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时见你》裁云刀

9、《致舒苒》

　　-19-

　　祁锐载着舒苒到目的地的时候，几个大人已经在周边的饭店里点好菜了。

　　“看你这一头汗，早跟你说骑慢点骑慢点，你总是不听。”叶婕对着祁锐抱怨，“骑那么快多危险啊？你差那几分钟吗？”

　　祁锐冤死了，他这一头汗可不是骑车太快惹出来的。
　　“没，”他试图解释，“骑得不快，是今天太阳太晒了。”

　　叶婕才不信他。

　　“叶阿姨，我作证，祁锐今天骑得真的不快。”舒苒笑眯眯从祁锐背后探出头，“今天我身体不舒服，是祁锐载我过来的，可辛苦了。”

　　哦——
　　叶婕顿了一下，无比自然地点头，“原来是这样，挺好的，祁锐知道帮助妹妹了。也是个大小伙了，多锻炼出点汗挺好的。”

　　祁锐无语。
　　他看着他妈伸手拉着舒苒笑得别提多开心——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舒苒回过头，朝他眨眨眼。

　　祁锐：“……”

　　祁锐面无表情。
　　习惯了，他就是个局外人。

　　倒是舒爸爸批评舒苒，“自己不骑车，跑去麻烦人家祁锐带你，这一路上好多路，你也好意思的。”

　　这会儿就轮到祁锐来给舒苒救场了。
　　“没有，不麻烦，都是小事，舒苒又不重。”他笑了一下，有一种超然年龄的沉稳，让人忍不住信服，“叔叔太客气了，舒苒平时也帮了我很多，我们属于互帮互助。”

　　舒爸爸本来就不是真的生气，当着祁锐父母的面，把祁锐夸了又夸。
　　顾医生在一边轻轻敲了敲舒苒的额头，“人家带你一路，有没有谢谢祁锐？”

　　舒苒一向很乖觉。
　　“今天真是太谢谢锐锐哥哥了，”她热情洋溢地说着，作势走过来，“大恩不言谢，今天你累着了，我来给您捶捶腿。”

　　“大小姐，你可放过我吧。”祁锐无语，一把抓住她的手。

　　舒苒无辜地眨眨眼。

　　大人们被他俩逗得乐不可支，大笑起来。

　　隔壁那桌似乎被他们的笑声吸引了，转头看过来，顾医生“咦”了一声，和对方点点头打招呼。

　　“谁啊？”舒苒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不认识。

　　“我们医院三楼的一个同事。”顾医生收回目光，给女儿解释，“不知道是不是也为了联欢晚会来的。”

　　顾医生所在的科室在另一个楼层，舒苒知道那估计和妈妈是不太熟的同事，只能算互相认识，她点点头，不太在意地回头又看了一眼。

　　很面善的一对叔叔阿姨，还有一个像是他们儿子的大哥哥……

　　舒苒的目光定在他身上。
　　高高瘦瘦的男生坐在窗边，细腻灯光勾勒出的轮廓极度英俊，举手投足有一种不紧不慢的从容，很安静，他本身就像艺术品。

　　这是舒苒现实中见过最好看的男生。

　　“那应该是老程的儿子吧？”顾医生也关注起那个男生，“程斯礼——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我记得是叫这个名字，很有名的，特别优秀的一个孩子，长得也真好看，高考状元呢。”

　　“他多大了？”舒苒好奇。

　　“十九？二十？”顾医生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只是听八卦听来的，“反正已经上大学了。”

　　“哦。”舒苒没太走心地应着，仍然好奇地看着程斯礼，直到祁锐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她一下。

　　她回过头，皱皱鼻子，瞪了他一眼。

　　祁锐没什么表情。

　　舒苒搞不懂他又抽什么风，没好气地回过头，拿着筷子在他面前那盘鱼香肉丝里狠狠地夹了一筷子肉丝。

　　她低头，这家饭馆既不网红也不豪华，但厨师的手艺竟然意外地非常不错，让她有种忽然找到宝藏的快乐。

　　可就在一勺晶莹的虾仁顺着碗的边缘滑落到碗底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舒苒又一次回头看向窗边。

　　那桌的一家人好像刚好吃完，收拾着准备离开。
　　程斯礼从窗边站起身，很高大挺拔的侧影，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朝她露出的半边脸非常英俊，他身上有种矜贵冷淡的距离感，让人难以靠近。

　　忽然，他偏了偏头，像是对注视他的目光若有所觉般，直直地朝舒苒的方向看了过来。

　　舒苒猝不及防地捏着白瓷勺子，怔怔地看着他。

　　目光相对，程斯礼微怔，很快微微笑了一下，朝她点点头，他身上那种难以靠近的冷淡感有那么一瞬冰消瓦解，几乎让人有种他其实很温柔的错觉。

　　舒苒一向是很镇定的，半点不怕生，和陌生人也能聊得很开心，可那一刻她竟然像是吓了一跳，脸颊绯红，讷讷地遥遥点头，飞快地僵着脖子把头转回去。

　　为什么呢？她似乎也没想明白。
　　都怪他太好看了吧。

　　舒苒抿着唇想着，一抬头，就看见祁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吓她一跳。

　　“看我干嘛啊？”她莫名其妙。

　　“没什么。”祁锐很冷淡地说，不再看她，低下头继续吃饭。

　　舒苒瞪着他的发旋。
　　……莫名其妙！

　　她气鼓鼓地低头吃饭，不想搭理祁锐，免得助长他莫名其妙的坏脾气。

　　只是过了一会儿，当脸颊的绯红慢慢褪去，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窗边已经换了一桌客人。
　　那个英俊又矜贵的身影也已经不在那里了。

　　唉——
　　舒苒莫名有些失落地回过头，祁锐还冷着脸不看她。

　　……他到底怎么回事嘛？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离开的总是帅哥，剩下的只有祁锐的臭脸！！

　　-20-

　　晚会的场地是露天的，每个单位都有一个家属区，但座位明显不太够，后排还划出来一片区域，不分单位随便坐。本来舒苒和祁锐都要坐在家属区的，但跟着大人过去转了一圈，顾医生就打发他们去散座。

　　“小孩就不要坐这边了，给其他大人留点座位。舒苒拿好手机，待会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

　　舒苒一秒领悟。
　　虽然顾医生没有直说，但舒苒知道妈妈是在嫌弃前后有人抽烟，乖乖点头，拉着祁锐去后面找座位。

　　他们来得太早，爸爸们的单位的出场顺序又太晚，联欢晚会又实在称不上多有意思，还没到一半舒苒就无聊了。

　　祁锐就坐在她边上的位置，忽然拿着包起身。

　　舒苒一把拉住他。
　　“你干嘛去？”她压低声音问他。

　　祁锐弯着腰不挡后排的视线，看她一眼，“洗手间。”

　　舒苒太无聊了。
　　“我和你一起去。”她想了一下，拿着自己的包也站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在一排又一排长长的座位间隙中说了一声又一声“借过”，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里唯一的逆行人。

　　“这里人也太多了吧？”好不容易离开人群，舒苒松了口气，走在幽静的石板路上，“待会回去还能有位置吗？”

　　祁锐没声音。

　　舒苒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应，不由有些诧异地偏过头。

　　在路灯遥远模糊的光芒里，祁锐的神情仿佛也产生了一种距离感，没什么表情，一种难以描绘的漠然。

　　有那么一瞬间，舒苒觉得朝夕相处的发小在这一刻看起来甚至有些陌生。

　　“怎么啦？”舒苒怔了一会儿，有点小心翼翼地问。

　　祁锐仍然面无表情，没看她。
　　“没什么。”他说，语气很冷淡。

　　……这明显就不是“没什么”的样子吧？

　　舒苒犹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你不会是，”她说的每个字都让自己不可思议，“生我的气了吧？”

　　祁锐终于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一路上她什么也没做，显然不是诱因，所以祁锐生气的点……
　　“你从饭馆里生气到现在？”

　　“没有。”祁锐的话顶着她上一句的尾音，飞快地说，“你想多了。”

　　但舒苒知道祁锐肯定是生气了。
　　可她知道还不如不知道，起码她不知道的时候不会像现在这么不高兴——祁锐他凭什么生她的气啊？

　　她又没惹他！

　　舒苒该问清楚，她从小就明白解决问题胜过情绪用事，但事情放到祁锐身上，她莫名就有点赌气，好话到了嘴边，差一点就要变成吵架，还好她理智及时上线忍住了，抿着唇一言不发。

　　祁锐不做声，她也不做声。

　　祁锐双手插在口袋里，从余光里飞快地看她一眼，神情抽动了一下，顿了一会儿，又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洗手间就在拐角尽头，男左女右，左边的那间门口空空荡荡，偶尔有人出来，右边的那间……

　　舒苒瞪大眼睛。
　　女洗手间门口排了好长好长的队。

　　祁锐和她走到队末的位置，脚步顿了一下，偏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又或者等她先开口，但舒苒低着头没看见。

　　他犹豫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很快又抬起脚步，朝左边走去。

　　舒苒在外面排队，连洗手间的门都没走到，祁锐就已经从另一间出来了，看见舒苒在看他，顿了一下，伸手朝远处指了一下。

　　……？

　　一般来说，舒苒和祁锐是有点默契的，但他们还在冷战，她有点拿捏不准祁锐的意思是什么，是在远处等她，还是他先回座位？

　　她想问他，但主动开口，又莫名有种输了的感觉。
　　输给祁锐？

　　才不！

　　舒苒扬了扬下巴，什么也没说，只用眼神示意祁锐她知道了。

　　祁锐点点头，大步走远。

　　舒苒站在洗手间门口，脑袋一个劲往门外张望，只看见他头也不回的背影。

　　祁锐长得很快，初见时只比她高一指宽，到现在已经比舒苒高了大半个头，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背影挺拔高大，有种劲松的感觉，他做什么都不喜欢拖泥带水，就连背影也透着一股冷淡绝情的味道。

　　舒苒抿着唇不吭声。

　　“那边的人出来了。”后面的大姐姐推推她胳膊，笑眯眯的，“别看你男朋友了，快去吧。”

　　舒苒吓一跳。
　　“对，对不起，”她结结巴巴，“不，不是……”

　　话说到一半，她走到空隔间，声音也断了。

　　她并不需要和陌生人解释什么，身后的大姐姐也并不真的想知道她和祁锐的关系，和陌生人纠正自己的事是最愚蠢的行为。

　　舒苒站在洗手池前，镜子里少女白皙的脸颊红彤彤的，比妈妈的豆沙色口红还显眼。
　　她擦干手上的水，两只手背贴着脸，眼睛瞪得圆圆的，超级惊恐。

　　——男朋友？！

　　她没有！！

　　“怎么了？”祁锐一眼看出她不对劲，从脸颊红到耳根，神色慌慌张张的，看到他还吓一跳，他想了想，舒苒胆子和机灵都不差，几乎不会露出这种表情，除非遇到什么大事，不由神色微沉，声音低沉，“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舒苒磕磕绊绊了一下，很快又抬头瞪他一眼，反客为主，气势汹汹，“你刚才去哪了？我还以为你直接回座位了。”

　　刚才舒苒从洗手间那边走过来，一路上都没看见祁锐的身影，还有点生气呢——她本来想的是，如果祁锐在路边等她，她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主动和他说话的。

　　气哼哼走了一段，祁锐才从旁边的另一条路拐了过来，正好和她遇上。

　　“转了一圈。”祁锐没事人一样，神情很自然，好像刚才冷着脸对她的人不是他，“这边还挺大的——走吧，回座位去。”

　　舒苒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有点消气又有点不甘心，在背后偷偷瞪他一眼。

　　和祁锐谈恋爱？
　　狗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