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澄礼

3、3

　　有他的微信……
　　怎么可能。

　　下一瞬，杨李发来微信：【元旦晚会那天，去KTV玩的都加了啊，你不记得了？】
　　这话指代性太强，思绪倏地被拉扯进那个晚上。
　　……
　　她是分班进的六班，班里认识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她常年都在舞蹈房里，和同学交流得少。
　　这导致，只在班级有文艺汇演的时候，才会突然想起班上还有个舞蹈生。
　　其他时候，她的存在感都低得离谱。

　　元旦晚会结束那天，水梨表演完，在后台换好了衣服，从众地跟着同学去了KTV。
　　没什么熟悉的同学，发小杨李和男生在一起唱歌，她便是个透明人，一个人窝在小沙发里，捧着橙汁等着结束。

　　倏忽。
　　有同学拍了下她的肩膀，小声笑道，“水梨，看那边，快去安慰一下。”
　　一惊后，有些莫名地往走廊光弱之处看去。

　　灯光昏暗，男生半匿在阴影里，月色照在他身上，似落了一层霜屑，模样说不出来的阴郁疲惫。修长的手指夹根烟，似燃不燃。
　　他也似要熄灭。

　　微微皱眉，水梨移回视线，冲着同学礼貌性的勾起嘴角，重新垂眼。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同学总围绕着她和祁屹周起哄。
　　明明不太熟的两个人，却在同学眼里有莫名怪异的联系。

　　一次无意的对视，都能被过度理解成眉目传情，让她颇有些困恼。
　　思绪被一声“水梨，打游戏吗”拉回。
　　是班长，估计注意到她的格格不入，举着手机邀请她加入。

　　水梨有些为难，她不会打游戏，班长却拿了她的手机，点击了下载。
　　是时下最热门了一款游戏。

　　片刻的等待后，她被班长邀请到了房间，稀里糊涂选了打野位。
　　游戏对她而言是很陌生的，屏息打小猪的时候，手机传来“first blood”，水梨有些无措地抬了眼。
　　而后正好对上祁屹周的视线。

　　不知何时，他进了包厢，窝在离她不远的沙发里。
　　他是那种锋芒很盛的长相，正十七八岁的年纪，骨骼还没完全长开，眉眼却已是浓墨重彩，攒劲般的倦怠与晦暗。
　　像是无意看过来，不过秒，便移开。

　　水梨没有在意，因为屏幕上的小人又复活了。
　　生涩的操作着它左突右撞后，她一个人送了十个人头。
　　“……”

　　班长长叹口气，看着她欲言又止。
　　水梨不由耳热，而后手机倏忽传来几声谩骂。
　　——队友。

　　估计看不下去了，开了麦骂人，语气很是恶劣。
　　水梨愣了半晌，捧着手机和班长对视。
　　几秒后，班长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道：“骂回去！”
　　又满包厢到处乱窜，问谁会打野。

　　分辨不出队友的行话，什么“打野不打龙不切C”是什么意思，水梨也不知道如何反击。
　　正想说一句“反弹”的时候，一双手伸过来。
　　那是双很吸引人的手，骨节分明，指尖修长，青筋痕迹很明显。力道稍重，抽过她的手机。

　　水梨的话卡在喉咙里，抬头，而后看见。
　　背光之处，身形削瘦的男生低眼看手机。他生得眉目冷淡，头微垂着，身子坐得不太直。半明半暗的，手指间有猩红的火光，看不清神情。
　　只知道，小小一块屏幕，他单手操作，姿态颓淡，却carry全场，拿了五杀，另一只手夹着的烟都没放。

　　原本骂人的队友态度天翻地覆，道歉完说可不可以加个好友。
　　祁屹周却眼皮没抬一下，屏蔽队友，而后，递过手机。
　　“……”

　　水梨垂眼接过带有余温的手机，嗫嚅着，想道谢。
　　话还没出口，班长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对着祁屹周星星眼。

　　“牛批！就知道找哥你救场没错！哥，你带带我，带带我，我正好晋级赛，还有杨李，他会上单。我们一起玩一把！”
　　水梨便咽了话，却听见一声“怎么这么没用”，嗓音微哑，隔空传来。

　　呼吸稍稍一停，水梨抬睫看向祁屹周，不知道他在说谁。
　　因为他明明在和班长讲话，视线却往这边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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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以打游戏为由，说大家都加个微信，以后好一起上分，水梨便举着手机，调出二维码，手机轮转之间，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祁屹周跟前。
　　这是水梨为数不多地，跟他面对面接触，一时间不由得思绪有些多。
　　他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流言？
　　他知道吗？

　　大概。
　　不知道吧，毕竟他这样的人，谁敢在他面前说这些。
　　祁屹周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似乎感受到跟前站了人，慢吞吞掀起眼皮，视线沉沉。
　　盯着水梨的脸。

　　顿时。
　　原本流畅的环节突兀地在这里被卡住。

　　定了好一会儿。
　　祁屹周忽地问：“你真想加我？”
　　水梨眨眨眼，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这个情况下，个人的意愿也不算什么，便点点头。
　　“滴”地一声后，水梨礼貌冲他笑了笑。
　　再度窝回自己的小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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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如倒带，水梨现在想，还能记起她走后。
　　祁屹周一直垂着的眼，似是在看手机。
　　-
　　所以。
　　她确实加过祁屹周。

　　只是由于那天加的同学过多，没有时间写下备注，她也分不清楚谁是谁。
　　后来根据他们发的朋友圈，才慢慢地填充好大部分同学的备注和标签。

　　却依旧剩下几个。
　　从不主动发朋友圈，点进去看也一直是“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不知道是同学，还是不小心加的陌生人。
　　水梨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在大一上学期的某天，她练完舞，体力耗尽后，大脑也有点缺氧。
　　而后，最后一次核对那天参加KTV的同学，并未发现遗漏，确定就是不小心加的陌生人后。
　　她选择了删除好友。
　　其中应该就有祁屹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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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着杨李的那句话，水梨有些说不出来的局促。
　　抽离个人情绪，站在整体俯瞰。

　　从再遇到祁屹周以来，他表现得像个不太熟络但态度良好的高中同学。
　　愿意送她回来，还愿意给她买药。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做出表示，可现在她甚至连对方的微信都删了。

　　两者对比。
　　显得她特别不友好。
　　甚至有点忘恩负义。

　　犹豫几秒，水梨问：【祁屹周他，平时玩微信多吗？】
　　杨李：【不多，他哪有那个时间。】

　　水梨悄悄松了口气。
　　既然不多的话，应该不记得自己加了谁，更也不会特意去删人。

　　水梨给杨李发消息：【可以把祁屹周的名片推给我一下吗？】
　　杨李：【你不会把他删了吧？】
　　水梨：【嗯。】
　　水梨补救：【我现在加回来。】
　　杨李：【……】

　　没几秒，杨李推来个名片。
　　点开。

　　头像是黑色背景打底上，一颗斑斓又流光溢彩的球体擦着火光转瞬即逝。
　　昵称则是一个单字母：Q。

　　除去个人风格明显以外。都出乎意料地眼熟，就是她一直纠结是不是陌生人中的一个。
　　那么他真的不常玩微信。

　　水梨稍稍放松了精神，盯着添加到通讯录几秒，才轻轻地点下去。
　　却出现申请添加朋友界面。
　　不是她想的那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添加方式。

　　抿抿唇，水梨也不知道这样是正常的，还是。
　　祁屹周早就发现他被单删了，于是也把她删了。
　　思绪紊乱，想了好半天。

　　她也不是能很好地确定祁屹周的做法，毕竟不太熟悉。
　　在发送添加朋友申请那儿输入：【我是水梨，麻烦通过一下。】

　　盯着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而后点击“发送”。
　　而后，几乎是马上，震动了下。
　　点开。

　　【你已添加了Q，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

　　这就说明，他没有删自己吗？
　　水梨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
　　她就这么在祁屹周的联系人列表躺了近两年。
　　以把他单删的状态。
　　-
　　加上微信，删删改改，还没想好怎么表达谢意。
　　付雪楠突然抬头，问了句：“成橙，你知道学校附近有什么新开的店吗？稍微高级点的。”

　　几乎是瞬间，水梨想到说好的请祁屹周吃饭。
　　他一贯就是大少爷脾气，肉眼可见的挑剔，请他吃饭一定要找家还不错的。
　　但她不太了解这些，便抬起脸听。

　　和她练功房、宿舍、教室、培训机构四点一线不一样，成橙对附近更有研究一点。
　　果然，她思考两下， “有家新开的烤肉店，环境挺不错的，我朋友圈有人去打卡过。”

　　“烤肉啊……”付雪楠低着头，神色有些犹豫。
　　水梨也问：“可以给我看看你朋友圈的打卡照片吗？”

　　成橙有些惊讶，水梨一贯性子温脾气又好，每次问她想吃哪家，都是一句“你们决定都好。”
　　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问，成橙边点开朋友圈，边好奇：“这都不像你啊，怎么主动问起这来了。”
　　“要请人吃饭。”

　　“谁？送你回来的高中同学？”
　　水梨点头。

　　成橙动作一顿，忍不住道：“你干脆拿下他算了，之前也没见过你答应和人吃饭。”
　　“这不一样，我欠他人情。”水梨摇头，认真道，“而且，我和他不可能成为那种关系。”

　　“怎么说？”成橙手一顿，好奇问。
　　水梨抿抿唇，试着组织语言，“我和他，高中是班上同学的起哄对象……”
　　成橙打断，“你这个长相，能和你起哄，你同学长得绝对可以啊，你们在一起怎么不可能，多配。”

　　水梨沉默一会儿：“可是我高中的时候有些敏感，特别不喜欢同学拿我和他起哄。后来，我发了脾气……”
　　成橙似乎察觉到什么，语调慢下来：“那……发生了什么？”
　　“我让他离我远点。”
　　“……”

　　气氛稍僵。
　　连一旁神游的付雪楠都看过来.
　　成橙愣了半晌，才道，“……其实，如果他不是主动的，那这样……”
　　停了下，道：“有点像，你很看不上他，特别想和他摆脱关系。”
　　水梨眼睑颤了颤，没说话。

　　“你高中同学什么性格？”成橙试着根据对方性格，找出他不在意的证据。
　　“就是那种，家境很好，成绩很好，人缘很好，顺风顺水，很骄傲的男生。”

　　成橙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忍不住道，“算了，咱们还是换个目标拿下吧。”
　　“……”

　　又过了会儿，水梨收到了成橙发的五张照片。
　　烤肉店一看就是新开的，装修得很精致，每桌都有小小的挡板，烤盘很干净，桌上摆了仙人掌，还有小包厢可以预定。
　　又查了下人均和评价，是那种不会出错的请人吃饭的地。
　　请祁屹周吃饭估计是可以的。

　　而且。
　　水梨摁灭了手机屏幕。

　　或许今天提起祁屹周的次数有些多，记忆像拼图，找到一个起点，便能根据线索，拼出剩下的形状。
　　元旦晚会后的不久，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是惊动了班主任和双方家长。
　　不太记得当时方清从办公室里出来的神情，也不太记得祁屹周父母的模样。

　　她只记得，那是个晦暗的夜晚，小雨淅淅沥沥地下。
　　她拧着书包带，在教学楼等着落后一步出来的男生。

　　他腿长，步子大，距离一下被拉近。
　　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碎发微湿，睫毛卷着水珠，眼睑垂得重，像泡在雨雾里的默片。
　　而后在她面前，停住。

　　雨依旧下得密，教学楼一角却突兀支撑个小空间，他们俩像困在水族馆的鲸鱼。
　　不太确定他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流言，也不知道他如何看待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水梨心情潮湿压抑，那瞬间不过一会，却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思维归位后，她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可不可以，请你和我保持距离?”
　　来不来反应这样说是否稳妥，下一秒却瞥见他的神情，微顿。
　　而后，加上句，“算我欠你个人情。”
　　“……”

　　再回忆起。
　　或许是脱离了当时的环境，她的想法也发生了变化。
　　也真的觉得自己当时太过敏感，明明不是祁屹周的问题，却依然迁怒于他。
　　甚至会说出好听点是“和她保持距离”，难听点是“离她远点”这种话。

　　但。
　　祁屹周，他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根本都不记得这个事？

　　如果她再提的话，会不会自作多情，毕竟已经过了两年。
　　像谁想和她没有距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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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是未知数。
　　忍不住点开祁屹周的聊天界面，注意到输入框里还未发送的话，再读之下，依旧觉得谢意表达得不够妥帖，删除，再重写。

　　倏忽。
　　手机震动了下。

　　抬眼，一直亮着的，被她在对话框反复修改的聊天界面，诡异地发过来一条消息。
　　祁屹周：【？】
　　“……”

　　水梨呼吸一滞，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这是什么情况？
　　她刚刚不小心发送什么东西过去了吗？
　　可抬眼，分明界面里的消息还是那几条。
　　那他为什么在今天，在这个时候，离奇地丢个问号过来。
　　瘆人得很。

　　盯着屏幕，犹豫再三，水梨试探地问：【有什么事吗？】
　　半晌。
　　对面甩出句：【你自己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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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水梨：自作多情，好像人多想和我没距离一样。
祁屹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