人家学习。”
      桌子另一边的女生似乎是一直观察着他们这边的动作,听到明安泉的话,立刻接上茬说:“没事没事,我走,我感觉我在这里像个电灯泡。”
      “不用不用!”明安泉赶紧开口道,“你坐在这里就行,我们很快就走。”
      “不用不用,”女生一脸姨母笑,“我走我走,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
      “哎!”
      明安泉看着女生悲壮的背影,不知所措地看向长辈,随后他们相视而笑,明安泉捂住脸趴在了桌子上。
      “长辈,你坏。”

      她觉得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她将这种并非由她自主控制产生的情愫归结为友情。
      她觉得她当然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对顾轻予的那种感觉,叫做喜欢,是她主动去喜欢,才叫做喜欢。
      还是在他的车后座,他们认识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上,到这里去,到那里去,再坐回他的车后座,那个“大老板坐的位置”上,被他送回这里去,送回那里去。
      “我喜欢看擦边女主播。”长辈说。
      明安泉突然急了,想赶紧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可是自己坐在后排,她不想用像是要谋杀他一样的姿势去捂他的嘴:“你别跟我说这些。”她突然变得不想尊重事实,她乞求长辈不要让她知道他也是一个马上要跟她开h腔的男人。
      但是她输了,她向上的希望第一亿次输给冯五花的爱。
      长辈笑笑,眼角簇起几条性感的皱纹:“那你会跳擦边舞吗?”
      她沉默不语。
      “嗯?回答。”
      “好恶心。”她小声地说。
      “什么?”
      “你喜欢这种的女生是吗?”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昂,谁不喜欢这种的?”
      她认真想了想,最后向他投降了。
      原来你为我塑造出的“人的世界”终是我的自作多情,是啊,男人怎么会跟她想得不一样呢?她那些无聊的期盼在这一刻显得可笑。
      “哦。”她放弃了,长辈在此之前的不到一个月里为她栽种出的一条筷子粗的细小稻草怎么可能载得动一百多斤的她。
      对付你这种男人,我最擅长了,你就尽情喜欢我吧。
      “长辈。”
      “嗯?”
      “我跟你说过顾轻予吗?”
      “这名怎么这么耳熟?”
      “我给你读,我之前给他写的东西。”
      “嗯。”
      她给长辈读了‘指尖’那章,因为她觉得她笔下关于顾轻予的所有东西里,这篇写得最好。
      长辈听完以后挠了挠头,把烟头扔到了车窗外:“这不就是小h文吗?”
      明安泉急了:“这不是!”
      “‘他的手好凉啊,我想用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温暖他’,”长辈重复说她文章里的句子,语气贱贱的,“这不是小h文是什么?”
      她只是想在他面前显摆一下她的文笔。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以后不要再说给我听了。”
      “我写得这么差?”
      “我不是对你写的东西不感兴趣,我是对你初恋不感兴趣。”
      “为什么?”
      长辈答不上来。

      她回家拿东西,爸爸妈妈热情欢迎她回家,热情到像是在迎接客人,热情到像是忘了她身上还带着明辉造成的淤青。
      “你长大了,我们不能再打你了。”
      明安泉把手放在腿上,脖子感受得到坚如磐石的三角肌将她包裹,她沉默。
      真是一个诙谐的世界。
      从家里回到玫瑰园,她从南门小卖铺买了一瓶五百毫升的牛栏山二锅头,半瓶白酒下肚,她感觉胃要腐烂,身体却无比轻松。
      已经很晚了,玫瑰园在晚上很黑,哪怕有很多路灯,路灯还没有小溪里的癞蛤蟆身上映射出的油光亮,她跟长辈打着电话,一直到进电梯前才挂。
      “我可是要成为大作家的人!”
      “好好好,”长辈说,“你是新时代的维克多雨果。”
      明安泉根本听不出他话里的敷衍,高兴得要跳起来。
      她真的跳起来,穿着一件藏青色宽松吊带裙,在昏暗的路灯下起舞。
      长辈还没有看过她跳舞的样子。
      她给明辉打电话,明辉让她不要喝牛栏山,说那是假酒,对身体不好,她给奶奶打电话,奶奶让她记得念“xx大法好,xx忍好。”。
      她原谅他们了,她把她全部的宽容给了家暴,给了x教,给了正义的j察,给了冯五花。
      她原谅他们了,把宽容用光,从此以后,她只能原谅世界,却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这是她的命。
      她的命不好,难道是她的错吗?
      难不成真的是她不想做一个温柔善良、爱他人、更自爱的好女孩吗?
      她抱着牛栏山坐在床上,一直喝到第二天早上,姥姥起床给沈苗苗的猫铲屎,那只美短猫叫“咪咪”,她对姥姥说:“你是唯一一个没有打过我的人。”
      她确实是个顽劣的丫头,小时候发脾气,把姥姥家一个和她一样高的花瓶推倒了,她还记得姥姥在花瓶倒下的一瞬间向花瓶飞奔过来,却还是没有救下那只花瓶,姥姥当时眼睛含泪,轻轻打了她屁股一下。
      她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姥姥的心中,比一个花瓶重要。
      姥姥把猫屎倒到垃圾袋里,说:“因为花瓶摔碎,心疼,疼到没力气打你了。”
      她看着姥姥的样子,觉得自己小时候真不是个东西。
      想起j察指着她身上的血说:“你不听话你爸妈才打你。”
      此刻,她觉得j察叔叔说得对。
      她长大了,明白事理了。
      回到北屋,习惯性地锁上门,翻出歌单里‘普信主义’乐队的‘假酒兑烟灰’,开始播放。
      酒一口接一口地喝,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从这天开始,她的人生就再也没有彻底清醒过。
      她不想清醒,她要用酒精麻痹自己,骗自己说,自己也是一个被爱意包围的女孩子。
      是她自己不好,一切的错,都归罪于她,这样想,能让她好受一点。
      “我不是受害者,我是罪人。”

      她躲进北屋,过得晨昏颠倒,手机一有动静她就跑过去看看,期待着那个人的信息,终于,在她拿起手机查看了五十次APP通知后,等到了他的微信。
      【“出去溜溜?我去接你”】
      南门,长辈坐在灯光昏暗的商务车里,鼻子里呼出两股白烟,隔着车窗,她都能闻到车里清凉的薄荷味,长辈身上有着跟明辉相似的气味,但是又不太一样,长辈身上的气味是安全的信号,自此以后,每当她闻到银钗冒凉风的烟味,便会感到安心。
      她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到他副驾驶的位置,拉开了车门,长辈只看了她一眼,便回过头继续抽烟,没有像第一次她拉开他副驾驶的车门时那样,把她赶到后面那个‘大老板坐的位置’上。
      她从他手中抢过剩下的半支烟,放到唇边,轻轻吸了一口。
      冰凉的,潮湿的,有些许黏腻的。
      如果间接接触也算是接吻的话,这是她的初吻,她想把这次当做初吻,因为不久之后,她的初吻就要被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抢去了,就算她再不甘心,就算她立刻跑到卫生间去,用水龙头里的水将自己的嘴唇搓到红肿,也无法挽回她最后的底线。
      这个世界对她极不温柔,就算她是一个自爱的女生又怎样呢?她曾经不是吗?也没有人因为她自爱而想要保护好她啊。
      她想起了她给顾轻予写的那句话:
      上帝的爱好,是往干净美丽的人儿身上泼粪。
      □□上的玷污,使她的精神无比痛苦,为了缓解这种痛苦,她选择彻底放弃那无可挽回的美好,将自己的精神与□□同化,假装是自己选择了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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