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澄礼

4、4

　　她知道什么？
　　这个人在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水梨盯着这句话，思绪有一瞬间的懵。
　　对面像是感觉到她的情绪，解惑般丢来张截图。
　　是她和他的聊天记录，备注那儿出现，很明显的【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
　　“……”

　　水梨盯着那行显眼的对方正在输入，犹疑打字：【你给我的备注？】

　　刚发送出去。
　　倏忽。
　　什么清脆的乐器在耳边“乓”一声响，醍醐灌顶般，她脑中漾出一种可能。
　　那是不是，不是备注。
　　而是祁屹周一直看着她，在对话框反反复复，删删减减。
　　于是他的界面上才有个【对方正在输入…】。

　　果然，下一秒。
　　祁屹周：【。】

　　理解错误的臊意以及，被他目睹在她不停修改的尴尬一起涌上来。
　　这时再回看他们之间的对话。
　　不断的。在他的对话框，对方正在输入，过会儿，对方正在输入。
　　却始终没有东西发过去。
　　颇有调、戏的意味。

　　而且，被他问，还理直气壮地反问，“有什么事吗？”
　　有那种自己以为自己做的事没人知道，因此分外振振有词，结果他却从头到尾看在眼里。
　　……

　　捏着手机，水梨呼吸都停住，她想解释，却发现没有办法解释。
　　这时，祁屹周发了句：【你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
　　“……”

　　水梨头皮一紧，【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静滞片刻。
　　祁屹周发过来一个：【。】

　　已阅。
　　肉眼可见的敷衍与不信。
　　像是笃定她有空没空，就在他的聊天页面窥屏般。

　　水梨头皮发麻，下意识转移话题：【谢谢你送我回来，以及药钱。】
　　不确定药在药店到底是多少钱，水梨决定按照官网上的来。
　　点上转账数额，犹豫几秒，水梨：【微信转账149.80，请收款。】
　　水梨：【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话，请说一声。】
　　她不想欠祁屹周人情，就算是他说过“别多想”的药也是。

　　过了一会儿，祁屹周才回话，慢悠悠两个字：【不够。】
　　水梨立马问：【那是多少呢？】

　　又等了一会儿，祁屹周：【是个特别的数字。】
　　水梨深呼吸，耐着性子接着问：【好的，是多少呢？】

　　等了半晌，才等到回复。
　　祁屹周闲闲地抛出一句：【你应该知道，毕竟那么关注我。】
　　水梨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出她在关注他的结论，还未证清白。
　　祁屹周又发来一条：【不用妄想解释。】
　　“……”

　　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以及从见面开始，他若有若无的笃定，她似乎对他有意思的态度。
　　都让她火气一起，水梨抬手打字：【我懂了。】
　　水梨：【微信转账250.00，请收款。】

　　好像被按了暂停键。
　　好几秒后，水梨低下头看了屏幕，显眼的二百五，头皮一紧。
　　大概。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她什么意思吧。
　　连忙试图撤回，可转账都不能撤回的。
　　“……”

　　水梨默了几秒，试图挽救：【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祁屹周：【现在还装傻，刚刚不是看我微信看得挺起劲？】
　　“……”

　　看得挺起劲。
　　像有一道惊雷砸到水梨头上，刹那间水梨头脑空白。

　　所以。
　　祁屹周的意思是。
　　她给钱就是为了收买他，让他不再深究她一直看他微信的事。

　　水梨闭上眼睛深呼吸，三秒后，忍无可忍，刷地揭开事实：【你不盯着我的聊天框看，怎么会发现我一直在对方正在输入。你别恶人先告状！】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突然一记直球，还是怎么的，祁屹周这次没回话。
　　聊天记录里只留下一句她语气稍重的【你别恶人先告状！】。

　　缓了缓，或许是现在情绪稍微平稳了一点。
　　再看之下，水梨忽地觉得，是不是她说话有些重。
　　开不起玩笑。

　　但是她和祁屹周也不是可以开玩笑的关系。
　　眨眨眼，既然这个人已经快得罪了。
　　水梨就想把欠他的人情尽快了结掉，又在大众点评找了几家评分都不错的店。
　　连着成橙告诉她的那家烤肉店一起发给了祁屹周。

　　水梨：【这是我看的几家店，不知道有没有你觉得可以的，如果可以的话，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就什么时候去吃个饭吧。】
　　看了两遍，补了句：【谢谢你送我回来。】
　　-
　　因为腰伤，不得不需要静养。
　　水梨不是能闲下来的人，利用这个时间在宿舍耗腿。

　　差不多六点，成橙和付雪楠回来了，把帮她带的水果沙拉放在桌子上。
　　水梨缓缓呼吸，直起身道了声谢。

　　成橙最近减肥，对着水果沙拉实在没有食欲，索性撑着脸看水梨。
　　她正换着衣服，随手扎个丸子头，有几缕发丝没扎好，黏在颈脖处，因为耗腿消耗体力大，热气从颈脖往上蒸腾到两腮，莹白的皮肤透着活色生香的粉，腰肢盈盈一握……

　　“阿梨啊，看着你我食欲都有了。”成橙咽下口口水。
　　水梨换好衣服，抬脸笑了下，打开水果沙拉。
　　她吃饭一贯慢，成橙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喊着还是好饿的时候，水梨还只刚吃几口哈密瓜。

　　“你要和和我一起吃吗？”水梨问。
　　成橙越吃越饿，瘫在桌子上生无可恋，“不要，我可不能像你那样把水果当饭吃，我要吃饭！吃火锅！”

　　付雪楠也探过头来，“所以阿梨才那么瘦……对了，你们听到消息没，院里要推荐人选参加莲花杯了。”
　　成橙刷得直起身来，惊讶道，“真的吗？这么快！”
　　“快什么，这都十月份了，之前都是这个时间。”
　　“难怪最近练功房那么多人。”成橙恍然大悟。

　　水梨静静听着，成橙突然叫了她一声，水梨抬起眼来，就听她道：
　　“阿梨，替我们争口气啊，别让秦仪鸾抢了风头。”
　　秦仪鸾和她们同一个专业，和成橙平素特别不对付。

　　“她最近和老师走得可近了，谁不知道她妈是我们学院的副院长，她自己水平也就那个样，还一天到晚看不顺眼这个，看不顺眼那个的。”
　　“还好阿梨你参加了菁英杯，这次二年级推选出来的名额一定是你。要是是她，我可要气死。”成橙忿忿不平道。

　　莲花杯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青少年舞蹈盛事，奖项含金量很高，从院里挑选出来的学生无不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
　　多以有经验的大三大四学生优先，分给大二的名额少之又少。但阿梨在菁英杯中获奖，无疑有很大的可能性。

　　水梨从来不会笃定某件事，摇摇头，温声道，“还不一定呢，要等结果。”
　　“阿梨，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成橙道。
　　水梨笑了笑，没反驳。
　　-
　　睡觉前，水梨习惯性地点进微信看了一眼。
　　祁屹周仍然没回消息。
　　摁熄了手机，水梨闭上眼。

　　几秒后。
　　又睁开，她莫名有些在意祁屹周不回消息这件事。
　　视线落在聊天记录上。
　　【刚刚不是看我微信看得挺起劲？】
　　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她立马触发了警报器，产生反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水梨闭了闭眼，再次摁灭了手机，强行让自己处于睡眠的状态。
　　或许是睡前思绪过多，也或许是想祁屹周稍微有点频繁。
　　她意外地梦到了高中。

　　高中时，她的生活轨迹很简单，教室、家、练功房、兼职的奶茶店四点一线。
　　她很习惯这样，没什么朋友，和所有人保持一个适度的距离，只为自己的目标努力。
　　兼职的奶茶店位置有点偏，她只在周末会去，从早上九点干到晚上十点，时间很长，但好在生意一般，她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偶然的一次，她正把糖浆往糖浆机里倒。
　　差不多是上午的十点，顾客最少的时候，因此她很清楚地听到，报铃声和门帘被拉起来的簌簌声。
　　把咕噜咕噜冒泡的糖浆机关上，她回了身，说了句：“欢迎光临，需要——”
　　剩下“什么”两个字卡在嘴边，因为来的人正在和她打招呼。

　　“咦，怎么是你？水梨。”来人七嘴八舌道，“没想到你在这儿打工，真巧……”
　　水梨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是五个男生，同班同学，穿着最简单的白T，呲牙咧嘴地冲着她笑，也因此衬得最中间的那个人很是格格不入。

　　那人高大，也一身白T。脑袋微垂，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奶茶店地址偏，装修风格也透着种过时的老旧，满墙贴满顾客写的便利贴，五颜六色。
　　他碎发微乱，眉目冷淡，渐渐落到几人最后，半倚墙壁，却无端把这墙衬出几分画报般的贵气，很是惹眼。

　　水梨不颜控，却也多看了他几秒。
　　正欲收回视线，他却突然抬眼。
　　四目相对。
　　水梨礼貌地笑笑。
　　三秒。
　　他无动于衷，甚至是有点倦怠地，垂了眼。
　　“……”

　　水梨也没在意，记住他们点的单。
　　在等待茶叶煮好的时间里，她撑着腮帮子，听着一门之隔的饮品区发出的吵闹声，无端有点烦闷。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之前也遇到过更吵闹的顾客。

　　倏忽。
　　有人在前台叫了声，“水梨。”
　　她抬眼看去，五人之一，脸熟但不记得名字，便关了电磁炉，起身过去。
　　他问，模样挺兴高采烈的：“你平时老过来吗？”
　　“是在这里兼职吗？”
　　“什么时候啊？”
　　“wifi有吗？”

　　水梨先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wifi有的，在饮品区右边贴着。”
　　“行。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水梨抿抿唇，身上起了一层边界被入侵的刺。
　　正不知道怎么回答，长相惹眼的男生走了出来，眉头微拧，“你有点吵。”
　　“什么啊，我哪有吵，他们不更吵吗？”
　　男生瞥他一眼，他住了嘴，又进去饮品区了。

　　门口风铃轻轻地摇，奶茶店像被隔绝成两个空间。
　　一个是饮品区，几人的交谈声交织。
　　一个是前台。
　　他慢吞吞地走近，生得高，水梨得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眼睑垂着，一副很困倦的样子，懒声问，“柠檬水好了吗。”
　　“马上，稍等一下。”

　　男生似乎不想回到吵闹的饮品区，就靠在前台的桌子上，手随意地轻敲桌面。
　　水梨怕他等，连忙做好，递给他，“这是你的柠檬水。”

　　男生接过，转身的时候，半张脸匿在阴影处，明暗交织，眼睫似鸦羽。
　　下一秒，却侧身，五官如慢动作般，一点一点清晰起来，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不同于刚刚的懒倦，现在的他眉宇间锋芒毕露，像削尖的黑铅破开壁画的一瞬间，压迫感惊人。

　　水梨抿着唇和他对视，不知道他想干嘛。
　　半晌。
　　一声“吸管”传来。

　　热气拂过脸颊，水梨慌忙地给他递上吸管。
　　他旋即转身，往饮品区走去。

　　啊啊，你在干嘛啊。
　　水梨，怎么态度这么不好，你要知道你做的是服务行业。
　　怎么像在和顾客抬杠似的。

　　正懊恼，男生倏忽侧身，这下整个人都匿在阴影里，只窥见深重的眉眼，他说：
　　“不想告诉他，拒绝不就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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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祁屹周：我老婆你问个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