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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致舒苒》 ...


  •   -15-

      舒苒“公平竞争赢过她”的愿望,终究还是没能实现。
      因为郑诗语根本就没走上台参加竞选。

      她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时候,郑诗语一直在犹豫,但舒苒太能说话了,原本作为转学生竞争班委的劣势能被她说成是“成为学习委员后,正好可以借服务班集体的机会和大家熟悉起来”。她越说,郑诗语在座位上坐得越沉,最后老师问还有没有人竞选的时候,郑诗语怎么也没有说话。

      舒苒拿着粉笔把自己的名字写“学习委员”后面的时候,甚至还有点遗憾呢。

      “只要能当上,过程不重要。”回家的路上,祁锐插着口袋,看她一眼,“你今天风头也出够了吧?”

      舒苒猜测他平时应当很少会和别人聊起这样的话题,因为……实话说,直白真实的祁锐当然没有那个被精心设计过的“完美”的祁锐来得讨人喜欢。

      “你就没有那种很强烈地想要赢的感觉吗?”她反问。

      虽然是问句,但答案她出奇的肯定。
      怎么可能没有?如果没有,那也就不是祁锐了。

      祁锐偏了偏头,但没看她。
      “有啊。”他说,语调很平淡,舒苒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超越年纪的沉稳,把纷乱繁复的情绪都罩在无人知晓的深处,偶尔才露出端倪,像鲨鱼在深海里露出冰冷的锯齿,“所以我一直在赢。”

      糟糕,好像有点被他装到了。

      舒苒瞪了他一眼。
      她想说的“赢”和他说的不是一个概念。

      “结果很重要,但不代表一切。”她想了半天,争辩,“只有真的比过了,才算真的赢了。”

      祁锐用余光瞥她。
      “所以归根结底,你既想要结果,也想要过程。你想要的是无可争议、压倒性的成功。”祁锐的眼光是一向的精准冷酷,连平直的语调也像解剖刀冰冷的刀刃,哪怕他此时唇角还留存着轻微的弧度,“舒苒,你真的很贪心。”

      是真的很贪心。
      祁锐就不是,他只要结果,结果就是成功最好的证明。

      舒苒又瞪了他一眼。

      祁锐凉薄的视角往往也成了一种体贴的优点,他几乎不会用“为你好”的名义对任何人的选择做出自我感动式的长篇规劝。即使他往往能一针见血。

      “这样也不错。”他很圆融地说下去,很熟练,“贪心也是一种优点,想要的越多,才有动力去努力。”

      舒苒扬眉看他一眼,唇角像是纡尊降贵地勾了一下。

      不装模作样的祁锐有点刻薄,还有点过分冷漠,偶尔对别人或事做出点评,会让善良的老好人如坐针毡。甚至,这份刻薄有时会对准舒苒,他评价她时也不留情。

      但……

      舒苒一点也不讨厌和祁锐打交道,相反其实还有点喜欢——不过后半句她永远不会对祁锐承认。
      和祁锐在一起的时候她感觉很自由。

      有时候祁锐说出的冷漠观点和评价正是她自己想说的,当她评价祁锐时,也同样不必顾忌措辞和合适,即使刻薄也无所谓。那些并不适合乖孩子、好学生但真实存在的想法,她终于可以小小地发泄。

      舒苒看他一眼。
      “你到底是怎么惹到那个浦鸣了?”她很挑剔地说,“他还搞连坐的?连我也要针对?”

      浦鸣就是他们大院里的另一个男生,和两人也在一个班里。刚才祁锐上台发言的时候,浦鸣竟然在台下直接嘘出声。这种针对甚至波及到了舒苒,大家给她投票的时候,浦鸣就拿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几个玩得好的同学,不许他们举手。

      舒苒在台上还看见浦鸣看了秦月姣一眼,后者有点疑虑,像是想举手又害怕,但舒苒朝她笑了一下,最后秦月姣还是低着头举手了。浦鸣为此还狠狠地瞪了秦月姣一眼。

      祁锐也搞不清浦鸣在想什么,上学期他们俩还不至于这样,莫名其妙。

      他转头打量了舒苒一会儿。
      “没准我是被你连累了也说不定。”他很怀疑,“秦月姣给你举手了,浦鸣肯定气死了。”

      祁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以前秦月姣多怕浦鸣啊?作业给他抄、值日帮他做,一起玩的时候永远不敢有意见,什么都听浦鸣的。自从舒苒搬来,秦月姣偶尔也会和舒苒一起玩,刚才甚至还假装看不见浦鸣的眼色,低着头给舒苒投票。

      浦鸣不气死才怪呢!

      舒苒也不反驳了,她觉得祁锐说得还真有可能。
      “小心眼。”她哼了一声,“自己没本事留住朋友,就别怪别人和你的朋友关系好。”

      可不管怎么说,浦鸣主要针对的还是祁锐,“你和他认识这么久了,就不能把他解决一下?”
      祁锐不是很会装模作样讨人喜欢的吗?怎么就搞不定浦鸣呢?

      “我也想过啊。”祁锐也叹气,“可他不要朋友也不要老大,只要跟班小弟啊。”
      舒苒是刚来就和他走得比较近,没怎么和浦鸣打交道,不知道这人有多霸道讨厌,之前还想当班长呢,可全班除了他玩得好的那几个,没一个愿意投他。也正因这件事,浦鸣特别讨厌祁锐。

      祁锐当然不耐烦一直被浦鸣针对,能解决矛盾当然最好,可让他给浦鸣当小弟……

      他唇角勾了一下,露出一点轻蔑的弧度,“浦鸣也配?”

      舒苒扬着下巴看他这副样子,奚落他,语气凉凉的,“我看你还是把他解决掉,再来说配不配吧。”

      这可真是很有难度。
      之前祁锐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但浦鸣也有点敏锐,被糊弄过几次后就对他很警惕,再加上浦鸣全家都极度溺爱这个独生子,养成了浦鸣越发霸道的性格,非必要情况下,祁锐懒得和浦鸣打交道。

      不过,祁锐知道就算把这些说出来,舒苒也只会笑他拿浦鸣没办法,她奚落起人来往往也很有一套。他索性就不说了。

      “不着急。”祁锐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叶婕就在转角处等他们,他轻飘飘地看了舒苒一眼,“总会有机会。”

      -16-

      舒苒在新学校适应得很快,按照身高排座位的时候,班主任把她分在了祁锐的前桌,也好让祁锐这个班长带带新同学,但舒苒几乎不需要谁特意照顾就能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

      下课的时候,英语老师朝她招招手,“舒苒,你们外教课的卷子我批完了,你去办公室拿一下吧。”

      学校里是有外教课的,自愿报名参加,每周三下午上课,舒苒在原来的学校也有类似的课程,她人又开朗活泼,在外教课上如鱼得水。

      “好的,我马上去。”

      四年级教学组办公室在行政楼,每当下课时,都能听到对面教学楼吵吵闹闹如轰鸣的声音,就像一阵又一阵的巨浪打过沙滩。

      舒苒脚步轻轻的,绕过门边的长桌,在磨砂挡板边的办公桌前停下。

      英语老师同时带两个班,平时还要负责外教课的行政工作、和外教沟通,桌上有不少作业本和文件,有点乱,舒苒低着头一个个找。

      “……这个是新办的作文比赛,学校统一征文、评选,推荐优秀作品去参赛,待会上课我会说。”这是他们班语文老师的声音,隔着磨砂挡板传过来,只闻其声,“别的班我不管,我们班肯定是每个人都要写的,练练笔,这就是周末作业了。”

      舒苒感兴趣地偏头,有点好奇。

      “这比赛正规吗?我还以为是当场作文。”居然是祁锐的声音,“不会有人找人代笔吧?”

      “哟,我发现班长你心眼还挺多啊?不会是你自己想找代笔吧,先给我试探一下吧?”语文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调侃,但也没有敷衍,“这种比赛肯定难免有人动点心思的,当场作文其实也有猫腻,就看相对来说的公平程度。”

      舒苒终于找到外教课的作业,却还站在那里,听得有些入神。

      “但不管别人怎么做,我们班作文肯定是要写的,我也给你保证,至少在我们学校里,老师都会公平负责地推选优秀作文。”语文老师笑,“这下能放心了?”

      “诶,覃老师,你们班这个班长懂得真多哦。”对面有其他老师调侃的笑声,“心眼蛮多的,不好骗。”

      祁锐在磨砂挡板后轻笑。

      舒苒若有所思。
      办公室有前后两扇门,中间隔着磨砂玻璃挡板,她捧着一沓薄薄的作业本,从后门出去,另一头一点也没看见。

      下午的语文课,语文老师果然宣布了作文比赛的事。

      班里一片哀嚎。
      明明比赛是自愿参加的,却被老师强制要求参加,大家都不想写作文啊。

      “就算没有这个比赛,覃老师也早就想给我们布置作文了。”舒苒不以为然,“反正作文肯定是要写的,有没有比赛都一样。”

      “你说的有道理,”同桌满脸沉痛,“可我还是好讨厌写作文啊。”

      前桌回头传卷子,正好听到这半句,沉痛得像是同桌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没有人喜欢写作文,没有人!”

      舒苒“哧”一声笑出来。
      “我就喜欢啊。”她大大方方地说,“如果是作文比赛,我就喜欢,能获奖就最好了。”

      “每次作文都被覃老师拿出来读的学霸不要和我们说话。”同桌立刻放下笔,两只手抱在身前打个大大的叉,“禁言!禁言!”

      舒苒笑眯眯地把卷子往后传。
      一转身,祁锐低着头写回家作业,很专注,她的视线顺着他微垂的碎发到高挺的鼻梁,顿了一会儿。

      祁锐抬头接卷子,微怔,很快问,“有事?”

      舒苒看着他沉吟了一会儿,直到祁锐面露狐疑。
      她点点头,煞有介事,“钢笔没水了,借我一下。”

      祁锐无言。
      他面无表情地从笔袋里抽出钢笔递给她,临了没忍住,翻了她一个白眼。

      舒苒不和他计较,心情很好地拿着笔转身,留给祁锐一个潇洒的高马尾。

      祁锐攥着卷子,坐在那里,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神情古怪又困惑。

      -17-

      周末过后,班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起因是语文小组长来找浦鸣收作文。

      浦鸣的作文不是自己写的,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他的作业大半都是抄的,反正抄的都是他那几个成绩中下的好朋友,水平差距不大,老师也没看出问题。
      作文比较特殊,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所以浦鸣会要求秦月姣写两份,他自己抄其中一篇。

      周日晚上浦鸣开始得太晚,没来得及抄完,他把作文带到教室里继续抄,匆匆忙忙抄完,写上名字,交给小组长,抱着篮球就和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去操场争分夺秒打球了。

      等浦鸣一身大汗地回来早读,秦月姣写的原版作文已经不在他桌上了。
      他以为是秦月姣拿回去了,没当回事。

      然而当作文纸交到语文老师的办公桌上,对着两份字迹不同但内容完全一样的作文,覃老师的心情可没他那么美妙。

      班主任接到语文老师的告状,顺藤摸瓜就把浦鸣之前作业全是抄的事揪出来,发了好大的火。

      “浦鸣是不是傻啊?他都不检查一下的吗?怎么把两份一起交上去了?”同桌凑在舒苒耳边超小声,“这下他可惨了,班主任肯定要叫家长了。”

      舒苒可不觉得是浦鸣傻。
      另一份作文到底是谁交上去的,那可不一定。

      “也不知道浦鸣的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她目光越过大半个教室落在站在讲台前面帮忙发作业的祁锐,自言自语。
      听说,浦鸣的家长可是很宝贝他的,不会不了了之吧?

      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第二天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浦鸣的爸爸黑着脸走进教室,站在浦鸣的桌边,盯着低着头的儿子把所有东西都收拾进书包,一句话也没说,带着浦鸣提前走了。

      “浦鸣要转学了。”同桌是八卦小灵通,打探情报回来,偷偷和舒苒说,“他爸爸很生气,觉得都是那几个男生把他带坏了,所以浦鸣才不写作业、不好好学习,所以要让浦鸣转学。”

      舒苒眨眨眼。
      虽然她转学过来也没几个月,但是吧……浦鸣明显是那几个男生里当老大的,真要说带坏,那也是浦鸣带坏那几个小弟啊?

      浦鸣爸爸对儿子的滤镜有点厚啊。

      对于浦鸣的转学,四(1)班的同学们很不厚道地展现出了热烈支持。

      “浦鸣可讨厌了。”就连好脾气的同桌也悄悄加入普天同庆行列,“他们几个男生特别喜欢恶作剧欺负人,转学可太好了——要是浦鸣能把那几个男生也带走就好了。他怎么不早点转学呢?”

      舒苒想了想。
      “可能是因为,”她轻轻笑了一下,有点莫名的狡猾,“作文比赛最近才开始。”

      晚上,舒苒和祁锐一起坐在他书桌边上写作业。

      空调在上方呜呜地吹着热热的风,窗上结着朦胧的雾气,夜色早早降临,把人间笼在一张大大的黑布里,桌面还是凉的,透过纸页把温热的手也变冷,一片安静。

      舒苒笔尖顺着直尺的边缘画出一道淡淡的直线。
      “秦月姣写的那版作文其实是你交上去的,对吧?”她冷不丁问。

      祁锐顿了一下。
      他没什么表情,偏头,和她对视。

      “你怎么知道浦鸣肯定会转学?”舒苒问他。

      祁锐看了她一会。
      “如果你和他们家打交道多了,你也会有感觉的。”他说,回过头,继续看作业本,语调平淡,“他们家就这样。”

      舒苒也低头看数学题。
      她转了转笔,沉思了一会儿,作出总结:

      “祁锐,你可真阴险。”

      祁锐瞪她。

      “不过呢——”舒苒没看他,垂着头看作业本,唇角翘起,“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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