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西戎远客（三）（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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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广福客栈。
“如我所料，虽然人死了一堆，搞得人心惶惶，但其实留下的有用痕迹极少。”时志鸿揉揉眉心，越看搜集上来的书信越闹心，“对方蓄谋已久，这客栈都开了四十年，以前从没出过事。”
时亭手中则翻着可疑的物件，突然顿住，停在一个妆匣前，拿起掂了掂重量。
“有问题？”时志鸿凑过来。
时亭颔首，曲指敲了敲，发现本该实心的底座果然是中空的，便拿了一把匕首将底座撬开，然后摸到了颗珠子。
是颗佛珠，质地似乎和普通佛珠不太一样，时亭接过递给了时志鸿。
时志鸿拿过珠子看了眼，然后走到火把前，借光仔细察看。
过了会儿，时志鸿脸色一变，多了份凝重。
时亭顿感不妙，问：“怎么了？”
时志鸿唏嘘道：“这佛珠是用人骨制作的，而且是取自孩童。”
此言一出，在场官吏和青鸾卫不由背脊一寒，火把突然荜拨响了下，吓得一名小吏一抖。
“还真是北狄做的。”时亭皱眉道，“在北狄境内，有种已经失传的邪/教，号称四海真佛，平日里所用钵盂佛珠等物，皆是取自人身，尤以孩童和女子居多。”
“再次出现，兆头不太好。”时志鸿将佛珠收好，道，“这颗人骨佛珠也许是用来传消息的，又或者是他的主人与此次刺杀有关，我得回大理寺后，用西洋透镜再仔细看看。”
时亭道：“能让这么多杀手短时间汇集在这，南衙的问题不小，我明日用青鸾卫同知的身份给你查，毕竟左监门卫大将军徐世隆不好对付。”
本朝拥有刑狱权的官僚机构，除了三司外，便是直接对皇上负责的青鸾卫，故而有青鸾卫介入的话，大理寺办事会轻松不少。
时志鸿简直喜极而泣：“表哥，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表哥！”
这时，严桐和一名便服青鸾卫同时从外面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严桐：“时将军，查到了，广福客栈的背后东家是白云楼！”
金吾卫：“报，城东白云酒楼出人命了！”
时亭和时志鸿相觑一眼，问：“死的何人？”
“白云楼账房先生姚双贵，以及洛水坊歌姬邓乐儿，脸上都被刺了‘狄’字。”
城西下午才发生刺杀案，眼下城东又出了这桩命案，不会有人觉得这是巧合，加之青鸾卫和大理寺已经将城西翻了遍，找不出新东西了，两人当即带人往白云楼赶。
到白云楼时，整个二楼的人已经被疏散干净。
时亭和时志鸿被带往二楼，还没出几步，便闻到了浓厚的血腥气。
时亭笃定：“案发应该不会太久。”
时志鸿问现场勘察的官吏，“大抵什么时候发现尸首的？”
“回少卿，掌柜是在戌时六刻左右发现命案现场并报案，经仵作验证，推测命案发生时间在一个时辰前。”
“也就是说，是在酉时六刻遇害的。”时志鸿看向时亭，问，“表哥，你有什么看法没？”
时亭走进雅间，看了下还未挪动的两具尸首。
一名死者为男，头颅直接被砍下，另一名死者为女，被利刃穿心而死。
“凶手所用的武器应该是横刀。”
时亭选择靠中的位置站好，拔出了腰间佩刀，不断调整自己姿势和方向，模拟了一番案发时的场景，道：“出刀很快，都是一刀毙命，而且根据女子惊恐的死状，伤口位置，还有跑出的距离来看，凶手应该是直接掷刀杀死。”
“甚至，凶手杀她的时候，很可能连身都没转。”
时志鸿听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功夫，怕是天底下没几个人能做到吧，能抵你几招？”
“没正面碰上，不好说。”
时亭将刀收回鞘中，道，“此人不仅武功好，城府也了得。”
时志鸿看了眼姚双贵额头上的“狄”字，笑道：“可不是，杀了人，还专门给我们留了个不知真假的线索，或许是想借我们的手查些什么？”
时亭不置可否，脑海中浮现了当日夜雨中的玄色身影。
那人腰间的确是佩了刀的，只是无论是和郭磊交手，还是葛韵墓前的那一面，他都没有拔过刀。
如果他拔刀，会是怎样的情景？
还有，偌大帝都多出这样一个人，为何青鸾卫得不到消息，且至今查不出身份？
接下来，两人盘问了一番楼里的有关人员，让捕头带走了几个，又就刺杀案和白云楼命案商榷了部分细节，然后才出来。
时亭抬头看向空中明月，道：“这两件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
时志鸿苦笑：“可不是，北狄虽然近两年暗里动作不断，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疯狂过，都敢在天子脚下杀人了。”
时亭道：“多加防范吧，有需要随时找我。”
时志鸿应下，和时亭在门口分开，却注意到他没打算往东走，而是朝北。
“表哥，你不回府？”
时亭道：“三伯父回来了。”
时志鸿顿时心照不宣，但还是忍不住问：“那你也别去青鸾卫衙门凑合啊，去时府过夜吗？”
时亭：“不了，以我的身份，和你凑一起是一回事，真去了时府了又是另一回事，别让时尚书为难。”
语气波澜不惊，淡淡的，却其实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时志鸿知晓他这个表哥的脾气，从小就这样，连曲丞相都说过，自己这个学生就是倔石头一块，连他都劝不动。
时志鸿没辙，只能是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行吧，不去就不去，记的好好休息，别硬撑。”
时亭不在意地嗯了声，上马离开。
当然，帝都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没几个人能好好休息，尤其是三司和南北衙的人，平常本就熬夜居多，这次直接通宵，一个个第二天到朝房时，都顶着老大的黑眼圈，年纪大的甚至脸色蜡黄，好似要当场升天，来个因公殉职。
时亭进朝房的时候，时志鸿正歪在太师椅上补觉，手里还攥着块咬了一口的糕点。
时亭便没打扰，只在他旁边坐下。
时志鸿若有所感，睁开了酸涩的双眼，缓了缓，看向时亭道：“那两具尸首还在进一步验尸，姚双贵和邓乐儿最近的行迹也在调查。”
说着，时志鸿从袍袖里掏出三份折子扬给时亭看，苦笑道：“可别再发生什么案子了，不然我迟早得英年早逝。”
时亭给时志鸿倒了杯茶，看了眼远处打呼噜的几名官员，低声问：“人骨佛珠呢？”
一听到这个，时志鸿头就老大，直言：“怪，太怪了，我用西洋透镜看了快一个时辰，上面确实有字，可没一个我认识的，不过我确定那不是乱写的。”
时亭思忖片刻，道：“估计是很古老的文字，被用来传简用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时志鸿揉揉眼睛，道，“我已经让人着手去翻古籍了，但愿能找出点线索。”
这时，朝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来的不是像他们一样赶早的官员，而是大内总管钟则。
朝房中的官吏当即起身，同钟则恭敬做礼。
钟则回了一礼，道：“陛下身子不适，今日罢朝，诸位大人请回吧。”
“另外，陛下有话单独留给时将军和时少卿，还请留下。”
其他官员相觑一眼，但不敢多问，顷刻退出了朝房。
待朝房内只剩下三人，钟则客客气气道：“陛下料想两位大人已经到朝房了，便特地让咱家来取奏折，另外转告两件事。”
“这第一件事，有关阿蒙勒将军，昨日陛下亲自问过话，并无异样；第二件事关于西戎使团，刑部连夜审问也并无问题，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西戎方面不再追查，以免伤了两国和气。”
时亭和时志鸿相觑一眼，心里有了数：“臣明白。”
钟则让随行的太监将奏折拿好，笑道：“两位大人辛苦，还请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便带人离开了，时亭和时志鸿也去衙门换了常服，离开皇城往外走。
时志鸿：“二王子自己先进城，明显是临时起意，但那场刺杀发生得太快，太有计划性了，西戎使团不可能没人报信，但陛下却不让我们继续调查西戎使团，莫非是提前知道些什么？”
时亭捻了捻手指，道：“陛下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我们照做即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将重点放在白云楼的两具死尸上。”
时志鸿闻言想了想，道：“首先，白云楼那两人不是北狄人自己杀的，因为他们并没暴露身份，没有理由灭口；其次，动手的人就是在刻意引导我们去调查白云楼两名死者的身份，只是尚不明确是哪方的势力。”
时亭道：“无论是哪方势力，在此事上和我们目标一致。”
“对，找到证据怼北狄脸上！”时志鸿说着感慨道，“虽然有了证据，北狄那不要脸的侉子也不承认吧，但起码能将他们混进来的脏东西给清出去。”
又一次，那抹玄色的身影闯入时亭的脑海。
是巧合吗？
以时亭多年驰骋沙场的直觉来看，这绝不是巧合，甚至是一种强烈的信号
——在这风云暗涌的帝都，他又多了一位空前强劲的对手。
“对了表哥，昨日遇到二王子，你有看出什么异样没？”时志鸿问。
时亭道：“并无异样，北辰那边也没有。”
时志鸿笑了：“我就说吧，那就是一纯活宝，啊对，还是个无赖。”
时亭想到昨日场景，眉头不由微蹙，道：“还是保持警惕为好。”
不料说曹操，曹操到，两人刚出宫门，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阿蒙勒，身后停了辆宝盖马车。
“表哥，你知道什么叫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吗？”时志鸿欲哭无泪，“他怎么这么快就来找我们算账了。”
时亭道：“昨日冒犯二王子的是我，我去应付便好。”
时志鸿反对：“不行，那二王子是个死赖皮，不讲道理，你过去是要吃亏的。”
这时，阿蒙勒主动过来问好，两人同他拱手做礼。
阿蒙勒客气地回了礼，道：“本是打算等到两位大人下朝，不想眼下便出来了，那就赏个脸，一道去昭国园赴个宴？”
这不就是鸿门宴？
时志鸿仿佛已经想象到自己表哥被乌衡那个死赖皮为难的场景了，当即用眼神疯狂示意时亭。
时亭倒是一贯从容淡定，道：“素来无功不受禄，我等怎好赴二王子的宴？”
“怎么不能赴？时将军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马车突然被人掀开帘子，随即那道无比欢快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听起来怪高兴的，而且一听就知道是乌衡，时亭微微蹙眉，时志鸿更是直接挂上苦瓜脸。
但等时志鸿朝马车上看过去时，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忙不迭扯了扯时亭的袍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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