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界禁止死对头恋爱》七境

6、对峙

　　四目相对，粟冉心中五味杂陈，他忍不住朝系统发问：【所以他为什么要来啊？】
　　【不知道诶。】
　　粟冉眉间阴郁，原本只是临时加班，一个时辰可以搞定，现在随着风恕之出现，加班时长明显延长，通宵保底。
　　一个通宵在十年假期前如沧海一粟，但粟冉较真，说十年就十年，少一分一秒都不是十年。

　　他面容阴沉，紧绷着脸，不悦心情使周围气压降低，一众修士噤了声，魔将也不由心生敬畏。
　　再看风恕之，他剑眉星目，面色苍白，那双充满恨意的眼与粟冉紧紧对望，而后眼眶竟逐渐红了。

　　辽阔花海，两人遥相对望，情绪万千，一众修士魔将声音逐渐远去，一时间恍然化作嘈杂背景。
　　风恕之两鬓白发飘摆，遮到脸上，远望下，面容不算清晰，眉目间情绪却格外容易捕捉。

　　【靠啊，系统，他怎么好像比我还难过？好像还快要哭了？】粟冉更头疼了。
　　三个任务对象，最麻烦的就是风恕之，每次别人一倍时间，跟他要花上三倍，只因两人过去在归墟剑宗有一段孽缘。

　　那时，粟冉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诸多不熟悉。系统又不提供初始资金，他五杂灵根，修为几乎为0，想要打败风恕之，难度无异于登天。
　　粟冉并非为难自己之人，于是他想了个不太道德的手段。
　　——他故意在风恕之面前刷存在感，暴露外门弟子经常被打压欺负的事实。

　　风恕之为人清正善良，他虽自小父母双亡，家族被灭，但始终相信绝对的善良。他将“日行一善”作为人生准则，甚至把四个小字绣到衣衫内襟。
　　他这么想原是没错，但粟冉却很不爽。
　　喂，兄弟？这就是你最后发现剑宗杀你全家，却不报复，反而自废修为的原因吗？错的又不是你，为什么要惩罚自己？

　　风恕之是主角的那本书，虽然打着爽文标签，但粟冉却坚定不移地相信那是一本虐文。
　　自废修为，折剑飞升是什么概念？
　　身为剑修，剑就是他的命，他折剑，就是折了自己的命，坍塌了自己的信仰。

　　粟冉想象不到他折剑时的绝望，小说也在风恕之得道飞升戛然而止，对之后的事情只字不提。
　　但粟冉却清楚，这样的人哪怕飞升，也不会快乐，他内里最本真的东西已经坍塌。换句话说，他成了空有皮囊的躯壳。
　　也正基于这样的原因，粟冉宁可看见风恕之最开始就不要那么善良。倘若他心中有恨，或许在未来的某日也不至于折剑自残，废去修为。

　　粟冉第一次送经验任务，原本有很多温和方法可供使用，但他偏选择了最极端的那种。他仗着两人关系甚笃，骗正要突破化神的风恕之至天清崖，而后决绝而果断地将人推了下去。
　　坠崖必奇遇是主角的固定戏码，但粟冉却没有那么放心。他看风恕之一路成长，早就产生了一种超乎现实世界的奇怪情谊，他理所应当地盼着风恕之好。
　　风恕之坠崖后，粟冉一直在旁边看着，甚至偷偷布下暗号，引导救援队伍。粟冉那时修为不似现在这么高，做这一切的时候，都冒着被发现、乱剑刺死的风险。

　　他本以为风恕之被救上岸后，会略微改变，至少不要再像现在一样傻乎乎的善良，可哪怕重伤，风恕之也丝毫没有改变。
　　前一百五十年的任务，风恕之每次都要挨揍，但却依旧死缠烂打问粟冉，当年为什么要推他下天清崖。
　　粟冉最初无感，也不作回答，后来被逼得烦了，就随口编造了个借口，他说他嫉妒风恕之。风恕之天生变异冰火灵根，灵力逼人，还是剑阁首徒，什么都有。而他五杂灵根，天生异火，还是个无人知晓的外门弟子，终其一生也达不到风恕之的成就。

　　彼时的粟冉修为虽不如风恕之，但在修仙界也已小有名气。明明是编的瞎话，漏洞百出，可风恕之也不知怎么就信了。
　　他不仅信了，还当真了，于是后面一百多年，风恕之跟他的相处模式又发生了变化。风恕之不再逼问，反过来劝粟冉，他要他重回归墟剑宗，要他改邪归正，还立下重誓要帮粟冉割骨洗髓，助他修炼。

　　割骨洗髓是不可能的，粟冉一怕瘫，二怕疼。他只感觉无语，因为他此生从没在旁人身上看见过这么强的圣父光环，于是干脆放弃，减少跟风恕之交往，任务也都采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打完就施舍，一个标点符号也不多说。

　　花海之中，粟冉傲然站立，气势逼人，心中却还在惆怅，风恕之好好一孩子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那边，白发剑修已经有了动静。
　　他手中韧冰长剑一挥，一众魔将抵挡不住，后退三步。风恕之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他长发飘散，一步一摇，固执地朝粟冉走来。

　　“粟冉，”他唤，他走了三步，吐一大口血，血色融于彼岸花海，血气飘散，浓重的血腥味被粟冉嗅到。
　　“手下败将就有点手下败将的样子，逞强的结果只能是枉送性命。”
　　粟冉没有动，只是丢下一句狠话。风恕之也没再动，因为粟冉说得对，他伤太重了，再多走一步都有危险。

　　可是白发剑修却并不认输，他以剑拄地，单膝跪地，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朝粟冉方向伸去：“冉冉，你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冉冉？多么古老的称呼啊，他都快忘了。粟冉轻笑。
　　他察觉风恕之情绪不对，微微蹙眉，眼神乖戾而疏远，厉声道：“风恕之，你清醒一点，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你跟我说话，要我过去，你觉得合适吗？”

　　粟冉不想过去，他也吃定风恕之过不来，可下一秒，白发剑修染血的嘴角却勾起一点情绪难辨的笑意。
　　又道：“好，那我过去找你。”
　　风恕之拄起长剑，保持半跪姿势向粟冉缓慢地挪去，每移动一寸，足下便拖拽出一寸血印。

　　粟冉眉头蹙得更紧了，他薄唇微启，刚想说些什么，恰在此时，又两员魔将赶至。他们手执捆仙索，见风恕之随即将其拖回包围圈。
　　粟冉松了一口气，风恕之的表情却变了。
　　原本已经缩短的距离猝然变长，他眼中甚至闪出一种绝望。
　　但没有后话了，白发剑修的眼睛很快合上。失血过多加上重伤，他直接昏了过去，那一点难以言喻的表情也未被粟冉捕捉。

　　幽冥海的刑罚这么重吗？粟冉看风恕之倒下，心中一惊，但他仔细一想，完全不这么觉得。
　　幽冥海腐萤草叫人情绪激动，难掩本真，却并不损及修为和体质。风恕之伤得这么严重，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来魔界之前就伤这么重了。

　　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的合体期修士，又哪是那么容易伤到的？粟冉蓦地想到风恕之修为跌至元婴一事，心情更加烦躁。

　　风恕之这么一倒，一群修士六神无主，彻底没了抵抗之力，粟冉座下四名魔将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捆绑束缚，救下了哭哭啼啼的孟溪。
　　“尊主……”孟溪一个猛子找到粟冉怀里，伸手就要搂他的窄腰，却被粟冉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提了起来，恶狠狠警告。
　　“学你姐点好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用你那套媚功勾人呢？勾人可勾得真好啊，难怪那么多人，只抓你不抓别人！”
　　“嘤。”孟溪被训，露出委屈巴巴表情，乖乖退下。

　　其余魔将随即凑上来：“尊主，这十余名修士如何处理？”
　　粟冉思忖片刻：“关回幽冥海，勿要再受刑了。”

　　两名魔将用捆仙绳将十余名修士拴在一根绳上，乘着法器押送而去。风恕之一袭白衣，仍安静躺在火红花海之中，因伤情太重，无人敢动他。
　　“尊主，他呢？怎么办？也关回幽冥海吗？”魔将静候等待。
　　粟冉摇头：“把他带回到我寝殿，还有……”
　　他顿了顿又道：“传信叫沈乾速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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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殿粟冉寝殿，白发剑修被妥善地安置在软榻之上，粟冉已简单封住他的经脉，虽然尚未治疗，但性命无虞。
　　那边孟池简单处理过伤口，姗姗来迟。
　　她来的时候，粟冉刚跟系统讨论完风恕之的修为为何会掉到元婴，一人一系统对了一遍修仙界大事，唯一找到的可疑内容就是剑阁朝各派秘密传信。

　　“你来了。”粟冉命系统继续去探，收回心神，看向孟池。
　　“尊主。”孟池恭敬作揖。

　　粟冉关切两句她的伤事，确认无碍，又言归正题，扯回风恕之身上。
　　“你给我仔细讲讲，他还要那群元婴期修士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为何要来冥阁盗书，他如何受伤，还有之前的爆炸又是怎么一回事。”粟冉揉揉眉心，他是真的头疼了。
　　距离风恕之飞升还有十年，现在他的修为从合体掉回元婴，整整三个大境界，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能不能补回来。

　　比起风恕之的身体，粟冉更关心他的任务，他跟风恕之纠缠太久，只想把人圆满送走，从此耳根清净。

　　孟池仔仔细细汇报起那群修士从被发现到被擒拿的全过程，事无巨细，甚至详细到每人的门派性格。她刚说到风恕之御剑突破，以自身修为作引，燃烧心核，强行炸开幽冥海禁制之时，系统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宿主，查到了。】
　　【查到什么了？】粟冉示意孟池暂停汇报，垂头作沉思状，又道，【快，仔细说说，在线等，挺急的。】
　　系统认真播报：【查到风恕之修为回退的原因。七日前，他与剑尊之子同入问心璧试炼，出来之后，他一人燃烧心核，重创剑阁众长老，而后逃窜至魔界边缘，徘徊多日。】

　　燃烧心核，相当于燃烧一个人的生命力。
　　粟冉忍不住啐出声来，骂道：【妈的，燃烧心核。他不要命了？嗯？等等？重创剑阁长老？他是这样的人吗？】
　　系统摇头：【正常情况下确实不会，】
　　又道：【但问心璧试炼中，他窥探到剑尊之子记忆，知晓当年全家被灭的真实原因，因而失控。】
　　粟冉：【……那他可还真是够倒霉的。】

　　果然造化弄人，粟冉本想避开的情节不仅没避开，甚至更提前了。
　　可怜啊，孩子……粟冉朝榻上的白发剑修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