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西戎远客（一）（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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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折回大理寺时，时志鸿已经出了值房，双目无神地摊在竹椅上，旁边白松狮舔着他的手。
听到有人上前，时志鸿先是摆摆手让人走开，待余光瞥见是时亭后，当即哭丧着脸起身，夺过烧鸡和桃花酿，跑回值房里，用胳膊肘把卷宗扫下书案，然后将烧鸡摆上，桃花酿拆开。
白松狮紧随其后，哈喇子直流。
时亭后脚进值房，正好看到时志鸿一边自己啃鸡腿，一边给白松狮丢骨头：“看吧，铃铛，还是自家表哥对自己好！”
铃铛暂时放下骨头，对时志鸿汪汪了两声，表示十分赞同。
时亭在跟狗窝一样凌乱的值房里找了块难得的空地坐下，问：“又和郡主吵架了？”
时志鸿哼了声：“没吵！谁和她吵架！”
时亭看了眼口是心非的自家表弟，道：“如果我没猜错，郡主是南下了。”
时志鸿顿了下，然后狠狠咬下一只鸡腿，保持沉默。
时亭口中的郡主，正是宣王苏洛屿的妹妹，寿宣郡主苏浅。
时亭与时志鸿和苏元鸣是自幼长大的情分，而时志鸿和苏浅又是青梅竹马，所以早已默认了他两的亲事。
不过外人可能真看不出来这两人喜欢彼此，毕竟半月一大吵，五天一小吵。
好在时亭已经习惯了。
时亭：“把烧鸡吃了，酒喝了，然后在明天把卷宗交到宫里。”
时志鸿闷了口桃花酿，控诉道：“我都伤心成这样了，还让我干活！”
时亭看他一眼，语气诚恳道：“你可以跟陛下请辞，专门伤心。”
“那还是不用了，这么早致仕，我爹会打死我的。”时志鸿说着从书案旁的毯子里抽出一份卷宗，道，“给，其实葛大人的卷宗我早就写好了，这下能让我尽情伤心了吗？”
时亭接过卷宗翻看，淡淡道：“不出三天，你就会给郡主写信认错，然后生龙活虎等着人家回来。”
时志鸿反驳：“一天就好。”
“而且我刚吃烧鸡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铭初南巡都二个多月了，家书只寄回来一封，浅儿心急去陪他很正常啊，这说明浅儿体贴，而且浅儿武艺高强，能很好保护自己，也能很好保护铭初。”
“对，没错，就是这样！”
时亭：“……”
我就知道。
待将卷宗翻完，时志鸿和铃铛已经把烧鸡解决完毕，铃铛甚至蹦起来舔时志鸿沾了味儿的手。
时志鸿看着时亭将卷宗卷好，凑过来低声问：“陛下还是决定利用此案另作文章，作为对北狄开战的契机？”
时亭道：“丁家那边一时半会儿牵扯不上，比起拖来拖去，不如化为旁用，而且对于北境而言，那场仗迟早要打，既然如此，不如趁镇远军现在实力尚存，一击破之。”
时志鸿心照不宣地嗯了声，叹气：“此案是我办事不利，查不出东西来。”
时亭摇摇头，伸手抚摸跑向自己的铃铛，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丁家在朝中势力盘根复杂，军政势力均有涉及，要想一次就拔除，堪比登天，不能急。”
“而且，这次案件除了可以拿来另作文章，本身也并非毫无收获。一是涉案五十人的头上堂官多少是有问题的，陛下后续自会斟酌着处理，可以借机铲除一批丁家在朝中势力；二是郭磊早已投靠北狄，这次能顺利进入帝都进行刺杀朝廷命官，大楚内部必然有人相助，再加上西大营和丁家的关系，从侧面说明丁家已经和北狄开始合作了。”
“况且，案子结了，从不代表事情了了。”
“丁家走这一步，倒是意料之中。”
时志鸿感慨一句，抬手唤铃铛过去。
但铃铛眼下摇着尾巴窝在时亭身边，惬意得很，连个眼神都没给时志鸿。
时亭伸出手掌，铃铛立即用毛茸茸的脑袋瓜蹭他掌心。
末了，时亭朝时志鸿故意微笑一下，以示炫耀。
“小没良心的，吃饱喝足就忘记谁是你亲哥了！”时志鸿朝对面的一人一狗翻了个白眼，随即想到什么，问，“那郭磊呢？吃大理寺粮食这么久，也没见有人来救他，人缘真差。”
“应该快了。”时亭道，“这段时间风声太紧，他们没有出手，但眼下西戎质子就要入京，整个帝都的注意力都会偏移，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时志鸿摸摸下巴，突然乐了：“西戎质子啊，那可真是活宝。”
这次换时亭疑惑了：“西戎这次派来做质子的，不是二王子乌衡吗？”
“对，就是他。”时志鸿凑过来，神神秘秘道，“表哥，你最近不是忙着整顿羽林军，就是修理青鸾卫，肯定没机会听这位二王子殿下的‘丰功伟绩’。”
时亭来了兴趣，道：“说说看。”
毕竟，西戎王乌木珠和西戎王后安乐公主都是叱咤风云的狠角色。当初这夫妻两仅用十年便让西南诸国臣服，奠定了西南霸主的地位。
其长子乌宸也是天生的将才。七年前，镇远军与西戎联手对抗北狄，时亭见过乌宸本人，并与之合作过，很清楚对方的实力。
有这样的父母兄长在前，若还能养出个活宝，确实稀奇。
“就从礼部尚书左丘迹奉旨去京畿外的青城接这位二王子说起吧，那老头接了这差，也算他倒霉。”
时志鸿毫不遮掩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顺便伸手挼了把铃铛脑瓜顶。
“这按理说，从西戎到帝都，走得再慢，二个月完全够了，但是二王子生生走了四个月才到青城，而且还不走了，左丘迹到后左劝右劝，但怎么着都没法请动这位爷，你猜他为什么非要留在青城？”
时亭沉吟片刻，道：“青城既非军政要地，也非繁华有趣的城镇，没什么格外的看头。”
“哎呀，我说了表哥，你不要把他想这么有心机好吗！”
时志鸿啧啧两声，续道：“你绝对想不到，他一个王廷出身的人，因为看到青城百姓插秧，觉得非常有趣，于是要留下来学，谁劝都不好听！”
时亭疑惑：“怎么跟孩子一样，但我记得二王子该有二十二三了吧。”
时志鸿啧啧两声，道：“谁说不是呢？左丘迹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人家二王子一门心思要学插秧，左丘迹只能给他安排上。”
时亭道：“到底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估计插秧坚持不了一天就没兴趣，要走了，那为何还没收到礼部即将抵达帝都的消息？”
“欸，你以为左丘迹不想啊？别说他了，二王子本人也想启程来帝都啊。”
时亭故意卖关子似的停了会儿，才道，“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二王子不仅是个活宝，而且还是个病秧子。”
“就学插秧当天，他早上就开始咳嗽头晕了，然后还坚持去田间，结果秧没插多久，人就受不住，直接倒了，据说头朝下插在水田里，比他插的秧直多了，吓得左丘迹当场晕过去。这么一闹，自然要留在青城养病了。”
“还有之前走那么慢，也差不多是类似的原因，什么看到林间锦鸡好看，跟着差点进了山贼窝子，什么研究水车构造，结果摔进溪水里发高烧，还有什么要给土地庙的墙上题诗，却在梁上发现两条蛇，吓得直接晕厥过去。”
“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时亭听罢，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
时志鸿问：“怎么样，表哥，这是不是顶级大活宝？”
时亭淡淡笑了下，道：“如果是真的，这位二王子确实是个活宝；如果是装的，他忍辱负重的能耐相当了得。”
时志鸿：“嗨，当初跟去的官员有和你一个想法的，但跟了二王子一路，发现确确实实就是个活宝，完全多想了。”
时亭不置可否，继续喝自己的茶。
时志鸿转着手里的笔，突然兴起，道，“表哥，我们打个赌吧，就赌铲除丁家需要多久。”
“我赌五年，之前陛下差不多都是这个速度。”
时亭淡淡笑了下，道：“我赌二年。”
“这么赶？”时志鸿先是愣了下，随即道，“也对，陛下加上你，二年不是不可能。”
“嘶，为什么有种我一定会输的感觉。”
时亭毫不客气地朝时志鸿点了点头。
时志鸿见状更加确定自己会输，又高兴又郁闷道：“行吧，我提前认输。”
“那我们换个赌约吧。”时志鸿摸摸下巴，脑瓜子闪过灵光，笑吟吟道，“就赌你搞不定那位二王子，毕竟随行的官员就没一个能奈何得了他。”
时亭想了想，道：“可以，如果赌赢了，你想要什么？”
时志鸿一拍桌子，美滋滋道：“当然是要你时大将军亲自去宣王府帮我提亲，还要你亲自做我和浅儿的司仪！北境战神亲自镇场，多有面子！”
时亭道：“不管输不输，我都会答应。”
时志鸿却是摇摇头，坚持道：“不不不，你一定要赌，从小我打赌都没赢过你，这次肯定赢！”
时亭无奈点头：“行。”
时志鸿当即摆出个特别夸张的哭脸，喊道：“表哥，此去龙潭虎穴，羊入虎口，你要保重啊——”
时亭：“……”
有那么难对付吗？
路过的大理寺官员不明所以，只当自家少卿大人又查案查疯了。
十日后，西戎使团抵达帝都，比预计的时间长了两倍。
时亭奉旨到城门口负责护卫，同一众官员迎接。
许是大家都对二王子乌衡的事迹早有耳闻，故而迎接的热情还挺高，几个平日上朝昏昏欲睡的老头，此刻竟然还挺精神矍铄。
就好像，他们要迎接的不是什么西戎的二王子，而是一只会说人话的猴。
但足足等了大半日，人却并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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