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8 捉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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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根儿背着个草草收拾的小包袱一路狂奔，林间荒废已久的小道上纵横交错的树枝荆棘划破了他的衣衫，戳破了他的脸皮。呼呼的风声响过，柳根儿顾不得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不管脸上戳出来的细微血珠子，只顾着机械地迈动早已疲惫的两条腿。
可以了吧？都走了这么远了，那个恶魔不会找来了吧……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柳根儿想到那阴狠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狠狠给自己甩了两耳光：“叫你贪财，叫你贪图那五百两银子！”
右手又抽了一下左手背：“叫你手痒！叫你去赌！叫你手气差！”柳根儿边跑边后悔，可是到底后悔什么又说不清楚，只能怪自己实在倒霉透顶。
多久了？柳根儿扒开包袱，拿出一块烤饼狼吞虎咽，顺手摸了摸胸口的银票，还好,还在这里。只要拿了这五百两银票，找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偷偷躲起来，起码可以过十来年好日子了。
“好吃么？”
柳根儿愤愤道：“哪里好吃，水都没一口。奶奶的，嗓子都冒烟了，干死我了！”随即他一惊，紧紧攥着包袱跳了起来左右环顾：“谁？是谁？在哪儿？”
七郎从树上跳了下来：“知道逃奴的下场吗？”
柳根儿既惊且怒又绝望：“是你！我不是逃奴，我不想干了！”
“是吗？可是你的卖身契还在我家公子那儿呢。”
柳根儿只想扑上去杀了他：“你个恶魔！我知道了，你们是想要我的眼睛！我……我要告诉别人……”
七郎摊手道：“随你，不过你现在是想和我一起走回去呢还是我把你敲晕了再拖回去？”
柳根儿把吃了一半的烤饼摔在地上，未能逃脱的绝望和对七郎的恐惧使得他颇有些破罐子破摔：“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七郎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恶劣，他拖长了音调：“哦？”
柳根儿立马腿软了：“我……我自己走。”可是他刚才在烈日下狂奔许久，又猛然停下和七郎说话，现在又被惊吓一番，此刻哪里还站得起来？
七郎看他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不耐烦了：“看来你还是要我拖你回去了？”
柳根儿被那个‘拖’字给惊住了，他连连摆手央求道：“我马上就起来。”
七郎心情颇好，耍了许久的猴儿让他也不大想为难这个倒霉的人：“罢了，只要你不出声就行。”他纠起柳根儿的衣衫就往背上扔。
柳根儿惊道：“你……你干嘛？”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这才发现自己趴在七郎的背上，这个恶魔似的少年竟然以鬼魅般的速度朝原路返回。
在第二十次被树枝挂到的时候柳根儿终于克服了心里的恐惧问道：“你就不能看路吗？”这个人竟然走直线！除了在遇到大树的地方猛然停顿然后拐弯之外，柳根儿觉得他几乎没看路直接往前走。
许久，在他以为七郎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个清冷的声音：“你指路！”
什么？柳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机械指路：“左边，左边！前面有棵大树，别走，那里是石头……”柳根儿回忆起以前的种种，忽然明白了！这个人，竟然是个瞎子！怪不得以前觉得他的眼神那么渗人……他想起了他平时行动无碍，如果不是在这茂密的林中他断然不会看出来，这也是因为他没有要隐瞒他？那么自己的眼睛……柳根儿打了个寒战，想起了七郎要挖他眼睛时的表情，他绝望万分，恨不能马上从这个少年的背上跳下来。
柳根儿出去走了很久，但是回来只是一瞬。李连生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根儿，直直盯了他半晌，话都没说一句就让七郎把他带了下去。柳根儿终于明白为什么七郎会跟随这个人了，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竟然感觉无地自容，卑微地想要去死。如果非要说的话，七郎应该是一柄刀，出鞘的寒光四溢的锋利的刀，而李连生随意坐在那里，就像一把无形的刀，看不见他的刀锋在哪里，可是就是觉得彻骨的冰凉与惧怕，仿佛前面这人是掌握这自己生杀予夺的神。
阿翠咋咋呼呼地冲了进来：“快点快点，七郎，你把他抓回来了吧？咱们快点开始。”
李连生皱眉：“这么急做什么？把这人养一段日子再说。”
阿翠急道：“怎么可以？再晚点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李连生让七郎把柳根儿带下去：“为什么晚点不行了？快说！”
严厉的口气让阿翠惴惴不安：“是夫人说的，说是七郎起码有十七岁了，若是到了十八岁还没换眼就来不及了。全身血液重新换一次就得四个月，更何况还有母蛊长成的时间。”
“还有什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翠声音低了下去：“我……离岛前夫人告诉我了，我忘了说。”她悄悄抬头看了李连生阴暗的脸色又飞快埋下头去，“其他真得没有了。”
“所以这个人要是不行的话就来不及了？”
阿翠怯怯点头。
“你昨天说有几成把握？”
阿翠伸出五根手指头：“换眼得先生夫人来，夫人说大概五成。要是不行的话，母蛊还得换回来。”
李连生叹息：“我知道了。”
阿翠沮丧地出去了。
从李连生体内取出母蛊到将母蛊移入柳根儿体内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七郎心中很不好过，子蛊对母蛊有着天生的忌惮与害怕，他不希望他对别人会有这种畏惧的情绪，虽然那个柳根儿明显不知道母蛊的作用，可是一想到自己性命掐在另外一个人的手中他就全身不自在。可是公子的决定他又不能不听，所以他只得尽量避开柳根儿。
一时半会儿还没人发现，但是几天后太巧合的情况使得李连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七郎，去做饭。”
七郎心中不由一阵惶恐——不大的宅子中他可以明显听到柳根儿现在在厨房内，他抬眼恳求地看着李连生。
李连生愁苦地揉着眉心：“到底怎么回事？”
“公子，我……我不想见到他。”
“他？柳根儿？”李连生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七郎低头不做声，李连生问道：“你是在怕柳根儿？”
七郎沉默点头。
李连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回踱步，忽然想到了一件以前觉得好笑现在却莫名担心的事情：“你不会想认他为主吧？”
七郎大惊：“怎么可能？”他哀哀道，“公子，我以前就说过，以后无论有没有这个，我都跟您一个人。”他说的是在南天峰山洞内的事儿。
李连生显然也想起来了，失笑道：“罢了，是我胡思乱想。既然你怕见到他，以后就尽量躲着吧，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等把母蛊换回来就好了。”他拍了拍七郎肩膀，“一会我会和他说的，你出现在哪里，他就必须躲着，如何？”
七郎伏身道：“多谢公子。”
李连生看他伏身顿时皱眉：“我没有疑你，你可是生气了？”
七郎连忙解释：“没有，公子。我只是感激你的信任。”
李连生看着七郎诚挚的面孔，想了想才抛下一句话走了：“料你也不敢对我撒谎。”
七郎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李连生有什么话一直都是直接跟他说的，这次说了信任他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七郎舒了一口气，不由感慨公子比以前性格好多了，如果二人才在一起的时候与遇上这种事情他不定就一脚踹过来了，可是这回只是轻轻巧巧随意问了一句就走了。七郎不知道自己的嘴角翘了起来。
对此有疑问的还有阿翠，七郎也不隐瞒，直接交代了事实，阿翠对蛊虫甚是了解，只是她以前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这会儿见着实例了难免一时不大确定。在得到了肯定的消息后，厨房里的阿翠一菜刀剁上了砧板：“我叫他走他不走！看我回头不骂死他！”
她嘻嘻笑着将手中的菜刀送到了七郎手中：“七郎，你放心！以后做饭时间甭说厨房，门我都不会让他出来！我定会叫他见了你就绕道走。”
只是可怜的七郎不知道，他恨不得敬而远之的柳根儿对他实在是恐惧得很，不用任何人叮嘱就乖乖不在他眼前出现。他原来并不知道饭菜是七郎做得，因此想要卖个乖去厨房讨好讨好阿翠，现如今知道了七郎每次都在那里做饭之后，惊叹之余平时也不敢进厨房了。吃完饭后还顺手多拿几个馒头包子带回房间，以免半夜挨饿。
柳根儿算是看出来了，只要他乖乖听话，待遇还是很好的，一日三餐好酒好饭好菜地供着，想出去的时候还可以出去溜溜，只是不能赌，然后在晚上之前回来就行了。他自暴自弃地想，去他妈的，不就一双眼睛吗？要是天天这么悠闲好酒好肉地奉养着，叫我不举我也愿意！
只是偶尔半夜醒来，柳根儿想起被自己卖出的黄脸老婆，想起那个名字都没有的丫头，想起还缺着牙就被自己卖走的独苗儿子，酒足饭饱之后心中升起的是浓浓的寂寞与哀伤。
他本是个粗鲁汉字，大字不识一个，从来学不来文人的诗意与风雅，更不懂得什么叫孤单寂寞。只知道每日有了小钱就去打上几壶酒喝喝，回家脱裤子抱老婆睡觉，偶尔打打自己的儿子，叫丫头给自己缝缝破掉的衣衫，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有钱了……
只是，为什么怀里揣着的五百两银票却咯得慌？不是纸做的么？
柳根儿想起前途未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惨白的月光渗下，他忽然落下泪来：不是纸做的么？
不是纸做的么？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48 捉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