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冢》一千度眼镜

18、醋火

　　尉伯懿厌憎的看着轩辕云池，他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个少年，尤其是当他看见他和尉麒并肩坐在一起时，这种厌恶的情绪更强烈到想把眼前的人斩成碎片。
　　轩辕云池一见他，嘴角便立时勾起一缕讥笑：“太子终于可以下地了么？”
　　“麒儿，过来……”尉伯懿压制住怒气不去搭理他，转而朝尉麒喊道。
　　尉麒愣怔的看着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的两人，无奈的抬腿，却被轩辕云池一把拉住。尉麒立脚不稳，一个踉跄撞入轩辕云池怀中，被他顺势揽住。“麒儿，别过去。他是韦皇后的儿子，心里指不准也想害你呢……”轩辕云池冷冷的瞅着尉伯懿。
　　“轩辕云池，你说什么！”尉伯懿一听这话，不禁暴跳如雷，他生平最恼火别人将自己和韦绿妆放在一起谈论，何况还被怀疑要对尉麒不利。天知道，他方才一听见韦绿妆邀请尉麒，便情知其中定有不测，勉强起床赶到昭阳宫时，却被告知尉麒早已被轩辕云池拉走，他心中惶急，一路寻来，未曾想却看到两人亲亲密密的坐在湖边畅谈……叫他怎能再忍耐下去！
　　“我说，我救了麒儿，我们正在这儿商议如何报答，说的正高兴，你来搅什么局……”他摆出一脸十分之不爽的样子，看得尉伯懿直咬牙。
　　尉麒在轩辕云池的桎梏中动弹不得，想必要脱身，只得这其中的某一位走了才行了，无奈，他只得苦着脸向尉伯懿道：“伯懿哥哥，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和云池说两句话就走……”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便宛如导火索。尉伯懿只道尉麒嫌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坏了他们之间的好气氛，此刻迫不及待的要赶他走，又听尉麒叫轩辕云池叫的亲热，他心头忍不住的怒火乱窜，右手扬起一拳，直直的朝轩辕云池挥过去。轩辕云池反应极快，抱着尉麒轻轻巧巧便旋身躲过了这一袭，尉伯懿见他避开，心中愈发恼怒，他大步上前，又挥出一拳，却被轩辕云池架住。
　　“你来真的？那本皇储就陪你玩……”轩辕云池将尉麒推向一边，“乖乖站着，看好哦！看我将他打得满地找牙，到时候，你就跟我回北朝！”说完，未等尉麒有所反应，两人已经呼喝着纠在了一起。
　　“别打啦……你们住手，住手……”尉麒焦急的看着纠缠厮打中的两人，尉伯懿有伤在身，明显落于下风，但在尉麒面前，他是死都不会就此投降的。相比之下，轩辕云池便是轻轻松松，宛如猫儿捉弄老鼠一般，明明很容易就能将尉伯懿一举拿下，他却偏偏只是一味避开，然后出其不意的将尉伯懿敲打一下，惹得对方怒火滔天，他则唇边勾着淡淡的笑，衣袂翻飞的仿佛轻盈起舞。
　　两人这一打，早引来了各宫好奇的内侍宫女在一旁指指点点，尉麒心中愈发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让这两个天之骄子停下来，在喊了无数声的住手之后，眼见无果的他只得闭上嘴巴，和一群宫人充当围观者。但尉伯懿的出手似乎越来越缓慢，脸上也显出一副痛苦的神色。尉麒担心他的伤势，又急忙喊起来：“云池……云池……住手……快住手……”
　　情知对手已经无力再战，轩辕云池不屑的笑了一声，轻轻松松的下了场，他走到尉麒身边，笑道：“如何？我的身手还好吧。”
　　尉麒此时无意搭理轩辕云池，他朝尉伯懿迅速的奔过去，蹲下来看着他，尉伯懿已经完全被打倒在地，他用手肘支撑着半躺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前，额上全是冷汗。“伯懿哥哥，你怎么啦？”尉麒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只听他喉间又闷咳了几声，终于忍不住，一张嘴便是一口鲜血直喷出来，溅得尉麒衣服上全是。
　　“伯懿……”尉麒惊叫道，他万料不到尉伯懿竟伤得如此之重，赶紧回头叫人去寻太医，却见纹袖和莺歌正巧急匆匆的赶来，尉麒立即朝他们喊道：“去找温太医……快……”两人离得尚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听尉麒大声喊叫，莺歌不敢耽搁，立即转头急匆匆的去了，纹袖则愣在当地，尉伯懿的样子让他吓得呆了，好半天才慢慢的走过去，颤着唇道：“太子……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尉伯懿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睛望向尉麒：“麒儿，你是在担心我么？看着你这么着急的样子，我再痛也不枉了……”
　　尉麒一愣，“你……”他忍不住落泪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尉伯懿伸手抹去他脸颊上的泪珠，转头看向轩辕云池：“喂，北朝蛮子！今天若是你受伤了，麒儿会为你哭么？”
　　轩辕云池不答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尉伯懿，片刻，他忽然灿烂一笑：“我可不会让麒儿哭的。”
　　尉伯懿哼了一声，欲待反唇相讥，只听那边传来高喝之声：“皇上驾到……”
　　众人像受惊的鸟雀一般立即俯身下跪，只剩轩辕云池一人仍然高傲的站着，看着那一袭明黄的颜色越走越近。
　　“父皇怎么回来了？”尉伯懿脸色难看的小声道。
　　尉麒“啊”了一声：“定是小喜，我到昭阳宫的时候，所有的内侍宫女被吩咐一律留在殿外……他与莺歌定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急急忙忙的出城去找了父皇……”
　　“真是蛇蝎之心……”尉伯懿愤愤的道。
　　尉麒抬眼看时，果见小喜站在尉飒身后，看见了他，赶紧奔了过来，“四皇子不要紧么？刚才事起突然，奴才和莺歌姐姐只得商议着去找皇上了……”
　　尉麒点点头，一双眼睛只管盯在尉飒身上，他一身明黄色的袍子扑了很多的灰，气息也明显不稳，难道是一路策马疾驰而来么？他心中到底还是挂念着他的。
　　“麒儿，你没事吧……”尉飒顾不得旁人，先一步将尉麒抱在怀中。尉飒虽说人在轩辕璃身边，但一颗心却总是悬着，直到小喜神色慌张的赶过来，尉飒便知道定是出事了，也来不及询问，立即就策马赶回，幸好尉麒没有事，否则，他不知道要后悔成什么样子。
　　“父皇……”尉麒忍不住扑在尉飒肩上哭起来，刚才种种惊吓和委屈，仿佛只有在这个怀抱之中才能得到慰藉。尉飒温柔的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
　　“儿臣见过父皇。”尉伯懿垂着头，勉强跪直身子。
　　尉飒放下尉麒，他神色阴冷，不由分说便朝尉伯懿心窝处一脚踹去，尉麒和纹袖同时一声惊叫，尉伯懿已倒在地上，口中的鲜血蜿蜒而下。尉飒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抬脚又要踹，却被纹袖从侧里一把抱住，哀泣道：“皇上饶命啊，太子已经受伤了……”
　　尉飒将他一脚踢开，怒道：“狗奴才！”纹袖被踢向一旁，这一脚甚是厉害，竟让他半天爬不起来。
　　尉麒抓着尉飒的手有些发抖，他从未见过尉飒如此凶狠过，此刻不禁有些心寒，幸而自己是“得宠”的，不然是否也会被他这般一脚踢开？“父皇，别这样对伯懿哥哥……”尉麒仰头看着盛怒中的尉飒，声音发颤的道。
　　“麒儿你别管，这个逆子三番五次的在外人面前丢脸，朕……朕要废了他！”尉飒怒气冲冲，竟连要废太子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了。
　　众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嘴一句，纹袖扶着尉伯懿呜咽着，尉伯懿倒是很平静，不知道是觉得这个太子之位根本不重要呢还是笃定的认为尉飒除了他这个嫡长子之外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来继承皇位。说起来也的确是，尉飒因为秦子漱的缘故，当年韦绿妆生下尉伯懿之后，后宫之中便再也没有嫔妃生育过皇子公主，直到秦子漱死去，尉飒又重临后宫之后，才陆陆续续的有了众多的儿女，但儿女虽多，平庸者却是不少，论及才能，皆不如尉伯懿。尉飒还不算昏君，绝不会随随便便的就将自己的江山交到一个平庸者的手上。
　　尉伯懿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如此坦然自若。只要熬得过此刻，和尉飒不起任何争端，将来君临天下的总是自己！
　　听见尉麒为自己求情，尉伯懿朝他感激的看了一眼，眼见尉麒小脸发白，心知他已被尉飒吓坏，忍不住向他使了个眼色，意欲告诉他自己没事。但尉麒似乎误解了尉伯懿的意思，他抬起头向一旁看去，希望找轩辕云池来解围，毕竟对方是北朝的皇储，虽然会使尉伯懿不爽，但尉飒至少也会给他一些面子。
　　但轩辕云池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想必对于这场父子之间的闹剧不感兴趣，尉麒失望的叹了口气，只得自己硬起头皮来阻止尉飒的怒火，他向尉飒道：“父皇，您是不是在怪我不会保护自己？”
　　尉飒愕然的看着他，转而温言道：“怎么会，麒儿今天受了惊吓，朕怎么会反过来怪麒儿。”
　　“可是，若父皇不是迁怒，那伯懿哥哥今天为了找我，伤还没好就起来了，害得他又一次受伤，父皇又怎么能怪他呢？”尉麒软软的道，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天真无邪一些。
　　“朕怪他的不是这个……是他不自量力，却还要逞强，在外人甚至在下人面前出丑丢脸，这样沉不住气的行为，着实令朕失望……”和尉麒说话，尉飒的神情和口气都软了不少。
　　尉麒笑道：“父皇说的是，伯懿哥哥确是不对。但轩辕皇储屡次出言挑衅，实在也是让人忍无可忍，所以伯懿哥哥才……”
　　尉飒轻笑了一声：“原来你是要为他求情？也罢……”他这边柔声说完，转过头便换了一副神色，不耐烦的朝尉伯懿道：“既然尉麒为你求了情，朕今天也累了，暂且就不问你……你给朕记着，你身为皇太子，代表的是一国的风度威仪，别把它都丧光了才是……另外去告诉你的母亲，今天的事情，朕一定会详细彻底的查清，叫她等着吧……还不快滚！”
　　尉飒说完，拉过尉麒回身便走，尉伯懿跪着，伸手擦去自己唇边的血迹，恭谨的道：“儿臣恭送父皇。”尉麒回头向他瞧了一眼，不出声的说了几个字。尉伯懿瞧着他的唇形，大意便是要自己马上回去让太医诊治，他心中不禁一喜，早忘了自己心肺之间痛如针扎，眼前飘来飘去只有尉麒担忧的脸。
　　纹袖看着尉伯懿这副样子，又是伤心又是委屈，他刚才被尉飒踢得不轻，此时只得强忍着疼痛去扶尉伯懿。“太子，您没事吧……”纹袖忍不住哀泣，看着尉伯懿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尉麒的背影，他只觉自己心痛得快要死去，但尉伯懿的心思显然不在他身上：
　　“等一会儿遣人悄悄地去一趟未央宫，对麒儿说我没事。另外再带一些安神的清霜玉琉璃去，他今天在昭阳宫定是吓得不轻……”尉伯懿青紫的嘴角扯开一抹笑意，看到尉麒为他担心为他哭，这身伤痛似乎就算不了什么了。
　　纹袖默不作声的瞧了他半晌，方才低下头应了……尉伯懿无论说什么，他都会照做的。只是，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为你而伤，却吝啬的连半句问一问都不肯……
　　炙热的阳光下，有浓重的乌云遮了上来，天地顿时黯淡了……