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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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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梆!梆!”街上更夫手上梆子响过三遍,已是四更天,万籁俱寂,别院里只沐泽云书房一处还亮着灯。
沐泽云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手中毛笔,抬头见萧谨墨也是还未歇息:“这么晚了,谨墨还未歇下。”
萧谨墨动了动已微微僵硬的脖子,收拾着几案上的文书:“王爷不也还未歇着。”说完两人皆是一笑,沐泽云此次来盐津远没有面上看着那般轻松。这些日子,沐泽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摸底,他要先探探这盐津的水到底有几多深。
沐泽云拿起早已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看着窗外的夜色,神情平淡的对一旁的萧谨墨说道:“谨墨,是时候该我们摆上一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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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月楼,盐津城里第一大酒楼。
盐津本不大,但地下的盐却是让这小小地方豪贾富绅多如过江之鲫,相应此处的酒楼、茶社、妓院也都是生意红火。
得月楼位处盐津闹市,巍巍四层高楼,绝对是盐津的第一楼。
萧谨墨手书的请柬已是发到了各家手上,若是照常理绥安来的官员地方自是要宴请招待。但因沐泽云身份特殊,加之如今正是非常时期,没有人愿意冒冒然上前,便促成了沐泽云这次的宴请,这也是沐泽云到盐津后第一次与各方正式见面。
天色渐暗,沐泽云一身锦衣轻袍带着萧谨墨和彭卫迟奔了得月楼。徐怀诗今天也去,不过是随徐怀忆一道。
沐泽云今日在得月楼宴请并未包场,只是包下了最高的四层,余下三层仍是得月楼的散户生意。
宴席未开,主人也是未到,但一些小户官绅已然先到,这也是规矩。
虽说是些小户官绅但也是得月楼常来的大主顾,不用人吩咐,得月楼的老板已是照应妥当。茶水、干果样样送了上来。
众人正在交头接耳间,盐务黄满大腹便便的走上了楼来,身后是两个副盐务,刘开华与赵世炎,众人顿时全都围了上去。
盐务本是各处设立专管盐事的官员,在别处那不过是郡守、县令的一个副手,但在盐津这处地方盐务一职却是比郡守更为吃香。加之盐务统归朝廷调遣郡守对其并无任免职权,更谈不上约束之力了。黄满一到原本还有几个围在赵知府身旁的人也都是拥了过去,那赵知府也是早见惯了如此场面,脸上并无不快。在这盐津一地的知府,只有认清形势方能多呆上两年,毕竟再无权盐津一地知府也是肥缺一个,况且叶家出手素来阔绰,所以盐津历届知府也就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黄盐务,依您看朝廷这次可是要动真格?”众士绅都围了黄满身旁想探探口风,他们大都承包了叶家盐井,若是这井真是改了姓与他们可是大有关系。
“你们一个个别想在我这儿探口风,朝廷的事可是由得你我揣测。”黄满拿了架子,众人自是随声附和。
虽是附和却还是有人不死心的探道:“只听说这越王现也是住在叶家别院,不知是真是假?”
“黄盐务,这盐津的井怕是姓不了徐吧?这越王到盐津到底想做什么?”
黄满咧嘴露出满口黄牙:“这越王是否住在叶家别院等叶三少来了你们自去相问便知。至于越王的心思,你我就不用费心去猜了,只跟着三少便是。”黄满这话里分明是没将沐泽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众人听他如此说,心头已是明了,纷纷笑着称是。
“叶三少到啦!”站在窗边的一个士绅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就见小二领着叶定乾“蹬蹬”上楼,走到楼梯口小二一躬身满面堆笑的将叶定乾同叶定童让了进去:“三少请,小姐请。”
叶定乾站在楼梯口环视一周,方才迈开步子往大堂走去。
“三少!”
“三少,三少,…………”
先到的,后来的,一众人都围了上去,在他们眼里叶家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见到哪有不亲热的道理。
叶定乾带着叶定童坐到黄满三人旁边,围着的人都退了下去,不过却是面朝叶定乾,一脸的躬亲。
黄满那堆满肥肉的脸上笑的一颤一颤,就像那恶狗见了骨头:“三少好,小姐好。”
黄满身后的刘开华与赵世炎见过礼便乖觉的退到一旁,因为他们不比黄满,他们与叶家还是外人。
徐怀诗与徐怀忆早都到了,不过那些士绅商贾对两人都是不敢冒,两兄妹被凉在一边也没人理睬。
“叶兄!”徐怀忆走到叶定乾面前鞠手一礼,叶定乾忙站了起来,故作惊讶的道:“徐兄,几时来的,怎么就能一人,方才上楼怎的没见到。”其实叶定乾刚才就已看到了徐家兄妹二人,不过是故做不知罢了。
“到了有些时候了,今天是同小妹一道来。”徐怀忆顺手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徐怀诗。
叶定乾甚是热切的拉住徐怀忆:“怎生坐那般末席,徐兄快快搬了来与我同坐。”
徐怀诗听在耳里,心说这叶家兄妹还都是一个毛病,都还爱上这反客为主了。
“不了,…………”徐怀忆与叶定乾在这厢推辞间,沐泽云的车架已是到了得月楼下。
“好生热闹啊!”沐泽云满面春风的上得楼来,在座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草民见过越王。”
“下官见过越王。” 一时间行礼声此起彼伏,这层楼上好不热闹。
“三公子,我这请客的倒还没有诸位到的早,见笑了。”沐泽云嘴里也如众人般叫了叶定乾一声三公子,手上也是亲热的把着叶定乾,笑着往里走,却是看也不曾看站在叶定乾身旁的徐怀忆一眼。
“王爷才是说笑了,都是我们这些人嘴馋,到的早了,早就想找了王爷出来喝酒又怕误了王爷正事,今个儿大家既来了,可得是不醉无归。”
“对,不醉无归。”一众士绅商贾自然是复合,黄满端着一身颤巍巍的肉挤到沐泽云与叶定乾跟前,脸上笑的一双眼只剩了一条缝:“王爷,三少,既是要不醉无归,那女宾当是另开一桌才好。”
“正是。”沐泽云点头,却是见到站在一旁盈盈而立的叶定童,脸上的笑如春风扫过:“定童,我今日未携女眷,女宾那面就有劳定童照应了。”沐泽云话虽说的平常,但神态间却毫不掩饰与叶定童的亲近。
“是。”叶定童嘴里应着,脸上瞬时如烟花绽放。
叶定童落落大方的引了众女宾到一旁另开了一桌。
士绅、商贾们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是落了肚,都是腹内嘀咕:看样子这叶家和朝廷好的很嘛,再看叶家这两兄妹一个同沐泽云并肩而坐,一个帮忙招呼女宾俨然就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见这幅态势心头原本还有些擂鼓的人也都安下了心。
叶定童安顿好女宾这边转身又去了沐泽云身旁,用柔腻腻的嗓音说道:“王爷,我看这人也到的差不多,是否让店家开席了。”
沐泽云扫了一眼,见请的人都已到齐,微微对叶定童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定童多为照应了。”
叶定童嫣然一笑:“王爷与我何须这般客气。”
小二得了叶定童示意,原本已是备好酒菜,片刻功夫便一盘盘鱼贯而入,这得月楼从这点看到是不负盐津第一楼的封号。
徐怀诗扫了一眼场上的众人自然是都围着叶家两姐妹同沐泽云,叶定童更是如花间蝴蝶般一会儿到女宾这边照应,一会儿为众人添酒喊菜,一会儿又走到另一桌站在叶定乾与沐泽云中间间插着说上两句。不知是否因着喝了几杯酒的缘故,叶定童双颊上飞起一片酡红,比平日里更是增了几分娇色。
徐怀诗扫到缩在一角自得其乐的萧谨墨,萧谨墨也是看到了她,对着徐怀诗遥举酒杯,一副乐得清闲的样子。今晚这叶定童做的事本该是他萧谨墨来操持,现将倒好,有了叶定童他萧谨墨什么都不用管了。
徐怀诗见自家大哥坐在末席根本没人搭理,好不尴尬,若不是徐怀忆出门前早就已经不放心的叮嘱过,徐怀诗肯定老早就冲了过去拉上徐怀忆走人了,既然人家不待见,何必还要留在这里受那冷脸。
酒席散了,宾主尽欢,因着沐泽云身份,众人先送了他下楼。
闷了一晚上的徐怀诗跟着徐怀忆走在最后,将到大门口的时候,徐怀忆突然拉着徐怀诗的手紧走了两步。徐怀诗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人已经被徐怀忆带出了楼来,站在的沐泽云侧首。
彭卫迟和车夫驾着马车停到楼门口,沐泽云不知喝了多少,脚下有些软绵,拱手对众人道:“诸位留步,本王先走一步了,改日再聚。”
“王爷。”
沐泽云正要跨上马车,徐怀忆突然出声,紧走两步到了沐泽云跟前,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小妹随我来的,这会儿我再绕道去别院也不顺路,这就搭王爷的车一道回吧。”
徐怀诗低着头默不作声,手上却恨恨掐了徐怀忆一把,心想大哥这莫不是被气疯了,当了这么多人,说出这样话,眼前这许多人可得如何看自己。不过,徐怀诗心中再不情愿,徐怀忆的话已出口,她自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站在门口的众人虽都还是神色自若,可个个都是耳朵竖起如兔子一般听着这边马车前的动静。
众人暗地里递着眼色,心内都是在嘀咕:“徐家这又是唱的那一出,怎的徐家小姐都住到这越王别院了?”原以为尘埃落定的众人,眼见平地起了波澜,那些对徐家看不上眼的,立时都收敛了起来,面面相觑间各自都变做了静观风色。
见沐泽云久未答话,原本垂头站在一侧的徐怀诗挑眼撩了沐泽云一眼。
旁人看徐怀诗侧面还只道她唬着一张脸,那曾见到徐怀诗投向沐泽云那轻嗔薄怒的眼神,似怨似情的风韵。即便是沐泽云这般阅人无数的主,也被徐怀诗激的心神一晃。徐怀诗并不等沐泽云开口,而是在他注视下当着一众人等面前,登上了马车。
徐怀诗上的车来,这出戏至此并未落幕,就见徐怀诗素手轻卷了车帘,柔柔轻声的冲了沐泽云招呼一声:“夜凉风大,喝了这许多的酒,王爷还不快些上车。”徐怀诗这句声音不大,可却是被沐泽云身后那帮兔子耳朵全听了去。
“嗡!”的一声,众人堆里立时炸了锅,瞧瞧,瞧瞧,这调调,这语气,比那叶定童柔腻腻的一声“王爷”可又得是近了多少啊!
原本只是想徐怀诗不要拆自己台就已经知足的徐怀忆,在见到这一幕后也是被惊住了,心中滋味真不知是喜还是酸。
乱了,乱了,这下原本以为心底已经明镜似的众士绅、商贾又是都糊涂了,这越王现如今到底唱的是那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